宁虞的剑气太过凌厉, 即使没有挨到实处, 那厉鬼的脖子依然被削出一道血痕来。
易雪逢跌坐在地上,切云单膝跪在他面前手指抚在他的腿上,缓慢地用灵力一点点将那结着的寒冰融化掉。
只是那冰霜刚刚融化一点,一旁的林临再次惨叫一声,哆嗦着道:“他在你身上!”
易雪逢一怔, 恍惚间感觉一股寒意似乎再次从双腿缓慢地泛了上来, 而在已经毁了一般的房间中, 罂粟剑刃闪着寒光将那厉鬼俯身的小厮穿透琵琶骨直直钉死在了墙上,厉鬼依然还活着,正挣扎着嘶声朝着宁虞扑过来。
易雪逢瞳孔一缩, 根本来不及细想, 急声道:“切云!”
切云的虚幻身体直接在原地化为一道火焰, 霍然包裹住易雪逢的身体, 倏地一声烈烈火焰灼烧之声, 一道虚幻的白色身影猛地从易雪逢身体中被弹出, 踉踉跄跄落在了不远处,化为一个周身雪白的人影。
易雪逢捂着心口艰难喘了几口气, 抬手将身边火焰掐灭,切云化为人形将他扶了起来。
被宁虞钉在墙上的小厮瞥见火焰,目眦尽裂地朝着那抹白色人影伸出手,嘶声道:“主……上。”
他话音刚落,小厮身体上一个宛如白雪筑成的雪人缓慢脱离而出,奋力朝着那白色人影冲去。
宁虞眼睛眨也不眨, 罂粟剑寒光骤然一闪,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彻整个房间,下一瞬,厉鬼雪堆成的身躯直接被拦腰削成两半,轰的一声化为雪堆直直砸了下来。
厉鬼脱身后,小厮通红的眸子缓慢消散,骤然垂下头昏死了过去。
宁虞将罂粟剑收回,沉着脸看向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抹偷袭易雪逢未能得手的白色人影身体像是纷纷而下的雪花组成,他站在墙边,隐约瞥见脸庞的轮廓和那双赤红的双眸,他低着头看着厉鬼化成的雪堆,仿佛是在悲伤。
那厉鬼临死之前,手仍然朝着他的方向伸着,仿佛用尽最后一丝生命也要护住他。
因方才那股烈焰,易雪逢的外袍已经烧了一半,手腕处一抹赤红的小痣露出,同他眉心两点朱砂相映。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影视线落在他手臂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是你。”
宁虞已经沉着脸走到易雪逢面前,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裹住易雪逢的身体,冷漠地看向那个人影。
易雪逢听到那句“是你”,眉头突然皱起来,隐约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没等他细想,宁虞已经拎着剑冲了上去。
那抹幽魂本来被方才易雪逢那把火烧得身形有些虚幻,更何况是遇上了修为已经到了元婴的宁虞。
宁虞只出了三剑,剑身仿佛有了残影,让人简直看不见痕迹,只隐约听到几声闷响。
第一剑,刺中了那幽魂冰雪筑成的心口,下一剑是纤细的脖颈,原本两剑就能直接了结了那幽魂,宁虞却没有收手,最后一剑直接削在了他的双腿上。
三剑残影还未完全散去,那抹幽魂骤然化为一堆雪花轰然倒塌而下,被宁虞一把火烧成了雪水,渗入了地面的缝隙中。
易雪逢惊魂未定,裹着宁虞的衣袍看了看周围,问林临:“都死了吗?”
林临似乎也没想到宁虞竟然这般迅速地解决了两只厉鬼,怔了一下,才茫然地点头:“嗯,他们都……不见了。”
易雪逢这才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下去。
宁虞抬起手把他扶起来,蹙眉道:“腿还疼?”
