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我爱你

检测仪器发出尖锐的蜂鸣,一航医护冲进来对病人进行抢救。几分钟后,紧急而有序的抢救工作停止,医生宣布死亡。

宁思音木愣愣地站在后面,医生摘下口罩走过来,对她说了几句什么。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越过他走向病床。

了无生气的老人躺在上面,宁思音却募地想起几年之前的那个夏天,她在公车车站第一次看到爷爷时的样子。

那时的老头容色严厉,气场强大,回到宁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主动与他说话。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可又好像,她和爷爷才刚刚相认。

宁思音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住爷爷的手。

她对眉头依然紧紧锁着,好像离去也并不安心的老头说:“爷爷,我是思音,我回来了。”

严秉坚默然立在她身后,看她握着宁光启的手坐在那里,不知坐了多久。

直到铃声从她口袋中传出来,她动作缓慢地掏出手机,那则信息将她从入定之中唤醒,她终于放开那只渐渐失去温度的手,站了起来。

病房外,宁思音木木地在护士拿来的通知书上签字,人家说的话她却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

等她办完这些手续,转身看到严秉坚。

她没有说话,严秉坚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严秉坚开口,声音和脸色都是很低沉的。

“我很抱歉。”

宁思音不作声。

“我不想辩解什么,我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宁老的死,是我的责任。我父亲身体已经不太好,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放他一马,所有的罪责,我来承担。”

宁思音将手插进口袋,样子看起来有点冷漠。

“你知道就好。爷爷很相信你,到死都不怪你,但我做不到。你不用说这些,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无辜。”

宁思音没有办法不恨他,甚至比恨严智更恨他。

“你需要一个人来承担后果,这个人是我还是他,都一样。”

“你以为我想放过你?”宁思音忍住了眼泪,一字一句用力而清晰地说,“要不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你爸害死了爷爷,往后余生都别想我放过他。至于你,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永远记得自己的罪过,我希望你一辈子活在内疚之中。”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

严秉坚站在原地,看着她穿过走廊,看着她消失,久久没有动过。

-

蒋措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宁思音赶过去的时候,病房里好多人。

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直到在距离蒋措最近的地方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才想起这事他的同事。

同事们或关切或好奇地问东问西,将蒋措的病床水泄不通地围起来,压根找不到进去的空隙。

原本在应付的蒋措越过众人瞧见她,惯常平淡的表情加入寥若晨星的一点笑意。

一个同事正在追问车祸的细节,他不是平时都不开车的吗,今天怎么突然自己开车了,一开还就出车祸。

蒋措在她求知若渴的注视中张口,说的却是:“劳烦各位让个路,让我太太进来。”

一帮人刷地扭头,整齐划一地看向宁思音。

通路让出来了,宁思音冲大家礼貌一笑,走过去。

“宁小姐的身体还好吗?听说是一起出的车祸,你没受什么伤吧?”那个眼熟的女人问道。

宁思音客气道:“谢谢关心,我还好,没受伤。”

男人八卦起来有时消息比女人还灵通,一位男同事说道:“应该是没受伤,蒋经理都帮她挡了。”见大家看向自己,他忙又多说一些,“刚才在外面听护士说的。说发生车祸的时候蒋经理应该是把宁小姐护住了,才会受那么重的伤。而且,他的手臂原本就撞了一下,结果后来把宁小姐从车里弄出来的时候,她一下砸他手臂上,才给砸骨折了。”

这连宁思音都不知道,她回头看向蒋措,才发现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目光有少见的温柔。

见人小两口有话要说,梁部长赶着大家一起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人走了,病房安静下来,宁思音看着蒋措,蒋措看着她。

忽然,她拿手指往蒋措的右肩上戳了一下。

蒋措瞥了眼那手指,挑眉看她。

“就你这小身板,受这么重的伤,我害怕你一碰就倒,试一下。”宁思音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蒋措轻轻笑:“没那么脆弱。”

宁思音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安静半晌,问他:“干嘛救我?”

“不该救你吗?”蒋措反问。

“你那样撞上去,很危险的。”

可以说是蒋措替她挡下了那场要置她于死地的车祸,他救她,是冒着自己没命的危险。

刚刚同事的话更提醒了她,蒋措因为幼时车祸的阴影,从来不自己开车的。今天,完完全全,是为了救她。

怎么能不感动呢?

