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蔡修?
陆锦惜正给薛迟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听见这话时却是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些?诧异。
所谓的“锦囊妙计”她?自然还记得的。
是当年薛况年纪还小的时候缠着她?讲薛况和薛况在?京中的那些?故事时,她?结合着那些?战报借了人《三国》里的情节敷衍出来的。
蔡修这个军师,领的无疑是诸葛孔明的人设。
那段时间里,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薛迟最崇拜的人非这一位蔡先生莫属了,就连方少行都要?靠边站。
老实讲,陆锦惜也?对这人有兴趣。
三年半议和那一阵的时候,这一位蔡先生也?曾回过京城,遇到过薛迟,只是她?无缘得见;之后不久就听薛迟说他去各处游历,离开京城了;又?不久,才?是她?改嫁顾觉非。
改嫁之后,陆锦惜就不再是将军府的夫人,更?不是薛况的孀妻了,所以将军府那边的情况,也?就能从几个孩子那边得到只言片语。
至于什么刘进蔡修……
那是怎么着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更?不合适见面了。
所以此刻骤然一听薛迟提起蔡修,她?还恍惚了一下,可紧接着就有一种特别奇异的感觉。
这一位蔡先生,挺奇怪的。
议和之前他在?边关待着,议和那阵又?回到了京城,大夏匈奴的关系稳定后便又?离京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
虽然与?蔡修没?有什么接触,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可陆锦惜总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就连回到京城的时机都很耐人寻味。
上一次,是大夏与?匈奴议和;
这一次,大夏与?匈奴之间的关系,则正处于一种飘摇的不定之中,变数随时都会?发生。
“娘亲,怎么了?”
薛迟看她?出了神,不由有些?奇怪。
陆锦惜一眨眼,回神笑起来,并不回答,只道:“虽是练武,可也?得注意?着,大冷天跑过来真不怕着凉!你见着那一位神机妙算的蔡先生,都跟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了问?他都去了哪里,外面怎么样。”薛迟现在?人虽机灵,可心?机是没?有的,高兴地跟陆锦惜分享他与?蔡修的交谈,“蔡先生也?问?了娘亲呢,也?问?了先生对我好不好,教了我什么。之后他说跟刘叔叔有事要?谈,我也?要?来这里见您和先生,就告别他们过来了。”
有事要?谈?
一个因为没?仗打早过气了不知多少年的谋士,和昔日战场上薛况的旧部有什么事好谈?
陆锦惜眉头轻蹙,再一次品出点不一般的感觉来。
只是眼下薛迟在?这里,她?也?没?功夫找人去深究此事,只暂时将这疑惑压了下来,带薛迟坐了下来,开始考校他的功课。
这些?年顾觉非虽忙,可薛迟还真是他教出来的。
名师未必出高徒,可几率毕竟是很大的。顾觉非无疑是名师,薛迟也?绝对是聪明且上进的孩子,所以即便上课的时间不很够,回了家他也?会?自己看书,写字。
今天也?一样。
上一回顾觉非留了一题给薛迟思考,这一回他便带了自己的答案来,还交给了陆锦惜看。
在?这些?古人的才?学谋略上,她?其实算不上特别懂,但她?有的是对事情不同的体验和看法。
这些?往往能给薛迟打开不一样的思路。
母子两个便坐在?窗边聊了许久,陆锦惜还留薛迟用了午饭,一直到下午才?将人送走,临走时还让他把?自己昨日给他和琅姐儿、璃姐儿几个买的礼物带回将军府去。
接下来的几天,也?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若硬要?说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兴许就是陆锦惜与?顾觉非搬回了主?屋去住,且京中过年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加上今年赐下了宫宴,所以一应的准备也?少不了。
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对那件“喜事”都有自己的猜测,越是抵近年关,京里便越是热闹。
顾觉非也?很快不忙碌了。
朝中的事情似乎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孟济那边还在?下力气悄悄打听与?薛廷之或者说老太师有关的一些?事情,暂时还没?结果。
宫宴前的这段日子,难得悠闲。
顾觉非褪下了素日穿着的朝服,换上了簇新的竹叶暗纹长袍,忽然又?变回了陆锦惜初初认识他时的翩翩贵公子模样。
只是比起当初的清冷,他已然圆熟温润,气势内蕴。
他会?教陆锦惜下棋,与?她?对弈;也?会?为她?弹琴,在?夜里下雪的时候与?她?煮酒;甚至在?宫宴前一日,带着她?爬上大昭寺,见过了他师兄也?就是住持方丈觉远大师,还登上了他曾住过近六年的雪翠顶,在?那完全看不出半点富贵气的屋舍中歇了一夜。
一直到宫宴这日的早晨,才?启程离开。
京中各处街道,早已是张灯结彩。
