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破晓,易雪逢累得半死不活将切云放在一旁,直接坐在地上喘气,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了。
宁虞已经慢悠悠喝了一壶茶,瞥见他狼狈喘息的模样,挑眉道:“够了?”
易雪逢又累又困,坐在地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挥了!”
宁虞冷淡道:“你又想挨打?”
易雪逢立刻将双手藏在背后,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凶残的恶兽。
宁虞将杯子放下,正要打算嘲讽他一顿,一旁的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很快,怀尘打着哈欠抱着一盆灵花走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抬脚勾着门扉关上门,睡眼惺忪地往易雪逢房间走去。
易雪逢眼睛一亮。
怀尘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目不斜视地从两人面前走过去,站在易雪逢门前抬手正要敲门时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骇然回头看着一旁的宁虞。
“啪”的一声,他手中灵花直接落了地,花盆摔了个粉碎。
宁虞皱起眉。
怀尘连见到易雪逢都怕得要哭出来,更何况是人见人怕的宁剑尊了。
“宁宁宁……”怀尘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小脸惨白如纸,宁了半天才艰难道,“宁剑尊。”
宁虞心想你见到鬼了?
易雪逢飞快爬起来,朝着怀尘使眼色道:“怀尘你是有要事寻我出去的吧?是不是宋掌门要我过去?是吧是吧?”
他疯狂挤眉弄眼,怀尘两眼含泪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点头。
原本他以为暴躁发怒的小仙君可以硬生生把他吓哭,但是谁知现在和满脸阴冷的宁剑尊相比,林浮玉就算是怒气冲冲的脸也可爱太多了。
宁虞眉头越皱越紧,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
三界中所有人都怕他,他早已知道,也已经习惯了。
世上唯一一个在他发怒时都敢笑吟吟靠近他撒娇的人,却已不在了。
宁虞突然转过身,声音冰冷:“我明日再来。”
说罢,转身离开了。
易雪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那个向来不可一世的人仿佛压抑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意。
宁虞走后,怀尘缓了半天才终于没那么害怕了,他看着若有所思的易雪逢,道:“小仙君,仙道大典后天便要开始了,按理来说今日您是要去演武场寻寒淮川弟子结盟的。”
“结盟?”易雪逢不明所以,“仙道大典不是擂台切磋吗,为何还要结盟?”
怀尘愣了一下,疑惑道:“仙道大典已经好几次都无需擂台切磋了,小仙君不记得了?”
易雪逢干咳一声:“我忘了。”
好在怀尘十分好哄,也没有多想,认真地同易雪逢解释。
仙道大典之前是每四十年一次,就像是易雪逢记忆中的擂台比试。
但是直到易雪逢身死十年后,三界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处秘境。
那秘境宛如一座天空城池,飘在半空云海将,边缘四四方方,东落花,西落雨,南落雷,北落雪,诡异又绚丽。
无数大能修士曾入城去查探秘境,那城池宛如一方小世界,春冬交替,就连时光流逝都和外界不相同,外界一日,秘境半月。
秘境中有无数稀世珍宝,但是当元婴之下修为的人进入秘境时,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飘飘欲仙,一个不查就会轻而易举地被秘境禁制弹出秘境。
尽管如此,但是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奔入秘境中,为的便是那秘境中数不尽的天材地宝。
秘境每十年一变,开启一年后再次关闭,而那些珍宝自然也会随之消散,直到下次开启时,整个秘境便同之前完全不相同。
秘境一直腾空云海中,众人也就称其为——云胡城。
而仙道大典无用的切磋,也换成了无数门派弟子进入云胡城争夺奇珍异宝。
易雪逢听得满脸懵然。
怀尘道:“现在已经下早课了,寒淮川三门弟子应该已经在演武场寻人结盟。”
也许是之前有了宁虞如恶鬼般的鲜明对比,怀尘现在对易雪逢已经没了多少恐惧之心,他看着易雪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提醒道:“小仙君若是晚去,怕是要落单孤身入秘境了。”
易雪逢“啊”了一声:“秘境很危险吗?”
