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之绝没想到继自己人生第一次踏足酒吧后,还会如此迅速地体验网吧……
今天周五,学校教导主任一大早就在学校大群里通知所有高中年纪班主任今晚加班,工作内容——突袭“游龙网咖”!
为什么是这家呢?教导主任早年教数学,可能于概率统计一门格外擅长,他断言不安分的学生们警惕心强,“游龙网咖”离学校不是最近,但也不太远,综合价格、隐蔽程度、设施环境等因素,反正经过他缜密的推理后,游龙!一定是最有可能逮到我校学生的地方!
虽然很多老师觉得未必,但为了不去更多的网吧加班,都只当没有异议。
陈盼之读书时是好好学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师还有这样的工作内容,初闻时,额头留下了一滴汗。谁能想到人民教师的生活竟是如此的新鲜又刺激。
夜幕降临,七中的教导主任站在某个街道口斗志昂扬,且集结了二十多个随士。
远远地看去……好像传销……
但是是不会有传销组织自己找警察来的。起初陈盼之还担心过,我校这一群人冲到“游龙”明显是来砸场子的,真的不会被揍吗???我等文弱之辈打得过吗???
小陈老师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比不得我们身经百战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专司学生不端之事,常年和街道派出所保持密切联系,此番上门挑事,当然要在其羽下。老师再大的手也只能抓得住自己的学生,放未成年人入内的店家自需要警官出手。
教导主任在警官到场后更加热情高涨,浑身上下写满了“誓要把游龙变弱虫”的斗志!
八点钟,这一群人准点踏进了“游龙网咖”的小门。
陈盼之心想,今晚恐怕就是你游龙的渡劫之夜……。
这一群奇兵从天而降,成了炸响“游龙”的一道雷。
带头的警察颇具戏剧性的首先来了一句:“都不许动!”
陈盼之:……
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威风凛凛”,只是混在队伍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想八班的孩子大多还是老实的,不至于来网吧。
显然小陈老师忘记了自己前不久才拜学生所赐去酒吧灌了一遍深水炸弹。
警察开始和店家交涉,教导主任颇具大哥风范地双手背后,只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小喽啰们”上前搜场。
陈盼之脸皮薄,总觉得冒犯到了来上网的客人。
陈盼之与其说是在认人,更像是在和每个对视上的客人尴尬地表达歉意。
此刻的游龙少了键盘噼里啪啦的热闹,空气里有一丝尴尬也有一丝紧张。
正在陈盼之穿梭在客人之间自觉越来越卑微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同时的呼喊:“陈老师,这里!”
陈盼之回身,用力眨了眨眼才感相信眼前的竟然是自己班上的陶聪,那个年纪才12岁的陶聪。
因为神童名声在外,几乎全校的老师都认得他。
陈盼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顶着在场所有人的注视,走到陶聪面前,压低声音对他说:“起来,先跟我出来。”
谁想,陶聪此时涨红了脸却出奇执拗低着头,听了陈盼之的话,也一动不动。
陈盼之蹲下身来,和陶聪平视,又重复了一遍:“先跟老师出来。”
陶聪看了眼陈盼之,又看了眼另一侧的走廊,还是不动。
场面开始僵持。
看到教导主任已经散发着怒火准备亲自操刀向这里走来,陈盼之怕当场训斥起来,孩子受不住,心里急得不行,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千钧一发之际,陶聪眼睛一亮,是他等的人自走廊那头来了。陈盼之起身,定睛一看,却险些站不稳。
是他,那年为陈盼之亲手摘过青梅的他,萧意。
陈盼之盯着萧意熟悉的眉眼,整个人呆住,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真的是他!”
萧意看到陈盼之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判断明了情势后,一手拍了拍陶聪的肩以示安抚后,才重新对上陈盼之依旧呆滞的眼神,说:“陈盼之?”
没错!
是记忆里的那个声音,陈盼之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连一个“是”字都说得磕磕绊绊。
一旁的教导主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陈盼之的失态他尽收眼底,只叹是年轻人果然是经不住事,这点事都管不好,开口就严厉了一些:“陈老师!联系你班上学生的家长!让他们来接!”
陈盼之回神赶忙连声应答,只是掏手机的手还有些抖。
此时,萧意出声:“我就是他家长,我带他来的。”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了萧意这个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教导主任首先呛声:“你是家长?你是他什么人?带未成年人来网吧?!”
