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转过身看见凯南挡在门口,嘴角疲倦的扬起,勉强算是微笑的样子。身上暗灰色的长裤和背心褡配着苔牵绿的外套,点出双眼会董涨的色调,她兴奋而踉创地走过去,焦急的想分享最新的发现。
“凯南,”薇安说着,喘不过气来,心脏不规则的狂跳着。几本书从她抱得太满的怀中落下。“我——我找到这些,我记得读过其中几本……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她迸出一阵狂乱、挫折的笑声。“噢,为什么我不能多想起一些?如果我可以……”
“薇安。”他静静说着,微笑消失了。他三大步来到她的身边,帮她扶住怀中摇摇欲坠的书籍。薇安看到他脸上担心的蹙着眉,知道自己一定看起来像是疯了。更多的话语浮上唇边,但他温和的制止她。
“让我来。”他说着,从她发抖的手中接过散乱的沉重书本。把书放在附近的桌上,他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慢慢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抚慰地将她搂在怀里,双手顺着丝绒洋装的背后,轻轻揉着她的背窝。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拂过薇安太阳穴上细微的发丝。“告诉我,你想起什么了?”
薇安因为倚靠在他怀中的喜悦而轻颤着。“我知道我从前读过这些书,和一个我挚爱的人一起。我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好象我越努力去想,记忆就逃得更远。”
“你读过这些书?”凯南怀疑的问,望着身边那惊人的书堆。
薇安在他怀中点头。“我甚至能背诵其中几段。”
“嗯。”
对他不同意的哼声感到困惑,薇安抬起头望着他怀疑的脸。“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说『嗯』?你不相信我吗?”
凯南灵活、思虑的眼神绕着她打算。“这不是你的个性。”他终于说出。
“我说的是真的。”薇安防卫地说。
“你读过笛卡儿,”他说,每个字都透出不相信。“那我倒想听听你对笛卡儿的二元论有什么见解。”
薇安思考了一阵,发现自己听得懂这个问题,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想你指的是笛卡儿的理论,指出心灵和肉体是分离的实体?还有我们不可依赖感觉作为知识的基础?我相信他说的对,而且我认为……”她暂停一下,更缓慢的继续说着。“我认为真实应由心中认定,即使证据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虽然凯南的表情没有透露什么,薇安感觉得出他很讶异。“看来我收留了一位哲学家,”他说,眼中突然闪耀着幽默。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凯南伸手从书架上,拿下另一本。“那再说说你对洛克的看法吧,还有他和笛卡儿的区别。”
薇安从他手中接过书,小手按在摩洛哥皮的封面上。“洛克是不是认为人在出生的时候心灵是一张白纸……”她望着凯南,看到她鼓励的点点头。“她认为知识来自于经验,只有在经由感官学习之后,才会产生思想。我想我不完全赞同。我们不是生来像一片白板,对吧?我认为在经验开始产生影响之前,某些东西一定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凯南拿回那本书,放回书架上,再转身看着她,无尽温柔的,帮她把一丝散落的秀发塞回耳后。“告诉我,你还觉得哪些书很熟悉?”
