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走好

切云在外面斗了一晚上蛐蛐, 也很有礼貌地把他爹给忘了以示尊重。

易雪逢带着化为本相的切云跟上宁虞的步子,肩上还落了只蔫蔫的蛐蛐, 十分怪异。

宁虞皱眉看着他跟上来,又瞥了他肩上不伦不类的虫子,抬手就将那奋战了一夜的蛐蛐之王给打出去。

易雪逢:“……”

切云:“……”

一直到了城门口, 切云依然在哭着骂宁虞,一会说宁魔头谋害了他的蛐蛐王,一会又骂他比蛐蛐的眼睛长得还高,用词之刁钻让易雪逢叹为观止。

易雪逢道:“好了好了, 别气了,只是一只蛐蛐。”

这句话一说出来,险些直接捅了马蜂窝,切云一下子就炸了:“那才不是普通的蛐蛐, 它昨晚奋战了一夜!夜战八方!你都不知道它有多努力?!你竟然还向着宁魔头说话?你是我爹,还是他是你爹?我之前就说过, 爹大不中留,你现在才多大, 他还没怎么对你好呢你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之后他要是稍微对你好一点, 你不得把命都给他? ”

易雪逢恭敬地说:“你爹我已经一百多岁了。”

切云嗤他:“但你现在这具躯体也才十六岁,昨晚你是不是和宁虞睡了一夜?爹, 也不是我说你,你也该长长心了,难道你就不怕宁魔头真的对你图谋不轨吗, 到时候霸王硬上弓,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可别……”

他刚想说“你别喊我,我不救你”,就瞧见易雪逢眼睛突然一亮。

切云:“……”

切云面无表情道:“好了,住口,你不要再讲了。”

易雪逢无辜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切云心道你把心思都写脸上了,要说什么了啊还。

两人说了一路骚话相互膈应彼此,终于在父子关系破裂前到了寒淮川城门口。

寒淮川的钟声响彻整个城池之后,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到了此地。

仙道大典虽然只是那些修士才可参加,但是赛出魁首后,正好赶上了寒淮川的水神祭典,所以已经筹办好祭典的城民便结伴来到了城门口,打算瞧瞧这回是哪个少年仙师得了魁首。

寒淮川通往城门口的长街上到处都是人,易雪逢原本跟着宁虞往前走,大概是宁虞气势骇人,几乎没人敢往他身边挤,但是易雪逢就不一样了,他瞧着极其柔软可欺,不想错过仙道大典的百姓全都从他身边挤过去。

易雪逢险些被挤到墙上去,周围都是无辜百姓他又不能动用灵力,只能皱着眉被人挤来挤去,秋满溪刚为他束好的发歪歪扭扭斜在一旁,瞧着十分狼狈。

宁虞皱眉看着他在人群中跳来跳去,最后终于没忍住伸长手抓住了易雪逢的手腕,微微一施力,强行将他从人群中薅了出来。

易雪逢猝不及防被拽了过去,因为冲势他躲闪不及,直接撞在了宁虞的怀中,鼻子都撞得生疼。

他眼眶微红地抬眸,宁虞看都不看他,道:“跟着我。”

切云道:“打他!”

易雪逢听都没听,乖巧地点头,挨着宁虞往前走,大概是怕再被挤开了,易雪逢尝试着想要去抓宁虞的手,但是又怕他会把自己甩出去,想了想才小心翼翼拽住了宁虞腰封上的佩玉坠子。

那一点的力道根本微不足道,宁虞却是察觉到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易雪逢忙冲他一笑。

宁虞心道:八成了。

少时易雪逢很粘宁虞,每回跟他出去都唯恐跟丢,便伸出手去拽宁虞腰上的穗子,有好几回宁虞的腰封险些被他扯下去。

宁虞没再说话,抬步朝着寒淮川城外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了高塔边,人才少了许多,易雪逢一进来,立刻撒开手就要跑,宁虞冷淡回头:“嗯?”

易雪逢脚步一顿,无奈地回头,老老实实道:“多谢剑尊。”

宁虞这才道:“去吧。”

易雪逢唇角抽了抽,转身跑了。

江即望大概还在修养中,并没有过来,夜芳草早早到了,瞧见易雪逢忙朝他招手,道:“小仙君,这里!云哥来了吗?哎!云哥!这儿这儿!”