怀尘道:“我也不太清楚,据说珍宝往往会有一只灵兽守护,若是不驯服灵兽怕是拿不到珍宝。”
易雪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弯腰将切云捡起来,化为簪子插在头发上——应该是他方才挥剑几千次的缘故,仅仅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易雪逢都觉得自己的手臂酸软得几乎要废掉。
好在他孤身一人时素来能忍,眉头都不皱一下,道:“我这就过去。”
怀尘点点头,蹲下来将破碎的花盆碎片捡起来了,看着已经蔫了灵花,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传闻中能温养灵脉的花极难培育,一百株都不一定能有一株存活,而只是几天,便已经废了三株。
易雪逢看他心疼得手都在抖,道:“无事,扔了便好。”
反正那花已经可有可无。
他回房换了身衣衫,无意中看到床头边缘悬挂的长命玉。
那长命玉质地极其罕见,光落在上面可以看到如流水潺潺般的水纹,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的。
易雪逢却不知为何喜欢不来,他皱着眉将长命玉拽下来,胡乱塞到了一旁的箱子里,眼不见心为净。
易雪逢心想:“他都没送过我这个。”
易雪逢少时因为那一个月的折磨伤了根本,就算宁虞每日悉心养着依然体弱多病,秋满溪曾经送给他无数稀奇古怪的珍宝让他每日佩戴着温养经脉,而宁虞却连一块玉都没送过。
“气死我了。”易雪逢越看那块玉越觉得生气,但是扔又不能扔的,只能强行忍着,憋着气走了。
易雪逢到演武场的时候,偌大个场上已经全部都是人了,少年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商讨事宜,看到他过来顿时噤若寒蝉了,再说话时连声音都压低了。
易雪逢当年入魔时所到之处都是这副场景,他也早就习惯了。
他目不斜视走到演武场边缘的石柱旁,抬手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熟稔道:“夜大师,晨安。”
夜大师怒气冲冲地回过头:“你才大师!再胡说八道我削你!”
易雪逢笑道:“你削我,还是我削你?”
夜芳草差点被气死:“你……”
夜芳草旁边一有了三个少年,之前同易雪逢切磋的蓝衣少年也在其中,此时看着易雪逢的眼神十分复杂。
易雪逢也同他热切打了个招呼:“你叫什么来着?”
蓝衣少年:“……”
夜芳草气得要吐血:“他是寒淮川南纵长老门下大弟子——江即望!林浮玉你若是再这么目中无人,当心我……我……”
易雪逢挑眉:“你什么?”
夜芳草恨恨道:“我就……”
他还没说完,一旁突然出现一个炸如惊雷的声音。
“夜芳草!你到底是寒淮川弟子还是少林弟子?你头发被你削着吃了吗!?”
夜芳草一惊,回头一看就对上南纵气得要喷火的视线,“吾命休矣”四个大字跃然脑海。
“师尊!”夜芳草狂奔下去,着急道,“师尊你听我解释,是那林浮玉……”
南纵没等他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拍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啪”的一声脆响,他怒气冲冲道:“什么林浮玉?给我叫小仙君!”
夜芳草:“……”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声音唯恐触到整个寒淮川脾气最不好的暴躁掌门。
夜芳草委屈地摸着头。
南纵懒得再管他,吹胡子瞪眼道:“让你寻五个人去准备仙道大典你找到了吗?还有闲情在这里告别人的状,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夜芳草小声哼唧:“还差一个人。”
南纵再次炸了:“半天都要过去了,你还没找齐五个人?”
见南纵又要唾沫星子乱飞骂人,夜芳草吓得肩膀一抖,委屈得不得了。
易雪逢叹为观止,总算知道夜芳草那易怒的脾气到底随了谁,他干咳一声走上前,微微颔首:“南长老。”
南纵看了他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一声:“小仙君有什么事吗?”
眼下之意,快着点,说完我继续训徒弟。
易雪逢看了夜芳草一眼,笑道:“夜大……夜师弟已经找齐了五个人,我方才刚和他说过,要同师兄弟们一起去仙道大典。”
南纵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他的脾气说难听点是暴躁说话直来直去,说好听点就是爽朗直脾气,从不会隐藏自己心中所想。
原本他以为前几日在切云剑之事上为难林浮玉,按照少年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记恨他了,谁知他现在态度这么温和。
南纵问夜芳草:“是这样吗?”
夜芳草被骂害怕了,忙捣蒜地点头:“嗯嗯嗯!”
南纵这才放过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走了之后,诸位弟子才松了一口气。
夜芳草逃过一劫,拍了拍胸口,对着易雪逢难得柔和了脸色:“多谢你啊。”
易雪逢道:“不必,只要你们在仙道大典上好好保护我就可以了。”
夜芳草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要和我们去?”
易雪逢耸耸肩,指了指一旁对他避之如蛇蝎的众人:“除了你们,谁还敢和歹毒的林浮玉结盟呢?”
夜芳草:“……”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