易雪逢攀着他的手臂尝试着站起来,发现双腿依然酸软得不像话,只能强行笑着道:“还、还不行。”
切云见状,忙要上前背易雪逢,就见宁虞将罂粟悬在腰上,一手捞着易雪逢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切云:“……”
易雪逢也愣了一下,他有些羞赧地按了按宁虞的肩膀,讷讷道:“师兄,我自己能走,让切云扶着我便好。”
宁虞道:“闭嘴。”
易雪逢这才闭了嘴,虽然他方才嘴里说着不要,手却十分诚实地抓着宁虞的衣襟。
在所有人都没看见的地方,一片雪花紧贴着易雪逢的后颈,一点点渗入了他的血肉中,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六瓣雪花的细微印记。
易雪逢突然抬手摸了摸脖子,觉得有些不舒服。
宁虞正抱着他往隔壁房间走,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易雪逢随手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东西,便摇摇头:“没什么。”
宁虞管也没管切云和吓得瑟瑟发抖的林临,抱着易雪逢转身出去了。
易雪逢自小就体弱多病,这一次被冻了一遭后身体就有点起烧,他的身体才刚筑基没多久,灵力还不太娴熟,宁虞只能一点点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其中,为他调节身体。
在昭阳城肆意杀戮的厉鬼已经被宁虞轻而易举的诛灭,消息传出去时那些医师和护城官兵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再三确定了后,这才将魔修伏诛的消息相互传开了。
易雪逢昏睡了一天,再次醒来时,整个昭阳城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到处都是行商游玩之人,早市晚市也已恢复了。
宁虞一直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道:“好些了吗?”
易雪逢脸色有些苍白,就连嘴唇都有些青紫,他点点头:“好些了,就是有些冷。”
宁虞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烈日,又抓住易雪逢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探了探,蹙眉道:“有些凉,你是不是被伤到了?”
易雪逢一笑,道:“哪里有这么娇贵,只是腿被冻了一下罢了。”
宁虞还想再问,易雪逢却是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声,眼睛一亮,道:“外面已经有人了?”
宁虞点头。
易雪逢顿时欢天喜地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朝着床边走去,只是他才刚走两步,双腿像是使不上来力气似的,一个踉跄竟然直直摔在了地上。
宁虞立刻上前扶他:“雪逢!”
易雪逢膝盖和手肘被摔得生疼,他茫然地被宁虞扶起来,喃喃道:“我的腿……师兄,我使不上来力气了。”
宁虞紧皱眉头将他扶起来,道:“还能站起来吗?”
易雪逢咬着牙抓着宁虞的肩膀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腿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站立时都在剧烈发着抖,连维持一会都成问题。
宁虞抓着他,感觉他根本站不住,一个没扶稳就踉跄着往下滑,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易雪逢被吓住了,他小脸惨白,几乎是带着祈求地看着宁虞,声音带着哭腔道:“师兄,我……是不是站不起来了?”
宁虞不想再看着他这般奋力地去试,面无表情地将易雪逢打横抱到了床上,沉声道:“不会有事的。”
易雪逢一向很听宁虞的话,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到他这般笃定的话,忙拼命点头:“好,雪、雪逢信师兄。”
易雪逢被宁虞扶着躺回了软枕上,继续将灵力探入了易雪逢的灵脉中。
只是他一连试了许多次,都没有在易雪逢身体中发现一丝一毫的异样,哪怕是之前被冰冻的双腿此时也灵力畅通无阻,不像是有暗伤的模样。
宁虞再次张开眼睛时,易雪逢正扒着被角,眼巴巴地看着他,感觉到宁虞的灵力一离开,他立刻掀了被子要下床试着走走。
宁虞按住了他的手,道:“雪逢。”
易雪逢掀被子的手一愣,茫然道:“啊,雪逢还没好吗?”
他对宁虞太过信任,自小到大就觉得自己的师兄无所不能,哪怕现在这件在他看来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只要宁虞随意一出手就能为他轻而易举的解决。
宁虞抬手轻轻抚着易雪逢微凉的脸,对上他期翼信任的眼神,不知要如何开口。
好在易雪逢极其聪明,宁虞没有明说他大概也猜到了,眸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勉强一笑,抓住宁虞放在他脸侧的手轻轻晃了晃,软软道:“不怕,等我们回了归鸿山,师尊一定能治好雪逢的。”
宁虞不知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他心想,方才你还吓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怎么现在却反倒过来安慰我了?