宁思音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蒋措。”

蒋措一如既往,淡然地回她:“不用谢,宁一一。”

从昨天开始,他就喜欢叫她一一。

这个名字,除了陈家父母,没人会这样叫。以前宁思音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它所代表的敷衍和不爱。

但听蒋措这样叫的时候,好像也可以,没那么难接受。

只是冠在这个随便的名字前面的姓氏,让她一瞬间低落下来。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姓氏,可世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了。

宁思音沉默地坐着,无意识地绞手指。她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狗。

忽然,蒋措右手拍拍床。

宁思音抬起头,看了看他拍的地方,又看看他,停了几秒,起身爬了上去。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房宽敞,尽管比起双人床仍狭窄得多。蒋措瘦,宁思音也瘦,她侧身挨着蒋措躺下,几乎没占什么位置。

蒋措的伤大多集中在左半边身体,当时与卡车相撞的那一侧。

宁思音小心地枕在他右边手臂,鼻腔被充满安全感的茶香包裹,现在那气味掺杂着消毒水和药水的成分。

这两日的兵荒马乱、如履薄冰,此刻终于从她紧绷的脊背卸下。

宁思音闭了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可不一会,蒋措感觉到病号服晕开的一片湿濡之意,缩在他身旁瘦小的身体在极小声地抽泣。

夫妻半年朝夕共处,蒋措清楚,宁思音是从来不哭的。她很会演戏,一秒钟就可以表演一个眼眶湿润楚楚可怜,但那眼泪放自如,收也自如,从不会真的掉下来。

她纤瘦,身体里却有一股野蛮生长的能量,如同一株小草。

蒋措没有试图用言语安慰她,他只是抱着她,轻轻揉揉她的头。

-

严智被抓、宁光启去世的消息,与蒋措受伤一同传入蒋家。

举座皆惊,信息量太大,当事人不在,一时半会大家理不清楚脉络,只觉得这世界一下子魔幻得很,昨天才听说宁思音是个假千金,今天就反转啦?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各异,但不管心情如何,探望病人是头等大事。

老爷子的命根子,打小就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现在又出了车祸,大家都不敢懈怠,急急忙忙赶往医院。

宁思音到底也经历了连环的惊吓与撞击,脑震荡不是说着玩的,药都没输完又跑出去折腾一番,这一松了劲儿,睡得跟昏迷似的。

蒋家一帮人陆陆续续来了又走,她全不知道,只管窝在蒋措身边睡着。

见这情状,大家自然也不好多留,表示完慰问就懂事告辞。

一个接一个的猛料,蒋听月这两天都快憋坏了,想联系宁思音又联系不上,满腔疑问无人解答,急死了。

看见宁思音她都想上去把她摇醒,被蒋措轻轻淡淡那么一瞥,只好把手收回去,抓心挠肝地站在二奶奶耳边。

“公司那边我让你二哥交代一声,这段时间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养着,身体要紧。明天我给你炖骨头汤。”二奶奶说。

蒋措:“多谢二嫂。”

“一家人说什么谢。”二奶奶看了眼熟睡中的宁思音,“也别叫她一直这么睡,待会儿起来吃点东西。你伤重,还是要当心。”

蒋措随口应,等二奶奶拿起包起身,又道:“别让爸知道。”

二奶奶一顿:“你伤这么重,要是瞒着他,老爷子回头知道要发脾气。”

“他近来身子不大好,告诉他也是平白惹他担心,伤好了再说吧。”

护士进来送药看到病床上睡了两人,皱眉本想说什么,被国字脸用眼睛一瞪,吓得什么也不敢说放心药就赶紧走了。

宁思音醒来时天都黑了,恰好保镖买好了清淡有营养的食物回来。她亲手将病床的餐桌支好,摆上饭菜,然后端起蒋措面前那碗粥,用勺子搅动散热,舀了一口吹几下,才喂到蒋措嘴边。

他张口吃掉,靠坐在病床上,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服务。

国字脸在旁边本想提醒一句“他右手好着呢”,话到嘴边及时咽回去,没打扰小两口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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