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道山人一路直下,重新回到了山腰平台之上。
此刻,接天台上,已经是一片的如火如荼。
五夷宗如花公子入场上台,引起了一片轰动。
在一袖子甩翻了一名修士,夺了一座接天台后,他似乎也想要尝试新的规则,于是隔空对另一名女修出手,毫无疑问,三招过后便将对方干掉。
于是,众人的猜测一下被证实了——
那一座无主的接天台,朝着如花公子轰然靠拢,两座接天台合而为一,霎时升高了三十丈!
只是……
不久之后,让所有人掉下巴的一幕又出现了。
如花公子想要继续攻击别人,夺取接天台,却发现他竟然无法对场中任何一座接天台下手!
朝上方的见愁攻击,接天台自动一道红光,将他的攻击拦下,半点水花不起;朝下方的接天台攻击,则攻击根本不能出他自己这一座接天台的范围!
如花公子站在那六十丈高的接天台里,忽然真正地领悟了中域那一个可怕的传言:每一届有扶道山人参与设计规则的小会,都会成为与会者的噩梦。
真。
真得不能再真了!
这一下,所有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规则里还有坑在等着众人呢!
普通修士或者只有一座接天台的修士,无法挑战拥有四座接天台的见愁;可同时,拥有两座接天台的如花公子,无法挑战见愁,也无法攻击其余只有一座接天台的修士。
也就是说,只有拥有相同数量接天台的修士,才能相互挑战攻击,否则一切无效!
于是,如花公子惨了。
因为此时此刻,场中只有见愁一座接天台乃是四座拼成,却偏偏比他高了两级。
如果他想要挑战见愁,必须等待第二个跟自己一样的人出现。
见愁能有四座合一的接天台,乃是因为她一脚干掉了三名修士,一口气合到这个地步。其余修士若想要一招干掉三个人,几乎是痴人说梦!
即便是有人与如花公子一般,有能力隔空干掉一个对手,抢占两座接天台。
可他的下一个对手,无疑会是实力强劲的如花公子!
这样一来,一下就没有谁再动规则的念头了。
一身绣花纹的如花公子,赤足站在不上不下的接天台上许久,心里思量了放弃这座接天台,同时干掉三个人的可能性……
最终,他摇了摇头,竟无十足的把握,只好长叹,道一声“春宵一刻,就这么坏了”。
而后,他也直接盘坐在虚空之中开始修炼。
整个昆吾山脚下,立刻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来。
修为太高或者排名太高的修士,即便是占据了接天台,也少有人敢挑战,因而都坐在那边修炼,倒好像这里是个道场一样;而修为一般、排名也不靠前的修士就惨了,或恐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打败他们,所以不断进行着挑战,接天台上的人更换速度极快,但是能留长时间的,一般都是有真材实料之人。
眼看着第二天的时间,就要这么过去,围观之中的众人,也差不多能判断出这一场入场之战的大概趋势了。
太阳落下很快。
在那钟声重新响起之时,见愁终于睁开了眼睛,四下里一看,接天台上的人又不知换了多少个。
那一位六十丈高接天台上的如花公子,直到这一天结束,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对手,就站在下面,手指间掐着那一朵已经枯萎掉的兰花。
在见愁看过去的时候,他亦抬首来望,朝她露出了一个妖娆的笑容。
“……”
这种一瞬间来的毛骨悚然,到底是怎回事?
见愁皱了皱眉,实在对这一位的行事作风有些发憷,思索片刻,眸光一转,已看见聂小晚下了自己的接天台,站在地面上朝自己挥手了。
她遂不再多想,只当自己没注意到这一位如花公子,飞身一跃,落在了聂小晚的身前。
“小晚师妹。”
“见愁师姐。”
聂小晚今日经历了一番苦战,虽然辛苦了一些,不过到了下午,已经没几个人上来挑战她了。
无疑,这是一种对她实力的证明。
两年的养伤加闭关,聂小晚的日子过得着实不轻松。
看见见愁,她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恭喜见愁师姐,如今在四合的接天台上,可算是稳稳能出线入选,高枕无忧了。”
“高枕无忧?”见愁摇摇头,只道,“不见得。”
她虽一直在修炼,却也不是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
抬眼一扫,周围的接天台上,亦有旁人下来。
手里捧着个大西瓜的少年小金,满脸笑意,吃一口西瓜就仿佛满足无比;崖山另一位夺冠热门汤万乘,亦是一脸的意气风发;倒霉的贺九易满脸阴沉,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也从另一座接天台上飞身而下;五夷宗另一位故人,陶璋,也是轻松从接天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哪一个,不是英豪?
就连昆吾顾青眉,此刻见着虽恍恍惚惚,眉心打结,似乎有什么忧愁之事,可离开接天台时,身上也无半点伤痕。
想来,对真正的精英而言,入场不过是个开始。
很多人没有费力去挑战第二座接天台,可能是不感兴趣,也可能是不想跟如今横在中间的如花公子交手。
毕竟如花公子现在成为了普通修士与见愁之间的一道屏障,想要挑战见愁,怎么也得先走如花公子那一关,不管是胜是负,赢了的那个再升六十丈,与见愁齐高,可此人之前才经历一场大战,实力必定受损,不会维持在巅峰水平。
在这种情况下,见愁再与此人交手,那得天独厚的位置,简直像是看鹬蚌相争的渔翁,绝无再输掉的道理。
若以此来看,聂小晚说的“高枕无忧”,乃是有很大的可能,甚至非常有道理的。
只是……
见愁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遍,却没找见那一名曾对自己说“你的斧头很漂亮”的少年。
封魔剑派的夏侯赦,至今没有出手。
明天,便是最后的一天,谁又知道会如何?