易雪逢带着云哥走了过去。

高塔外一圈的石台上已经坐满了人,正三五成群地说着话,哪个门派的都有,易雪逢坐下后胡乱扫了一圈,发现归鸿山秋将行正一个人坐在角落中,脸上全是伤痕。

易雪逢吃了一惊,道:“秋将行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夜芳草顿时满脸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本大爷!”

易雪逢:“……”

易雪逢无奈道:“他又嘴欠说什么了吗?”

夜芳草揽着他的肩膀,和他大声的“窃窃私语”道:“他啊,在我们寒淮川的演武场公开说你的坏话,我们看不过去,就去群殴他了。”

易雪逢:“……”

虽然知道不应当,但是易雪逢还是没忍住,偏头闷笑了出来。

当时夜芳草十分有君子气度地要秋将行将他的灵兽医治好在来切磋,但是秋将行那张讨打的嘴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宁虞离开后,他安抚了一下心神,开始对夜芳草实行心理攻击,一会说他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会竟然扯到了寒淮川小仙君不顾身份投靠宁虞这样的鬼话上。

当时旁边围观的都是寒淮川的弟子们,一听此话哪里还能站得住,直接不管不顾地撕开结界,全都冲了过去。

最后秋将行自作自受,以一敌十,虽然勉强没惨败,但是脸上也挂了彩。

秋满溪十分护短,若是知道自己徒儿被这么欺负肯定坐不住,但是秋将行自从上回被夜芳草嘲笑搬救兵后,就不想再打着秋满溪的旗号再去欺负人,便强行忍着,任由秋满溪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到最后不了了之了。

易雪逢偏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秋将行,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夜芳草坐的位置周围全都是寒淮川的弟子,听到他这般“窃窃私语”,全都放肆笑出来,满脸挑衅地看着秋将行。

秋将行听到嘲笑声,怒气冲冲转过头,就瞧见寒淮川那些围殴他的弟子们得意洋洋地朝他比了个手下败将的手势。

秋将行差点气到背过气去,顾忌着秋满溪正在高塔上坐着,才强行忍着没有发怒。

夜芳草哈哈大笑:“看吧,他就是个没有能耐又喜欢逞能的性子,要不是拜在秋长老门下,早就被人打死了。”

易雪逢无奈道:“你也少说点吧。”

夜芳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又奚落了秋将行几句,这才道:“你今日就要跟宁剑尊去蛮荒了,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储物戒带了两个,应该是够的。”

易雪逢满脸疑惑:“我去蛮荒,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夜芳草也吃了一惊:“你都不知道的吗,我师尊怕你只身去了蛮荒会受人欺负,所以让我过去保护你啊。”

易雪逢:“……”

易雪逢心道如果真的在蛮荒遇到危险,不是应该我保护你吗?

他心里想的什么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夜芳草怒道:“别看我这样,我御兽能力还是很强的!指不定蛮荒玉映君留下的那几只野性难驯的灵兽我都能给收服的服服帖帖的!”

易雪逢一愣,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知道玉映君?”

夜芳草眼睛都亮了:“三界其他修士知道他的很少,御兽道修却没一个不知道他的,传闻他十八岁以一己之力驯服了四只元婴期的灵兽,这事早已经被载入了三界异闻册,但是当年其他修士把整日同灵兽混在一起的修士视为不耻,所以只是寥寥几笔,根本没怎么记他用了什么法诀驯化的,好气啊。

若是放在现在,归鸿山御兽道修青林君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是宁剑尊似乎十分不喜旁人议论他,所以我们都很少提及。”

易雪逢当年驯服那四只灵兽引起了三界轰动,只是那评论却是毁誉参半,有人说他英雄出少年,有人却说他不务正业竟然把心思用在同那些灵兽厮混上,对其十分不耻。

易雪逢听惯了那些夸奖,也没怎么在意,而是道:“他不喜人讨论玉映君?若是提了会怎么样?”

夜芳草心有余悸道:“听说清川君……哦,就是蛮荒三君之一,曾经在宁剑尊面前提过,当时险些被打得吐血,可骇人了!”

