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把房间给景和春准备好了。
从翟家离开之前,她依依不舍地望了好几眼,
翟以霖问她:“探头探脑做什么呢。”
景和春声音弱弱:“这不是想着,给阿姨道个谢嘛……”
翟以霖牵唇,似笑非笑:“这会儿叫阿姨了。”
“?”
“哥!”景和春杏眼圆睁,“你还开什么玩笑!”
“逗你的。”翟以霖辞色温润,同她解释,“我爸妈工作忙,回来一趟又走了。”
“这样啊。”景和春语气可惜,“那你帮我跟她说声谢谢。”
“嗯。”翟以霖点头。
少年的音色清磁,眉眼俊逸柔和,又叮嘱她按时吃药,注意身体。
刚才的玩笑话却久久在耳边回荡,景和春大脑嗡嗡作响,脸颊微热。
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掐灭所有的胡思乱想。
她摆摆手,眉眼弯弯,“那我回去啦!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这话刚撂下,转变来得突然。
景和春被余锦君领到新房间时,足足愣了十秒。
准确地说,这原本是程乾宇的房间。
“这、这不好吧……”
景和春现在甚至不敢回头程乾宇的眼神,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他盯出一个洞。
余锦君大大咧咧摇头,“这有什么不好的!舅妈已经找人把床品换了,等你们明天上学的时候再换其他的家具!”
景和春僵硬地应下。
“谢谢舅妈啦。”又迫使自己扭过头,朝门口那人补充一句,“……还要谢谢哥哥。”
程乾宇一声不吭杵在那儿,脸黑得跟个碳一样,又因坐在轮椅在,更显阴郁。
他承认房间这事儿是他对不起景和春,但不代表他同意以他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为补偿代价。
景和春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等确认程乾宇已经离开,她才轻轻把门关上上锁。
占人房间,实属她意料之外。
但想到今天下午受的那一遭苦,她心安理得地敞开行李袋,像标记领地似的把东西在各个角落摆好。
等她干完所有,又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把翟以霖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大剌剌扯开房间的两个窗户。
这房间的窗户一面向阳朝南,一面对着翟以霖家那边。
景和春运用空间想象能力分析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她现在正对的,好像是翟以霖的房间!
扯了张面巾纸揉成团,景和春扔向那头的窗户。
楼距很近,她努力去够甚至能碰到玻璃,但风险太大,景和春用最原始的方法吸引翟以霖的注意。
她都不敢用硬纸,怕伤了他们家玻璃。
发现一张纸巾没啥动静,景和春重新扯了两张,正准备重复一次,对面冒出“嗡”的一声动静。
电动窗帘缓缓打开,像是舞台上的帷幕,透过一层洁净玻璃,翟以霖的脸清晰的出现在视线中。
紧接着又是“哗”的一声,那边的窗户也被打开,景和春一句“又见面啦”还没说出口,他声音先落在春夜里。
“把窗关了。”
带着偏冷的质感。
翟以霖已经换上一身蓝灰色的棉质睡衣,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
只是轻压眉眼,不忘她还在生病,“你是巴不得自己更严重?”
景和春自知理亏地“噢”了一声,关上窗,他也跟着关上。
两人被两道玻璃隔开,景和春怕太大声说话影响到隔壁的舅舅和舅妈,灵机一动,找出一张纸。
他们俩的这扇窗底下都是书桌,她大刀阔斧写下一行字,再展开给他看——
「我搬到这来了!」
翟以霖似乎并不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和她交流,只轻描淡写地点了头,表示知道。
景和春竖起手掌横在身前,做了一个“hold on”的手势,示意他别走,又唰唰唰在纸上写下,「以林哥,你答应过我的信纸!」
不知为何,翟以霖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盯着那行字看得有些久,扯了下唇角。
景和春感到纳闷,下午不是还答应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要迟疑这么久。
他没有继续停顿下去,很快又抬手在桌上找什么。
景和春以为他准备把信纸递过来,迅速把她这边的窗户打开。
结果等到的又是“嗡”的一声。
那边的电动窗帘又缓缓关上,一副关门谢客的样子。
景和春急了,“诶哥哥你——”
在窗帘彻底关闭之前,景和春看到翟以霖离开的背影。
莫名被喷一鼻子灰,她重新查看刚刚的纸条,除了太着急而写得潦草,好像也没什么吧。
景和春垂头丧气的重新坐回座位,随手找了一张白纸充作信纸,奶奶应该不会介意。
至于信封和邮票,她只好明天出门买了。
然而,还没动笔,又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景和春下意识看向卧室门,过了会儿才发现是从阳台那儿传来的。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赶紧上前打开。
翟以霖怎么在阳台上?
刚刚不是还在他房间的卧室里吗?
景和春仔细观察两栋楼构造,才发现两间卧室的阳台也是相邻的,照翟以霖这身高这大长腿,跨一步就到了。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成了前面被放大的胸膛,景和春被迫盯着家居服上那枚暗色纽扣。
像极了今早在车上,他帮她解安全带、拉她下车的场景。
陌生的异性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生物书上所说的荷尔蒙,不由屏住呼吸。
春夜潮湿,连空气都像是浸润了水汽。
晦暗月色照在他们之间,景和春受惊般的眨动眼睫。
抬头往上,视线略过他形状凹凸的喉结,落在翟以霖高挺的鼻梁。
就停在这里,不敢再往上看他的眉眼了。
春寒料峭,她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进屋。
翟以霖漫不经心地垂下眸,把手里的信封信纸和邮票一并放在她桌上。
桌上乱糟糟,三分之二是程乾宇没来得及收拾拿走的杂物,三分之一是她标记地盘放着的小物件。
少年的视线落在刚刚的那张纸条上,这回没有隔着任何阻碍,更为清楚地发现他名字少了一个雨字头的刺眼。
他的霖。
被她缺斤少两地写成了林。
翟以霖倒是不急着戳穿,就像是初见的那场雨中,他听到她认错人,也不立刻纠正。
他喜欢事情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喜欢真相暴露在他眼前而景和春蒙在鼓里的状态,或者简单说,逗她玩很有意思。
景和春对他暗含深意的目光毫无察觉,反而当着他的面,开始给奶奶写信。
「亲爱的奶奶:
我是芽芽。已经在淮宁待了几天,适应得差不多啦。舅舅和舅妈对我很好,哥哥也没有欺负我,当然,我也没有调皮捣蛋,请您相信……」
她略过今天的发烧和昏迷,也没有说程乾宇对她的不欢迎,一切都是报喜不报忧,尽量往好了说。
写到一半,她卖乖道:
「您放心,我答应您不惹事,就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让您担心,您就安安心心在村里养老吧……不过也恳请您作为奖励,答应我和您闹了一年的养狗的事。」
她一边写,一边看了眼旁边的翟以霖。
又补充:
「最好是一只长得很帅的边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