薇安走向另一座书柜,开始从整齐的一列列书中抽出数本着作……历史、小说、哲学、戏剧。在桌上又堆起另外一座小山。“我很肯定绝对读过这本、这本,还有这些……噢,这本是我最喜欢的。”
凯南对于她的热切报以微笑。“对于一个从不读书的女人而言,你还读过真多书。”
“你怎么会这么说?”薇安很惊讶的问。
“杰拉德爵爷很肯定你不爱看书。”
“那不可能是真的。”
“你是只变色龙,薇安,”他平静的说。“你跟怎样的人在一起就学会怎样的品味。”
“你是说我故意隐藏自己阅读的嗜好,装傻来吸引杰拉德爵爷?”薇安说。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女人,太聪明的女性会让多数男人不舒服。”
“杰拉德爵爷是那种人吗?”从凯南脸上看出答案,她重重叹了口气。“我每天都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没有一件让我高兴。”
看着她低垂的头,凯南被一阵从未有过的痛苦侵袭。他是这么确信杜薇安是谁、是怎样的人,她却层出不穷的困扰着他。
他的眼光彻底的检视着她。看见她穿着这件丝绒衣服,深得近乎黑色的红,带出令他警惕的回应。凯南从来不敢妄想世界上会有不只美丽,还聪明、善良、纯真的女人。而在薇安身上发现这样的特性更是惊人。他再次不快的想到,如果薇安不是个交际花,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真实的性格,那他一定为她而疯狂。
她赭色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他见过最完美的耳朵,纤弱的颈项,姣美的下颚让他的手指忍不住想一探那柔软的曲线。他低语着她的名字,薇安抬起头看着他,清澈湛蓝的眼中没有一丝狡诈。想起她从前的眼神是那么邪恶诱人,凯南摇了摇头。
“怎么了?”薇安问。
“你的眼睛像天使。”他的视线在薇安脸上梭巡着,一阵红潮爬上她的脸颊。
“谢谢。”她犹豫地说。
凯南轻轻握住她的臂膀。“跟我来。”
他拉着薇安到炉前的椅子边,让她坐下,薇安警惕地看着他。“你要进一步侦讯吗?”
“不。”嘴角浮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当下,他会遗忘与薇安有关的所有矛盾,让自己单纯地享受她的陪伴。一个美女、一炉暖火、一屋书籍、一瓶好酒……也许别人心目中的天堂不是这样,但凯南很确定这就是他的天堂。
他把一堆书放在薇安脚边的地板上,似乎了解到他只想要她作伴,薇安开始翻阅那堆书,凯南则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波尔多红酒,用很专业的手法打开。倒了两杯,他拉过一张椅子放在薇安身边,递给她一杯。凯南注意到她立刻啜了一口,而不像习于高级酒庄品酒的人那样,先来一套惯例的仪式……摇摇酒杯测试酒香或是观察英国人称之为“腿”,而法国人诗意的称为“泪痕”的酒迹。身为社交圈的一份子,薇安应该体验过这样的仪式。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闻名的交际花,习惯于精致的生活享受……她看起来比较像受到良好保护的纯真女孩。
“这带给我希望,”薇安说,拿起书堆最上面的一本,放在腿上。“我知道想起读过这些书只是件小事……可是如果这一点记忆可以恢复,也许其它也会跟着恢复。”
“你说记得跟某个人一起读这些书。”凯南也喝了一口酒,眼神专注在薇安被火光照亮的身影上。“你说过那是个男人,你对他有没有印象?任何外表的细节或声音?成是你跟他一起去过的地方?”
“没有。”薇安双唇柔软的线条变得诱人而苦恼。“但光试着要去想,就让我觉得……
”她停下来,望着红酒宝石般的深处。“孤单,”她很费力的继续说着。“就好象失去了挚爱的某样东西……或某个人。”
失去的恋人,凯南猜想着,突然感到一阵嫉妒。掩饰着不受欢迎的情绪,他专心注视着自己的杯子。
“来,”薇安轻声说,递上济慈的作品。“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段?”