宁虞垂着眸沉默了良久,才哑声道:“我们晚上就动身回去。”
易雪逢勉强冲他一笑,十分乖巧地点头:“嗯。”
有了这档子事,易雪逢也没了出去玩乐的心思,宁虞似乎不死心,还寻来了昭阳城的几个医师来为易雪逢医治,只是他们平日里也只是医治一些凡人的疑难杂症,这种仿佛是灵脉之伤还从未遇到过,每人只给了一声爱莫能助的叹息。
林临在隔壁听到了动静,趁着宁虞去给易雪逢弄吃食的时间偷偷跑了进来。
易雪逢正坐在床榻上,眸子黯然地盯着自己的腿出神,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扬起笑,转头道:“师兄,这么快……”
林临站在门前,小声朝他“嘘”。
易雪逢无奈道:“你怎么过来了?”
林临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道:“我听人说你的腿受伤了,所以来瞧瞧。”
除了那颗仿佛琉璃做成的易碎心之外,林临瞧着根本不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平日里说话也颇有小大人似的成熟。
易雪逢啼笑皆非,见他板着脸像模像样地走过来,故意逗他:“怎么,不怕鬼了?”
林临肃然道:“我是男子汉,不会怕鬼。”
易雪逢笑了:“是吗,那昨天那个吓得站都站不稳的人是谁啊?我吗?”
林临脸上顿时有些薄红,他瞪了易雪逢一眼,小声嘀咕道:“委、委婉点,我才没有被吓成这样呢。”
林临这人听不得一句重话,只要听到哪句在他看来十分刺痛心的话,他定会劝人“委婉”,善待孩子。
易雪逢笑得不行,林临走过来,抬起手抚了抚易雪逢的腿,直接旋手掐了一下,道:“疼吗?”
易雪逢猝不及防被掐,疼得眼泪险些流下来,他瞪着林临:“我是使不上力气,不是没知觉。”
林临道:“大概是被那个厉鬼的寒气给伤到了神魂。”
易雪逢:“神魂?”
林临道:“他们没有躯体,只有魂魄还残存世间,所以被伤也是直接触及神魂的。”
易雪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我和师兄等会就会回去归鸿山,我师尊神通广大,定能治好我的。”
林临一听到他们要回去,愣了一下才有些消沉地垂下了头。
易雪逢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呢,不回寒淮川吗?”
林临闷声道:“他们全都不信我,还说我是怪物,我不想回去。”
易雪逢一愣,疑惑道:“你父母也这般说你?”
林临道:“他们只会逼着我每日练剑练剑,才不会管我说什么。”
易雪逢沉吟了一下,道:“那你要去哪里啊?你还这么小,一个人很容易遇到危险,就像现在这次一样。”
一说起这次,林临身体一抖,似乎还心有余悸,他犹豫了一下,道:“这次是意外,我可驭鬼,若是遇到其他危险定不会有事的。”
易雪逢还是道:“不行,你太小了。”
他像林临这么小的时候,还每天跟在宁虞屁股后面乱转,软声撒娇要抱抱。
这么一对比,易雪逢突然有些脸红。
林临看着怯弱,但是性子却十分固执,他根本不听易雪逢的劝告,直接道:“不必劝我,我要像他们所有人证明,就算是驭鬼,我也能得道飞升!”
他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地对易雪逢大放了几句厥词,瞧着十分男人。
片刻后,宁虞面无表情地带着几个人进了房间,寒淮川的几名弟子冷着脸道:“少主。”
十分男人的林临鬼哭狼嚎地被寒淮川弟子强行抓了回去,临走时还在哭着喊着让易雪逢救他。
宁虞一把将门甩上,隔绝住那小子的哭喊。
易雪逢似乎有些心软,但是也不想他年纪这么小就独自在江湖上乱闯,只好闭口一句话没说。
宁虞坐在床沿,抬手摸了摸易雪逢的额头,道:“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出来玩。”
易雪逢虽然觉得这次出来连玩都没玩十分遗憾,但是有了宁虞这句话,他郁结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欢天喜地点点头:“嗯!”