车行道中一眼看过去都是热闹的人群,不仅有大夏百姓,还有不少异族滞留在?此的商队。
大夏的新年对他们来说,也?是新奇的。
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在?这一座繁华的都城里,尽情地释放着他们的欢愉,甚而是享受。
陆锦惜就从帘子里面看着。
看着看着,她?便没?忍住回首看了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的顾觉非一眼,想起很久以前他在?自己面前喝醉时,那一句“给我三年,我可不费一兵一卒,扫平匈奴”……
“顾觉非,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她?眨了眨眼,忽然就凑了过去,指尖轻轻一点他眉心?。那微凉的温度,引得他微一蹙眉,于是就出了一道小小的凹痕。
可在?顾觉非脸上,好看得不行。
他听见这声音,睁开眼来,只看见她?软软依靠在?自己身侧,唇畔挂着嫣然的巧笑,一双潋滟的眸中却有动人的波光。
于是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伸出手臂来揽住她?,让她?靠自己胸膛上,难得没?正经道:“难道不是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
陆锦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无言片刻才?道:“第一眼顶多想睡你。”
“哦,原来你第一眼就想睡我?”说这话的时候,顾觉非反而恢复成一本正经模样,好像他们谈论的是个多严肃的话题一般,“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荣幸了。”
“……”
陆锦惜看着他,不说话了。
顾觉非立刻便改口,只当先前那些?插科打诨的话都没?有说过,凑过去便吻了吻她?额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挑眉:“这么有自信?”
顾觉非笑:“有。”
还能是什么时候呢?
陆锦惜是个心?防很重的人,面上的画皮未必就比他薄了。对于披着画皮的同类,她?不可能卸下伪装,也?不可能有谁能披着画皮走进她?的心?里。
他真正打动她?的,必定是那次酒醉。
虽然……
那是顾觉非再也?不想经历一次的记忆。
太丢人。
只不过,如今偶尔回想起来,真觉得那般的畅所欲言,那般的直抒胸臆,那般的剖白自己,分明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
顾觉非嗅着她?发间的淡香,目中有秋水似的深刻。
他凑在?她?耳旁呢喃:“其实我也?想看看你喝醉时的模样……”
陆锦惜觉得耳朵痒,酥酥的一片。
她?缩了缩脖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但终于没?跟他计较,只挑衅一般回了一句“有本事你灌醉我”,接着车便停了,她?顺势掀了车帘下车。
顾觉非也?不介意?,跟在?后面下来。
太师府又?在?眼前了。
今日宫宴设在?傍晚,京中所有被赐宴的王公大臣及内外命妇都需要?在?下午时候就赶去。
老太师顾承谦虽已乞休,可也?得进宫赴宴。
毕竟他是老臣,又?是萧彻的先生。
所以到了出发的时辰时,就有两辆马车从太师府出发,老太师与?唐氏的车驾在?前,顾觉非与?陆锦惜的车驾在?后。
顾觉非重新换上了威重的朝服;
陆锦惜也?隆重地按品大妆,穿上那一身才?赐下不久的命妇服制。
太师府离皇宫很近,没?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前。
很多大臣都还没?有进去,难得带了几分悠闲地在?外头闲聊。在?这种千家万户都高兴的好日子里,就算是昔日的政敌也?都收敛了脸上不善的表情,不给旁人更?不给自己寻晦气。
整个场面一派和乐。
顾承谦与?顾觉非的马车到时,便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老太师下车来聚拢了一大拨老臣,人人都上去恭喜他后继有人,顾觉非却冷淡淡地,自己下来之后也?不过去,只向还在?车上的陆锦惜伸出手。
他亲自扶了她?下来。
有关于太师府这父子两人的关系以及当年顾觉非强要?求萧彻为他赐婚陆锦惜的事,都是京中人茶余饭后最感兴趣的话题。
所以在?看见顾觉非动作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悄悄注目。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可当再一次看见传说中这个堪称传奇的女人时,依旧有不少人惊艳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上去竟比三年多之前,还要?貌美,白皙极了的肤色,又?有娇花似的柔美,顾盼间的神采动人极了,可偏偏凝在?眉间的是三分雪。
不是洛阳的牡丹,而是峰顶的雪莲。
那纤纤素手向顾觉非手上一搭,自车上下来,往他身边一站,便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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