凯南翻着陈旧的书页时,薇安看着他低垂的头。火光照耀着他深色的头发,像黑檀木一样闪着光。他的头发剪得很短,但还是看得出来一些自然发的痕迹,深深吸引着她。他应该把头发留长,薇安想,可以替他脸上不妥协的线条添加些许温柔。
薇安的目光移到书上,这本书几乎消失在凯南手指修长的大手里。可惜没有雕刻家想捕捉这双雄壮有力的手,做成大理石雕塑。薇安觉得这双手比绅士们瘦弱纤细的手好看一百倍。此外,他这样惊人的体型也不适合纤弱的小手。这个想法让她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凯南抬头瞥视她,眉毛疑惑的弓起来“什么事那样好笑?”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他身边蹲下,她的裙子在地上摊成一片酒红色的丝绒围潭。她拿起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手测量着,两只掌心贴在一起作为回答。他长长的手指远超出她纤细的指尖。
“我不记得我认识的其它男士,”她说。“可是,我毫不怀疑你是我见过最高大的男人。”热源在两人交迭的手中聚集,薇安猛地抽回手,在丝绒洋装的裙上印下微微汗湿的痕迹。“长这么高是什么感觉?”她问。
“经常让我头很痛,”凯南自嘲的回答,把书放到一边。“我的头经常跟伦敦所有的门楣打招呼。”
薇安的微笑变得很同情。“你小时候一定是个长手长脚的高小孩。”
“像只踩高蹻的猴子。”他同意地说,让她笑出了声音。
“可怜的莫先生。其它小孩有没有取笑你?”
“没完没了。我不是跟他们互骂,就是忙着打架。每个人都想撂倒慈悲圣母里最高大的男孩。”
“慈悲圣母院,”薇安重复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是所学校吗?”
“孤儿院。”凯南话一出口似乎就后悔泄漏了秘密。薇安的沉默,令他投去一个深不可测的眼神。电光石火间,薇安看到在他绿眼深处问烧的一丝叛逆……或许该说是苦涩。“我并非一直是个孤儿,”凯南低声说。“我的父亲是个书商,一个好人,只是在生意决策上糟得可以。借了几次钱给错误的朋友再加上一年生意不好,最后落得全家人都进了债务人监狱。当然啦,一旦进去就出不来,进了监狱就不可能赚钱还债了。”
“你那时候几岁?”薇安问。
“九岁……十岁吧,也许。我记不清楚了。”
“发生什么事了?”
“监狱里发生大瘟疫。我的父母和两个妹妹都死了。我和我弟弟熬了过来,后来就被送到慈悲圣母院。一年后我就因为『破坏内部秩序』被扔到街上。”
凯南的陈述是就事论事、毫无情感,可是薇安感觉得到埋在冷静伪装下的痛苦与敌意。
“怎么会?”她轻声问。
“我弟弟杰克看起奈比实际年龄小,而且天生就很敏感。其它男孩都喜欢欺负他。”
“所以你为了保护他跟人打架。”她说。
凯南轻轻点头。“在一次特别严重的打架之后,孤儿院院长察看了我的纪录,里面写满了『暴力』、『不可救药』之类的字眼。他们决定我会带坏其它院童。所以我就被赶出孤儿院,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财物。我在门口待了两天两夜,吵着要回去。
我知道如果我不在里面保护杰克,他会发生什么事。终于有一个老师出来,保证他会尽力保护我弟弟。他建议我离开,想办法去自己讨生活。我只好照做了。”
薇安试着想象,一个年轻又害怕的男孩,跟最后的家人硬生生被拆散……被迫要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求生。他很有可能走上犯罪和暴力的路,可是凯南却转而帮助这个害苦了他的社会。而且;一点都不想被当成英雄。事实上他故意装成自私自利的恶棍,维护法律只为了从中获取利润。怎样的人会致力帮助他人,同时却否认自己善意的动机?
“为什么选这行?”她问。“为什么要当鲍尔街警探?”
凯南耸肩,双唇讽刺的扭曲着。“对我而言是顺理成章。谁比在街上混过的人更了解罪犯的本质?我只差一步就变成罪犯了。”
“这不是真的。”她真诚的说。
“是真的。”他低声说。“我只是同一颗烂苹果的另外一面。”
在接下来的沉默中,薇安着手整理地上的一堆书。她思索着凯南冷漠的话语、平静的庞然身躯和撕扯着空气的紧张。他看起来像花岗岩块一样冷漠不动情。可是,薇安怀疑他的坚强只是假装的。他在人生中得到的温柔和安慰少得可怜。一股强大的冲动催促她伸出手去拥抱他,让他黑发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可是理智制止了她。凯南也许不想要她的安慰,甚至可能换来一顿针对她痛处的羞辱。如果她够聪明,应该现在就放弃这个话题。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另一个问题溜了出来。“你弟弟现在在哪里?”