宁虞又摸了摸他的头,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人会比他小师弟更乖巧好哄了。
两人又休息了半日,宁虞才将易雪逢抱着到了他新寻来的马车灵器中,驱使着灵兽飞入天空,朝着归鸿山的方向而去。
他们从归鸿山到昭阳城御剑只花了一天时间,但是用灵器回去却要花上三天。
易雪逢自从上了马车后就开始昏昏沉沉地入睡,在这三天间宁虞叫醒他几次喝了些水,除此之外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
宁虞越往归鸿山走越觉得心中有些不安,马车中的易雪逢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而且还没有醒过来的趋势。
宁虞怕他会睡死过去,让灵兽孤身前行,撩开帘子进了马车中,打算去看看易雪逢。
只是他才刚一进去,就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就算是他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修为,却还是被激得有些发冷。
宁虞一愣,在一个时辰前他过来查探过一次,那个时候马车中只是有些微冷罢了,怎么才没过多久,就仿佛变成了冰窖?
宁虞飞快上前查探,易雪逢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蜷缩着入睡,只是他浑身已经冷得像是冰块一般,触手一摸,满是彻骨的寒意。
宁虞忙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拍拍他的脸颊:“雪逢?雪逢,醒一醒。”
易雪逢脸颊冰冷,被拍了两下才迷糊地挣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他半晌,才喃喃道:“师兄,我好冷。”
他一说话,呼出的竟然是一团白雾。
宁虞忙调息灵力将整个人身体变成暖炉似的温度,把易雪逢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
“这样还冷吗?”
易雪逢蜷缩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叫着冷。
“师兄……”
易雪逢被冻得神志不清,就连脸侧都结起了细微的冰霜,仿佛藤蔓的脉络缓慢朝着他眉心蔓延。
宁虞罕见地有些心慌,他正要抬手用灵力为他祛除寒意,易雪逢却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猛地痛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宁虞推开了。
宁虞愕然:“雪逢?”
易雪逢伏在软榻上,微微喘息着偏头看他,眸中全是茫然,半晌后才尝试着吐出一个字:“烫……”
他浑身仿佛寒雪般冰冷,宁虞炽热的手指触碰到他身体时,像是滚水浇冰,易雪逢只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滚烫之意,烫得他彻骨的疼。
宁虞怔了一下,才尝试着将身体的温度缓慢降下去,缓慢朝着易雪逢伸出手。
易雪逢神志不清地看着他,又害怕会被烫到,但是对宁虞的依赖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过去,就这样挣扎了半晌,他终于顺从本能,一点点朝着宁虞伸出手去。
宁虞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
易雪逢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烫到的准备,但是被拥入怀中了半天,他才后知后觉没有痛楚。
宁虞浑身散发着微弱的寒意,双手紧拥着易雪逢,低着眸看他:“冷吗?”
