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也要拿出点真本事,输给一介女流,怕是让父皇失望的就不是我了。”楚清歌抬眼对视,笑得无害,“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到时候又要小心翼翼讨父皇欢心,那滋味……”
楚川吃瘪,脸上的笑意终究挂不住了,不再言语,策马而去。
楚清歌翻身上马,兀自一笑:“楚川,复局上世,此番重弈,终局前这次你我胜负未定。”
她对营帐外的朱诗宜点点头,一抖马缰,向丛林深处跑去。
猎了半晌,瞥了眼侍卫怀中那零星几只猎物,只觉得荒唐。
“这片林子的猎物何时如此稀疏,我竟不知?”
听闻此言,闭眼喝彩的侍卫都噤了声。
她了解楚川的骑射能力,就这片猎场,怕是自己猎上一天一夜,也敌不上楚川的零头。
楚清歌反手抽出发簪,唤两名贴身侍卫,叮嘱几声,侍卫领命而去。
她捏着缰绳,追着不远处突然露头的鹿,策马追去。
不知追了多久,马儿渐渐停了下来,那鹿跳进灌丛,没了踪迹。
周围忽地陷入死一般寂静。
楚清歌心道不好,勒马回头,却被几人堵住去路。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说话之人穿着夜行衣,却没遮住脸。
楚清歌眯眼:“赶走猎物,又故意抛出诱饵,原来是在这等我。”
看清来人后她呼吸微促,目光说不清是厌恶还是鄙夷:“你是赵虎?”
上一世她参与查处贪污军粮一案,算起日子,现下应刚尘埃落定。
赵虎作为主谋,被判了秋后问斩,家中男子尽数押往苦寒之地,女子充为官妓。
算来行刑也没几天了,今日竟出现在这。
“劳烦殿下记挂咱们,咱们也没忘了殿下,这不,来找您了,我这一条贱命,能拉上公主陪葬,也值了。”
楚清歌闭了闭眼,胸口迅速起伏:“刺杀公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
“公主还有闲心操心我九族?您还是想想一会的死法吧。”赵虎抽出长刀,阴恻恻笑着,“到了阎王爷跟前,公主可别告错了状,杀你的不是我,是有人要你的命!”
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现划破天空,赵虎被闪电吸引注意,楚清歌抓住空档,抚上手腕,右手的袖箭随着尖锐啸响射出。
赵虎反应极快,三支袖箭唯有一支钉在赵虎手臂。
楚清歌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朝林中奔去,几名侍卫见状也紧随其后。
□□的骏马一刻不停地飞奔,背后几人像狗尾巴一样,阴魂不散。
楚清歌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林中打马太过危险,若他们还有在暗处的同伙,骑马如同活靶子。
她翻身下马,掀去骑装外袍,里面罩的竟是与侍卫一模一样的衣衫。
“散!”楚清歌与四五个侍卫朝不同方向,冲入树林。
赵虎紧随其后勒马在树林外,偏头狠狠啐了口唾沫:“分头去找,麻利点。”
楚清歌蹲在灌木中,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赵虎身边有近二十人,有几个戴着面具的,看着眼生,不像是与赵虎一起的人。
头顶又响起滚滚闷雷,暴雨欲来的味道飘浮在空气中。
冰凉的雨滴砸在楚清歌的脸上,她不敢动,抽出匕首,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靠近的两人。
楚清歌要不想惊扰远处的那些人,她必须一击致命。
眼见两人不断逼近,楚清歌刀光横扫,破开一圈皮肉,血喷溅在脸上,随着身体倒地的声音淌落。
看着倒地的两具尸体,来不及多想,回身拔腿就跑,她只知道,跑的够快,与那些人离得更远,就有一线生机。
灌木的枝条抽在脸上,楚清歌不得不用手去挡,手背尽是划痕。
雨下得愈发大,身上的衣服逐渐沉重,她体力耗尽,跑到一个坡前,林中昏暗,看不清坡下的光景。
歹人逼近,楚清歌半蹲在地,静静等待,恢复体力。
“公主,怎么不跑了?”赵虎歪头向后瞥了一眼,笑得油腻,“原来是没路了啊。”
他步步逼近:“若不是你,我现下应在江南逍遥,怎会落得如此境地。公主放心,我定给你个痛快。”
楚清歌低垂的左手从积水里猝然撩起,脏泥溅眼,使得赵虎连连后退。
她咬牙跑进斜坡,虽不知前路如何,总比在这等死强。
等到了坡底,楚清歌才知道那些人为何迟迟没追下来。
也明白赵虎为什么说不用去交差了。
不远处,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是狼!
皇家猎场,内务司早在狩猎前就要把猛兽清理干净。
说什么父皇的病有了起色,又说担心日后天寒难行,硬将秋猎之期提前一月之多,原是不想让内务司准备充分罢了。
刺杀、狼窝,自进入猎场那刻起,她就进了死局。
楚清歌心如擂鼓,弯腰拾起滑落至地的匕首。
想不到临行前朱诗宜塞给她的匕首竟救了她两次。
“真是用心良苦。”楚清歌盯着狼群亦步亦趋后退着,“想除掉夺位路上的绊脚石,我岂会如你所愿。”
几头狼围绕在她身边,眼中透着饥渴,耳边传来阵阵低沉的嗥叫声,让幽静的森林更添几分凶险。
楚清歌用力抓紧匕首,企图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慌乱只会加快自己的灭亡。
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在顺袋摸索,尽量不发出声音引起狼群。手被乱刺扎到的那刻,楚清歌心底一沉。
她有带袖箭的习惯,每次外出放着袖箭的顺袋便会取代香囊,放于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为何,今日的袖箭竟仅剩一支可用。
眼前闪过一张熟悉的脸,营帐里把袖箭一支支掰断。
楚清歌嗤笑,想不到这些年竟养了只白眼狼。
楚清歌取出最后袖箭,盯着最前方的雄狼,冷嘲道:“想杀我,就凭一群畜生?”