凯南好象没听到。
“杰克在哪里?”她又问了一次,跪在他身前,凝望着他逃避的脸。
凯南的绿眼移动着,对上她的双眼,眼神中充满炙烈的冲击。
“请告诉我,”她轻柔的说。“你知道我最丑恶的一面。这件事你当然可以信任我。告诉我吧。”
他的脸上出现阴沉的色调。看起来就像有什么可怕的秘密在他、心中滴着毒液。就在薇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凯南嘶哑、犹豫的哺喃开口,声音如此轻,她甚至听不清楚其中几个字。“我有能力的时候就赶回去接杰克……我甚至已经在我负责清洗、包装的鱼摊上帮他弄到一份工作。我知道他们会让杰克离开孤儿院……只要亲戚来接他。我那时候十四岁了,在大部分人眼中都算是个大人,可以照顾杰克了。可是我到慈悲圣母院找杰克的时候……院里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薇安重复着。“他逃走了?”
“天花。孤儿院里一半的孩子都感染了。杰克死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没有一个爱他的人在他身边。”
薇安说不出话来,悲伤的望着他,把手用力按在腿上,以免自己去碰他。
“而且我知道,”凯南静静地说。“要是我早点去……绝对可以救他。”
“不,”薇安诧异的说。“你不能这样想。”
“这是事实。没有其它想法了。”
“这对你自己不公平。”
“我辜负了他,”他平直的说。“就是这么回事。”他突然站起身走到火边,望着爆出火星的木块。他拿起火钳,拨弄着一块木柴直到它被烈火吞噬。
薇安也站了起来,手紧握成拳,看着他竟开、坚实的背影,黑色的头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薇安对他的同情超越了对自己问题的烦恼。凯南奉献生命拯救别人,因为他无法拯救自己的弟弟。只是不管他拯救过、帮助过、服务过多少人,他永远也无法从此生最大的失败中释然,罪恶感将终身纠缠他。她的全身充满着痛苦的希望……希望自己有办法帮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她的手碰触到他的肩膀,停留了一会儿,滑上他发烫的颈背。她的接触让他全身僵硬,薇安感觉到他颈部的神经抽动着。他闷声咒骂着跳开,就像她刺了他一刀。“不,”他凶暴的说。“我不需要同情,尤其是一个……”他停下来,吞下没说完的句子。
没说出口的字眼在两人之间浮动着。
薇安很清楚他要说什么,那所造成的痛苦震动她的全身。他为什么不说完?何必在最后一刻控制住脾气免得伤害她?薇安疑惑的望着他,一阵强装的冷静逐渐出现。“谢谢你,”
声音里只有轻微的颤抖。“谢谢你没说出口。”
“薇安,”他粗声说。“我——”
“我不该问这些私人的问题,”薇安紧抓住最后一点尊严,转身离开书房。“我很累了,莫先生。我想我该上楼休息了。”
薇安听见他要说些什么,却尽快的离开书房,留下凯南和他徘徊的思绪与火光相对。
凯南在晚餐前出门了,留下薇安一个人用餐。她猜想着他今天晚上会跟谁在一起,是会躲进咖啡馆里加入政治讨论,还是会去俱乐部,膝头搂着一个荡妇淫娃玩牌。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缺乏女人的。凯南有绅士的外表和街头混混的神气,这样的组合让女人无法抗拒。他毫无疑问可以勾起伦敦女性的无尽幻想,贵族平民皆然。
胸口积压着冰冷的沉重,薇安勉强吃了几口晚餐。带着几本书,她回到床上,读到深夜。可是书本的魔力却没有发生作用。当一大堆问题像恶鬼一样在床头徘徊的时候,薇安无法沉浸在书中。
有人想谋杀她,而且一旦发现她还活着,可能会再试一次。她虽然信任凯南的能力足以保护她,也会查出袭击她的凶手,可是薇安也知道他不是万能的。而自己却无法提供他可以解答一切的资讯,反而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里,所有相关的事情都锁在脑中那牢不可破的地窖中。这真会把人逼疯。
放下书本,薇安翻身趴着,对着灯光投下的阴影沉思着。接下来会怎样呢?她已经走上一条好女人不会涉足的道路,因而毁了自己。剩下的选择只有回去卖身,或嫁给一个愿意自降身分的人,不然就是尝试某种可以餬口的体面工作。只有第三个选择看起来还可以。可是谁会雇用一个臭名在外的人呢?