见愁微微地一笑,正待再与聂小晚解释一二,却忽然看见了那边走过来的几位同门。
沈咎在前,寇谦之、陈维山、姜贺几个人在后。
几个人很快来到见愁面前。
沈咎笑嘻嘻地,先也是朝着见愁一拱手:“恭喜见愁师姐了,不愧是我崖山大师姐,大手笔跟昆吾作对,实在是我崖山弟子楷模啊!”
“……”
大手笔跟昆吾作对……
你为什么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见愁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扫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来做什么?”
聂小晚还站在见愁的身边,没插话,静静地看着,有些好奇。
这些都是见愁大师姐的同门吗?
看上去跟想象中的崖山修士,又有些不一样。
“那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沈咎左右看了看,似乎也没旁人在偷听了,天已经开始黑,所以他干脆直接开了口。
“师姐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交游广阔,整个中域的优秀修士,我都认得,一直混得不错。不过他们都是一群倒霉光棍,这一回见了大师姐在接天台上的风采,个个鬼哭狼嚎,央求我来问问大师姐——”
“问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出现。
见愁望着沈咎。
沈咎身后,几个同门师弟都有一种憋笑的冲动。
沈咎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问……问大师姐有没有道侣。若是大师姐没有道侣当然好办,若是大师姐有了道侣……他们……他们问,大师姐你还要不要第二个道侣,就是第三个第四个也成。那种会打架、会修炼、会疼道侣的……哎,大师姐!”
见愁已经不想说话,转身就走!
这个十九洲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聂小晚在旁边则是听得满面通红,左右看了看,还是跟在了见愁的身后,亦步亦趋。
“哈哈哈……”
姜贺等人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咎心想一定是因为大师姐是人间孤岛来的,所以可能对十九洲修士们对美的狂热欣赏有些不了解,他身负诸位单身道友的重愿,哪里敢轻易放弃?
一狠心,沈咎追了上去:“大师姐你别走嘛,考虑一下不?他们大多都是元婴期的修士,前途一片大好,大师姐你做这笔生意绝对不亏啊。”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沈师弟竟然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呢?”
见愁被他跟得不耐烦,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问他。
沈咎也跟着停下来,眨巴眨巴眼:“这不还是大师姐你带来的商机吗?要不……他们都不满意,大师姐你考虑考虑我?”
“……”
一个白眼翻过去,见愁实在是没什么风度了。
“开玩笑开玩笑啦。”
沈咎挥了挥自己的手。
“其实也不怪大家都问我,实在是大师姐你不知道自己之前有多好看,那一脚踹得,简直让人神魂颠倒啊。咱们十九洲就是这么耿直的地方,大师姐你习惯就好啦。嘿嘿,现在你可已经成为比陆香冷还要抢手的道侣人选啦!”
陆香冷。
一下又听见这名字。
见愁忽然一怔,道:“白月谷药女陆香冷?”
“是。”沈咎点点头,主动解释道,“十九洲正统修士多,炼丹炼器都是急缺,所以异常珍贵。药女陆仙子,精通炼丹,在此一途有鬼才之称,自己修炼虽难与崖山昆吾大半修士想比,可放之整个十九洲,都是算快的。因此许久之前,就有许多人想问问这一位药女要不要道侣,不过没人能撬动美人心就是了。如今,是可惜了……”
“可惜了?”
这又是怎么一说?
见愁一下想到了陆香冷身上的地蝎毒。
果然,沈咎用一种惊讶的眼神望着见愁,不过下一刻又了然。
“忘记大师姐你都在接天台上,并不知消息了。左三千上五修士之中都传陆香冷中了地蝎之毒,她又是极阴之体,比寻常人格外难捱,听闻是必死无疑之毒,如今仅靠她自己炼制的丹药强撑。智林叟将她排出一百之外,不是没有道理。此毒非冰藤玉沁不能解,可十九洲之大,却早没了此物的踪迹……所以,人人都说天妒美人,将香消玉殒。”
“……”
见愁默默地抬眼,只想起陆香冷昔日在白石山赠的那一只饮水之碗。
小貂就坐在她肩头,似乎听着他们说话,又似乎半点没在意,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身后晃荡,一片的悠然。
“大师姐,怎么了?”
见见愁不说话,沈咎有些奇怪。
抬眼一看远处昆吾山道上,扶道山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啃鸡腿,见愁一怔,哑然失笑,道:“没什么事,不过萍水相逢故人,一点滴水之恩罢了。师父在那边等急了,我们怕还是先过去吧。”
不然……
估摸着又要被臭骂一顿了。
见愁叹了口气,当先朝着那边翻着白眼的扶道山人走了过去。
“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可没你这么败家的徒弟!”扶道山人眼睛一瞪,见她一脸的笑意,险些气得把鸡骨头扔出去。
“怎么了……”
见愁有些无辜。
扶道山人气不打一处来,一副愤愤的模样:“你知道你之前一脚坏了人家昆吾多少灵草灵花灵树吗?咱们崖山要赔多少钱你知道吗?啊?山人我告诉你,现在庞典那小金库都要赔进去!”
“啊?”
这是见愁连带着几个傻眼徒弟的表情。
扶道山人白眼一甩,手里鸡骨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昆吾干净的山道上:“所以,之前说要给你分的那几件脏,现在没了。”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