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股东走过去,跟董瑞昌握手问候:“董总,您怎么来了?”
“作为华里集团的新股东,我过来投个票。”董瑞昌说着,就走到了周素华面前,颔首打招呼:“周总,好久不见。”
周素华眉眼不动,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奇怪,也没站起来,只笑笑说:“好久不见。”
周素华旁边的一个股东把位置让出来,董瑞昌坐下。
董瑞昌身后的跟班儿拿出文件念了起来,众人这才知道,董瑞昌不仅趁着华里这次出事儿,股票大跌,投入大量资金抄底,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从一些持股较少、没有资格参加股东会议的股东手里,各种方式收购了股权。董瑞昌个人及瑞昌地产直接或间接持有华里集团的股票,竟然高达百分之十五。
周素华和周航两个人的股份加起来,也不过才百分之三十多,董瑞昌那边占股就有百分之十五。加上董瑞昌这一票,高姓业主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了周素华。
高姓股东呵呵笑道:“小朱取代素华,成为公司新的CEO,大家没什么意见了吧!”
没人说话,除了新来的董瑞昌。
董瑞昌本就是来拆台的,他直接说:“没意见。”
高姓股东说:“本来我对素华担任CEO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这些年,她对华里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可这次地板门事件,她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处理方式和结果让大家极为失望。在新地块的处理上,也非常不成熟,合同都没签的情况下,就去跟黄副市长说出那样的话。这不仅是自绝于业主、自绝于股东,更是自绝于政府。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企业,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股东的支持、没有业主的支持,是怎么都做不下去的。因此,尽管我很痛心,和各位股东商量之后却还是不得不做出现在这个决定:罢免素华的CEO职位,收回她的职权,由更合适的人领导这个蒸蒸日上却又命运多舛的企业。当然咯,素华的股东权利依然保留,重大事件和我们一样,都拥有投票权,周航也如此。”
周素华安静地坐着,什么话都没说,只偶尔拿起手机看一眼。那一直支持周素华的女股东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你们厉害,行了吧!”
说完就气呼呼准备走,刚把会议室门打开,就看见周航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过来,抬手正准备敲门。周航带来的人,除了公司里的员工以外,还有森洪地板的老于总,以及另外三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陌生男人,看衣着和打扮,明显是做体力活的。另一个人手上戴着手铐,而他们的身后,还跟了几个警察。
女股东抱怨周航:“你到哪儿去了?你妈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怎么不早点回来?”
女股东看到了周航身后的警察,明显愣住了,小声嘟囔:“怎么还有警察?怎么回事啊?”
周航看出来女股东要走,出言挽留:“龚总您先等一下,我有话说。”
因为有警察在,众人都很震惊,没有人说话。那姓龚的女股东便返回会议室坐下了。
周航带着人进来,谁都没看,只深深地看了一眼董瑞昌。董瑞昌就像没看见警察似的,笑着跟周航打招呼:“小周总,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周航惊讶地问,“您这是……”
董瑞昌一副推心置腹,却又志得意满的模样说:“你看你,不记得了吧?早在一个月前,我就跟你商量想合作开发那块地,你不同意。现在我是华里的股东了,瑞昌地产和华里集团亲如一家,一起做生意才能共赢嘛!”
周航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冲着那块地!董总您真是锲而不舍啊!”
当然锲而不舍了!先跟周航商量,商量不成走政府关系,见周家母子态度坚决,不知道政府最终会怎么决定,干脆直接做了华里的股东,把周素华拉下台,合作开发就畅通无阻了。
董瑞昌不理会周航的讽刺,貌似关心状问:“满头大汗的,这是怎么了?”下巴抬一抬,用下巴指着周航身后的几个人问:“他们都是谁呀?也不介绍一下?”
周航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把几个人让到前面,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在座的很多人都认识,森洪地板的老于总。这位呢,是老于总厂里的司机。至于这两位,戴手铐的这位是董总曾经的手下,一位是锦阳湖壹号的业主。这位业主比较特殊,他的女儿被查出来得了白血病。据说,白血病的起因,是锦阳湖壹号的‘毒地板’……”
原来,自那日在工地上,偶然间得到陈素素灵机一动的提示,周航和于苗苗这才把三分之一的甲醛超标量和森洪送了三车货联系起来。
只能从司机身上查起,然而并没有那么好查。森洪地板最近焦头烂额,基本没生意,工人们遣散回家等待上班通知的就有大半,司机们当然也如此。三个送货的卡车司机有两个见事态不对,干脆辞职了。周航在老于总的配合下找到了他们,却没有人承认路上出了问题,或自己这边出了什么问题。——这早在周航的意料之中,他倒也没气馁。卡车白天不让进城,这三箱货都是晚上由森洪地板的工厂出发,送到锦阳湖壹号工地上的。这一路,处处都是监控,请警察局帮忙调城市监控,就知道这三辆卡车这一路都发生了什么。
监控看下来,什么都没发现。三辆车路上几乎没停,一直从工厂开到工地。
这一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周航不信。他连看五遍监控,这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森洪地板工厂距离锦阳湖壹号的工地,车程约一个小时左右。那晚基本不堵车,三辆卡车却开了七十五分钟。警察局很重视周航提到的这个疑点。警察出面询问三位司机,三位司机这才回忆起来,在某段路上,一位姓王的司机拉肚子要上厕所,约大家一起去。那个路段,刚好是监控的盲点。上完厕所,三人又抽了会儿烟,前后用掉的时间大约是十分钟左右。
三人口径一致,线索又断了。周航不甘心,直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某位司机身上。他和两个手下,反复一帧帧放大观看视频,总算又看出点什么来:过了监控盲区的那个路段,跟在最后的那辆卡车,路灯下车牌的反光有问题,疑似贴牌。而监控盲区之前,反光看着却很正常。再仔细看,疑似贴牌那辆车的车尾有轻微剐蹭,之前看着并没有。
老于总曾经要求过,厂里派车出去送货,要同去同回。去的时候一般大家都一起去,很少有单独行动的。回的时候经常因为是深夜,卡车停厂里出来后没公交车了,司机们又舍不得打车,便直接开着卡车回家了,第二天再把车送回厂里。因为货已送到,老于总对这件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众人推测,车有可能在路上被换掉了。换车的人,还真是够细心,想到出事后华里集团可能会查监控,换车的同时,给换掉的车贴了牌。
那辆车,是王姓司机开的。警察很快找到王姓司机,王姓司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怎么车就突然被人掉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