薇安悔恨地看着自己四散往床垫上的人红鬈发。毫不骄傲的,她知道自己的容貌足以引诱任何男人,不论她想不想要。而且她永远也无法隐瞒自己曾是娼妓的事实。真相终究会曝光。不管担任怎样的职位,永远会有男人污辱、要胁她用性爱来保住堡作。
薇安跟越来越不快的念头纠缠了好久才不安的睡去。更多的噩梦等待着,梦见水、被溺毙、被呛住。薇安在床单上扭动着身子,又踢又挣扎,整张床一片凌乱。她终于低喊着醒来,猛地坐直身体,喘着气,双眼空洞的注视着黑暗。
“薇安。”
这个平静的声音让她吓得发抖。“谁——”
“我听见你在叫,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是凯南,她想,可是他熟悉的身影没有让她放松下来。一瞬间,她担心凯南是要来上她的床。当然,事实上床是他的。“我只是作噩梦了,”她微微发抖的说。“现在没问题了。
对不起吵到你。”
薇安在黑暗中看到凯南的轮廓,一个庞大的幽暗身影走到床边。他伸手拉被子的时候,她缩在床垫的中央,全身僵硬。凯南用几个快速、熟练的动作拉直床单,把床单的上缘折到毯子外面。“你要不要喝水?”他很实际的问。
这个问题听来非常无害。虽然薇安不记得她从前对男人和男欢女爱的了解,可是一个诱惑者应该不会在侵犯一个女人之前问她要不要喝水。“不用了,谢谢,”她轻声说,整理着脑后枕着的枕头,忽然发出一阵紧张的笑声。“麻烦你点灯好吗?那些噩梦感觉起来好真,我不敢再睡了。真傻,对吧?我比怕黑的小孩好不了多少。”
“不,一点也不傻。”凯南的声音变了,变得非常柔和。“薇安,今天晚上让我留下来陪你,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薇安困惑的沉默着。
“我会像个朋友那样对你,”他静静的说。“像个兄弟。我只想赶走你的噩梦。”凯南停了一下,一丝微妙的笑声透进他接下来说的话里。“呃,我不只想要这样……可是其它部分可以以后再说。你要我留下,还是要我点灯?”
非常讶异的,薇安发琨自己确实希望他留下来。这绝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她根本是在自找麻烦。可是另一个人类的抚慰的确可以赶走恶梦……尤其凯南是一个高大、强壮、什么都不怕的男人。
“我想先问一下,”她谨慎的问。“你身上穿什么?”
“什么意思?我身上穿什么?“他茫然的问。
薇安决定要大胆一点。“你不是光着身体吧?”
“我过来之前穿了件睡袍,”凯南淡淡的回答。“很失望吗?”
“才没有。”薇安说,她助回答如此快速,引得他笑了起来。
“我没穿衣服可是很壮观的喔。”
“我相信。”
“决定了没,杜小姐……要我留还是走?”
薇安犹豫了好久才回答。“留下来。”她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