语毕,她轻抚袖间机关,袖箭瞬间发出,在昏暗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取要害,伴随着“嗖”的一声,头狼倒地不起,血染林间落叶。
头狼的死亡稍微震慑到剩余的狼,但是它们已被饿了许久,只是稍微停顿几秒,便被眼前的猎物冲昏头脑,随后又步步紧逼,楚清歌只得连连后退,石头硌着她的腰腹,她已是退无可退。
慌乱间,楚清歌发觉萦绕在身边的土腥气悄然退去,她垂眸看着地上的杂草,刚刚那阵雨又短又急,这些草还不算潮湿。
楚清歌不着声色地用脚把这些杂草与树枝聚拢,紧接着扯下腰间的顺袋狠狠扔在杂草中。
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倒映在楚清歌眸中,她看正着匍匐身子,朝自己靠拢的狼,朱唇轻启:“一群不怕死的畜生”
火折子落在顺袋上,有绸缎助燃,杂草与木棍很快化作火焰。
楚清歌以火为盾,试图在逐渐缩小的生存空间里逼退贪婪的掠食者。
饿久的野兽早已失去对火焰的敬畏,它们反而汇聚成更加紧密且致命的阵线,再度扑向楚清歌。
楚清歌握紧匕首,弓着身子,绷紧全身神经,长长吐出口浊气。
她要在获救前,力保自己不成为狼口中食物。
一头狼嚎叫着扑至面前,匕首出鞘,在黑夜裂开一道细长口子,手起刀落间,匕首精准地插入其喉咙。
霎时间,血腥味弥漫,楚清歌脑中浮现前世种种,血流成河的战场,契丹血腥夹杂着恶臭的牢房,还有刑场上跪着的两人……
楚清歌瞬间清醒:“事情还未了结,我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死在这!”
她全力抵住那狼的脖颈,匕首整个没入皮肉,而一头狼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另一侧,正欲咬断她的脖颈。
楚清歌用力将匕首拔出,向一侧刺去,可被狼扑倒在地,胳膊也被压住,限制了行动,刺过去的匕首绵软无力,只是堪堪破开一圈皮肉,并未伤其要害。
本就饿极的狼,如今又被刺伤,变得更加凶狠,对着楚清歌嚎叫一声,张嘴就要咬下去。
伴着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危急关头,楚清歌身下的手摸索到了一个冰冷锋利的东西——袖箭燃烧剩下的箭镞!
正当她拿着箭镞想要刺瞎狼的双眼时,耳边划过一声尖锐啸响,那头正欲咬破自己喉咙的狼哀嚎一声,阖上了眼。
一连几声,不远处剩下的两头狼也都倒地不起。
楚清歌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狼掀下去,她起身环顾四周,林间一片寂静,不见人影。
身边响起沉重的呼吸声,她低头发现几头狼只是昏睡过去,那箭上淬了毒,并未伤及要害。
楚清歌捡起匕首,干净利落地割断喉管,不留后患。
她拔出那只箭,上面有刻纹,不是皇家的东西,楚清歌皱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公主!”
在楚清歌沉思时,熟悉的声音传来,黎相安从坡上一跃而下。
“公主,您受伤了?”黎相安目光紧紧锁定她脸上的血迹,眼中尽是担忧。
“无妨。”楚清歌摇头,她怔怔看着黎相安的脸,恍若隔世,想说的话哽在喉间。
刚行冠礼的少年将军,本该在边关扬沙策马,却因为父皇的忌惮,让他不得不收起利刃,甘愿囚于洛京,只做司卫司空有名头的指挥使。
黎家满门忠烈,是皇家愧对他们的忠心。
侍卫们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狼尸,都愣住了,没人敢相信,几头狼竟是这公主杀死的,要知道,就算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身陷狼窝,都没有把握可以活下来。
黎相安摊开掌心,那支让侍卫传出去的簪子,此刻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若非公主让侍卫将簪子送来,沿路又做了标记,我怕是不能这么快找到您。”黎相安笑道,“幸好还记得我们儿时的暗号。”
“某人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楚清歌收起簪子,目光森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走吧,本……我累了。”
两人刚刚并肩行至坡上,就听见一阵喧嚣,楚清歌抬眼看去,楚川立于马上,带着一队人马赶来。
见到楚清歌时,楚川眼中笑意消失,眸中只剩冷厉的寒光,显然没有预料还能见到她。
怕被人瞧出端倪,楚川随即做出担忧的样子:“本皇子在附近围猎,不想听到这边有骚动,原来是皇妹啊。”
他瞥到楚清歌身上的泥土,又看着两人身后抬着狼的侍卫,了然:“皇妹也太大意了。”
“若是成了野兽口中食物可怎么办?”楚川装作后怕的样子,“皇妹命可真大。”
黎相安警惕地挡在楚清歌面前,他看楚川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像头蓄势待发的狼,下一刻就要将楚川撕碎一般。
“呦,皇妹的马呢?”楚川骑在马上,睥睨着楚清歌,随手一指身后的老马:“这匹马给皇妹,虽不敌你那西域进贡的宝马,但也可以载你到营地了。”
黎相安抬起手,不让人接近半分:“不劳二皇子费心,公主由臣护送,定会保证公主平安无虞。”
他刻意将平安无虞咬得极重,今日之事,他也能猜出一二。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阵喧闹声。
“小侯爷!”黎相安随从将一人压至他们面前,高声说道,“抓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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