明明手指都要冻僵了,易雪逢却是摇头:“不冷了。”
宁虞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若是方才易雪逢还一直唤着冷,宁虞可以安慰自己他只是被伤到了灵脉,这种伤势秋满溪能轻而易举的治好。
直到现在,他浑身冷得像是冰块,却仿佛缓慢适应了一般,再也不叫冷,反而触碰到一点滚烫的东西就叫着烫,这种情况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灵脉受损。
宁虞将浑身灵力撤去,易雪逢身上的寒意缓慢往他身上爬,不过片刻他发间都结了白白的冰霜,而易雪逢不知是不是又没了力气,已经蜷缩在他怀里无声无息地睡去了。
灵兽在外面发出一声鸣叫,宁虞的手一顿,一把将易雪逢抱起来,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归鸿山,到了。
自那后,易雪逢的记忆就戛然而止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秋满溪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救了他,一觉醒来后,他的身体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既畏冷又怕热,每逢朔日时浑身冷得像是冰霜,定要有人用灵力辅之才能好受些。
而宁虞也不知为何,自那之后闭关了一年,出关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宁虞出关时,正是深秋,易雪逢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氅,一路狂奔到了侧峰山顶的山洞门口,欢天喜地地等着宁虞出来。
宁虞平日里总是会闭关思索剑诀,少时的易雪逢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来,经常在山洞外面等他,怎么劝都不听。
宁虞大概是怕他无聊,便在山洞外的树下扎了个秋千椅,让他自己给自己玩。
这么多年过去了,秋千椅依然还在,只是易雪逢却已过了玩秋千的年纪。
这一次,神使鬼差的,易雪逢抱着小手炉跑到了秋千椅上坐着等宁虞。
就这样枯等了半日,山洞的石门终于缓慢打开,宁虞一身纯白素衣从里走出,一年未见,他面容没变多少,只是身上的寒意冷漠却是更甚之前,让易雪逢一时间有些不敢靠近。
不过很快,对宁虞的依赖让易雪逢无视了所有异象,从秋千上下来,欢快地朝他跑过去:“师兄!”
宁虞眸子仿佛冰霜结成的琉璃,漠然至极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没等到易雪逢跑到他面前,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易雪逢一愣:“师兄?”
他加快脚步走上前,跟在宁虞后面喊他:“师兄师兄!你终于出关啦,雪逢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你……”
他说话没看路,山路艰险,又不能妄动灵力,脚下一个不稳直接踉跄着摔了下去。
若是在以往,宁虞早就过来扶他了,但是这一次却像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眼,目不斜视地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易雪逢手中的小手炉摔在地上,里面秋满溪寻来的无数中火属灵石散了一地,他怔了一下,忙用手去拢那些得来不易的灵石。
他本能地捡了几颗后,还以为宁虞会像之前那样在远处等着他,试探着抬起头,那山路却已不见了宁虞的身影。
易雪逢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山路,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错觉,觉得那抹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他跑得再快,也永远都追不上那个不愿等他的人。
“师……兄?”
玉映殿的暗室中,易雪逢猛地张开了眼睛,急喘了几口气,手指死死扒在玉床的边缘,用的力道之大连指甲都一片青白。
一道道冰霜似的灵力从他身体中发散出去,只是片刻整个暗室中就落满了纷纷而下的雪花。
易雪逢浑身落满了雪,蜷缩着身体,眸子失神,不知是在对谁喃喃道:“等等我……”
一墙之隔,宁虞推开玉映殿的大门,夕阳从窗边洒下,倒映在玉映殿中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绚烂仿佛火烧残云。
察觉到墙壁中的暗门似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宁虞眉头轻轻一挑,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易雪逢,就在门后。
眼看着暗门近在眼前,宁虞的手几乎马上要放在那通行暗纹上面了,一股灵力突然从脚底冲了上来,轰的一声斜斜击在宁虞身边。
就算是在睡觉打坐时,宁虞周身依然是有些护身灵力的,从水底而来的那道灵力狠厉之际,却没有打在宁虞身上,而是直接被那护身灵力直接击碎了。
哗啦一声,灵力化作水珠簌簌落在地上。
宁虞脸色沉了下来,微微转身,眸子狠厉地看着不远处已经从水底爬上来的鲛人。
相欢面容美艳至极,他将长发用一根发带扎好,眸若寒星看着宁虞,冷淡道:“宁剑尊,请赐教。”
宁虞冷冷道:“滚!”
他根本懒得去管这半路杀出来坏他好事的人,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进去暗室去见易雪逢。
只是相欢哪里肯让他接近易雪逢,见他再次不管不顾地去碰暗门的门,赤着的脚一踩在湖面的结界上,骤然动用周身灵力,结界在一瞬间化为点点碎光消散。
宁虞脚下的结界瞬间消失,整个人猝不及防被相欢操控的湖吞没到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