萧意是陶聪的小舅舅,初三那年出国后,在国外把电竞从爱好变成了职业。
外甥像舅,陶聪年纪虽小,但对电竞有兴趣更有天赋,于是萧意手把手地带着他。
今天舅甥两个出现在网吧,单纯是因为萧意的训练室……停电了……
陈盼之也终于知道了陶聪整天埋首在抽屉里是在干些什么。
尽管萧意解释过原委,教导主任并不全然相信,但鉴于时间太晚,不好再深入处理,便嘱咐陈盼之作为班主任务必将陶聪送到父母手里,特地强调是父母!萧意也只能无奈地笑。
于是造成了萧意、陈盼之、陶聪共乘一车的场面。
陈盼之和陶聪一起坐在后座,余光里却总是出现萧意的后脑勺。
深秋的晚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扬起陈盼之的头发,还有思绪。
当年的青梅事件后,陈盼之和萧意心里都清楚彼此之间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盼之在萧意面前变得躲躲闪闪,不敢对视,因为一对视,陈盼之就忍不住紧张脸红。
而萧意的视线却越来越明晃晃地跟着陈盼之。
比起他们自己,当时班里的同学似乎更加清楚两人的心意,尽管当事人并不承认,但全班同学都早就默认这是一对儿,该叫哥的叫哥,该叫嫂子的叫嫂子。
陈盼之脸皮薄也胆子小,越听到这样的起哄,就对萧意越躲闪。
萧意是了解陈盼之的,有时侯男生当着陈盼之的面闹得有些过,萧意跳起来捂住那人的嘴就是打,但其实萧意全程连爆粗口都是笑着的,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谁是嫂子,估计下手也不重。
在后来的两年里,陈盼之渐渐习惯了大家起哄,也渐渐放任萧意盘踞在自己脑子里的一小角。
陈盼之一定会抄全每一科的作业单,因为萧意一定会来借。
连考试时的垫板陈盼之都会带两份,因为萧意一定不记得带。
公布成绩的时候陈盼之一定会把名单从头看到尾,因为她像紧张自己的成绩一样紧张萧意的。
但是,大概就像果树的第一批花不好结果,太年轻的爱情也常常走丢。
那是在即将入初三的暑假,学校和家里开始因为中考而紧张,陈盼之每天被徐英华女士支配于各个补习班,焦头烂额。
因为假期打断,陈盼之和萧意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然而那天傍晚陈盼之却意外看到了站在她家楼下的萧意,是在等她。
陈盼之瞄了瞄自家窗口,急忙把萧意拉到了小区背后。两个孩子没有这样独处过,面对面站着,却都紧张得沉默了好久。
萧意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刚蹦出两个字:“我们……”声音就又低到了地里。
陈盼之从看到萧意的那一刻起心脏就被吊在了嗓子眼,听到这两个字后突然就没有继续站在这里的勇气,只扔下一句:“我我我作业还没写完!”就落荒而逃……
陈盼之那天一个字的作业也写不进去,她不知道萧意是什么时候从她家楼下离开的,只知道一个礼拜后同学间传来了萧意出国的消息,陈盼之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其实陈盼之心里隐隐知道萧意那天的来意,后来的日子里陈盼之常常想起,常常唏嘘。
明明全世界都能看出我的心意。
已别八年,再见,竟是今天。
将陶聪送到陶母手里后,只留陈盼之和萧意站在风里,陈盼之一时觉得记忆有些重叠。多年后,先开口的还是萧意:“走吧,送你回家。”只是在陈盼之听来声线从容,没有了从前的青涩和颤抖。
时隔经年,曾经的少年是眼前人,眼前人却未必是我故人。
陈盼之恍然略晓,心绪也渐渐清明,只低低答一声“好”。
两人沿着江走在行道上,四下寂静,只有草丛里的地灯发出隐隐的光,呼应着月色。
萧意双手插着衣兜,问道:“最近都还好吗?”
陈盼之不再似从前胆怯:“挺好的,就那样。”虽然还是有些打鼓。
萧意:“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瘦。”
瘦吗?陈盼之一愣,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被挑起。
陈盼之从前其实是有些可爱的婴儿肥的。那年不知是谁,有一天喊陈盼之的名字时,将发音发得过于饱满,脱口而出“陈胖子”。当时的男生正是调皮幼稚、还爱起外号的时候,立刻将“陈胖子”的名号传遍了全班,对着陈盼之一口一个“陈胖子”。
十几岁的女生也是爱美的年纪,陈盼之当时恼得差点哭出来。
萧意回来看见陈盼之脸色不对,再听“陈胖子”三个字,火得一把揪住刚刚喊过一声的男生开始吼:“胖你妹胖!瘦着呢!老子揍你!出来!”
月色里,陈盼之竟然眼眶湿润,再开口强作玩笑却嗓音发哑:“呵呵,哪有,大家现在都叫我陈胖。”
萧意没有再说话。
幸好陈盼之家不远,这场尴尬不用坚持太久就有了结束的理由。陈盼之深吸一口气转身,正准备说刚刚想了半程的告别词。
萧意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屏幕亮了。
陈盼之看见了,是萧意和一个女生的合照,很亲密,很漂亮。
萧意没有立刻接起。陈盼之却霎时间明白了什么,飞快地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再见!”就迅速转身进楼。
但陈盼之并没有立刻进电梯,她听见萧意边走边接起了电话,也听见萧意很温柔地对电话那头说:“我马上回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声音渐渐走远,渐渐在黑夜里消去。
这晚陈盼之回家后,翻出了老陈藏在阳台阴处的青梅酒,喝了一杯接一杯,最后把脸贴在冰冰凉凉的桌面上,哼哼唧唧地嚷:“爸!这酒太涩了!”
老陈听见自己的酒被投诉,急急忙忙过来尝了一口,纳闷,明明是甜的呀,他特地按照陈盼之的口味酿的。
陈盼之觉得,自己的青春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初恋呐,可能就是酸酸甜甜的吧。柠檬叹气,希望大家都能有甜度超标的爱情!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