他瞥了一眼高塔,凑到了易雪逢耳畔,小声道:“有人说……宁剑尊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年他和玉映君其实有一腿。”

易雪逢:“……”

易雪逢艰难无比地绷住了神色,故作镇定道:“哦?怎么说?”

夜芳草道:“还能怎么说啊,就……私相授受,你懂得,但是当时道魔殊途,他们明里不能在一起,暗里难道不能吗?你都不知道,现在整个蛮荒这两人的香艳话本遍地都是,不信到时候你随便找个书摊瞧瞧去,啧啧啧。”

易雪逢:“……”

夜芳草还在那里啧,似乎是觉得不堪入目又刺激无比。

易雪逢耳根发红,干咳了一声,道:“只、只不过是传言罢了,算不得真的。”

夜芳草忙道:“据可靠消息,那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了,是真的!”

易雪逢几乎要崩溃了:“不可能!”

他捂着头,似乎听不下去了,但是最后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有气无力开口道:“那个可靠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夜芳草又凑过来咬耳朵:“清川君。”

易雪逢:“……”

你们魔修……不是,你们所有人脑子都有病!

易雪逢险些被气死了,上一世他拼尽全力想要得到宁愿哪怕一丝一毫的真心全都没能如愿,临死时和宁虞连亲都没亲一下,现在那些野史竟然说他们已经私定终身,还私相授受?

易雪逢彻底服气了,心想如果真像你们说的这么真,我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吗?

宁虞就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就算你把心头血撒上去,也绝对不会焐热半分。

易雪逢捂着脸,根本不想说话了。

夜芳草还在:“小仙君?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不想听这个?好吧,那你能让云哥出来和我玩玩吗?我好想他。”

易雪逢实在是受不了夜芳草的喋喋不休,抬手将切云剑放在了一旁,剑身光芒一闪,切云满脸怒气地坐在两人中间,拼命朝着夜芳草释放杀气。

夜芳草十分无辜,道:“云哥,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切云气个半死,怒道:“他们两个才没有在一起!那些都是假的!假的!”

夜芳草:“你为这个生气啊,不至于啊,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嘛,听个乐就行了,别计较。”

切云几乎要炸了:“我说没有在一起就没有在一起!我爹才不会和宁虞那种人在一起,他不配!”

夜芳草被他喷了一脸,疑惑道:“你爹?是指玉映君吗?”

切云哼了一声,依然气得不行。

“可是你不是临樊君的佩剑吗?”

易雪逢捂着脸,根本不想说话。

切云道:“我主人是玉映君。”

夜芳草愣了一下,才满脸惊骇:“你们……啊!”

他立刻扑过去,双眼放光:“云哥,能给我一道灵力留作纪念吗?”

切云冷哼一声,道:“那你说‘宁魔头根本一点都配不上玉映君’,说完,我就给你。”

夜芳草愣了一下,有着为难,宁剑尊虽然不太招人喜欢,但是他自来憧憬强者,自然不想这般无端诋毁别人。

就在他纠结之时,切云道:“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夜芳草立刻道:“宁剑尊才配不上玉映君,没人能配得上玉映君!”

切云听得心满意足,大发慈悲地拿着手指点了一滴灵力过去,夜芳草顿时视若珍宝地双手捧着。

灵力一离开切云的指尖,立刻化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其中还有丝丝灵力涌动其中。

夜芳草自小就狂热迷恋着传言中御兽修为高超的玉映君,此时得到了当年玉映君佩剑的一道灵力,立刻欢喜得险些要蹦起来。

他美滋滋地把珠子视若珍宝的收起来,心想,等会我要朝那些师兄弟去炫耀。

易雪逢听到切云孩子似的同一个传闻置气,顿时有些无奈,他将手移开,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瞧见了在不远处不知何时过来的宁虞。

此时他脸色阴沉至极,冷漠地看着夜芳草,手指一直在腰间罂粟的剑柄上敲来敲去,似乎是要打人。

易雪逢:“……”

夜芳草一无所知,还在喜滋滋地想着要怎么向切云套点关于玉映君的事。

易雪逢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只手搭在了夜芳草的肩上,十分悲伤地闷声道:“走好。”

夜芳草:“……”

嗯?走好?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