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转注和假借的大致意思,以自然和强横不一的应用来替代重新辛苦造字,以手中既有的有限文字,奋勇来表述更多生生不息的、可理解为无限繁衍的具体事物和抽象概念。因此,转注和假借一刻也没真地停止过,到我们谈话的此时此刻都还随时随地发生,毕竟,新的事物和新的概念以及语言不断发生,文字有义务得适时跟上。比方说,今天我们本来已经完全不用的“糗”字,被同音假借而如人子复活,用来表述人的尴尬出丑洋相,也用以表述动词的揭短嘲讽攻讦之意,而它的原意本来是某种干粮,行旅征战带身上的,原本并不多人晓得;至于“您真太逊了”的“逊”字,是不行、不称头、上不得台盘乃至于年纪一到欲振乏力的现代贬辞,大致可理解为原来谦卑、坐小伏低之意的延伸翻转(很多德行,在价值观不同的异质社会中,可能猪羊变色为弱点,这已是常识,两千多年前的《孙子兵法》已经揭示了这点)——因此,“糗”是假借字,“逊”是转注字。
转注和假借,早在大造字犹如火如荼那会儿便已正式启动,却在大造字很快(历史时间刻度意义下的“很快”)告一段落的千年悠悠时光中更加勇猛奋进,联手支撑起文字表述的全部重责大任来。我们想想看,尤其是这后来的千年时光,还是人类社会发展变动不断加速、新事物新概念新名词的产生也随之不断加速的时间,我们却只零落断续地产出完全不成比例的寥寥有数形声字(且大体集中于化学元素表上),如钸、铱、氘、氚云云,其余都得仰靠假借和转注来支应,由此可见转注和假借有多重要,怎么可以让它们语焉不详地附诸六书的骥尾而轻言视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