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假借,则比起转注要野蛮许多了,它是字的无偿借用,借用时并不考虑到意义的必要勾联,而只根据该字的声音,把文字直接当声音的记录工具来用,这是中国文字发展及使用过程之中最接近西方拼音文字抽象式记录语言(即声音)的方法。
因此,说借用实在是太客气了,至少是帮派兄弟上门或政治人物跟公营行库贷款的那种借用方法,用罗兰·巴特的话来说,这其实就是一种篡夺,另一种文字使用的绑架,借了当然不会还回去不说(台湾俗谚有云:“借钱要还谁敢借?”),善良些的还可以两个意义并存留点余地,更多的情况是干脆把原来的意思整个抽空掉,而形成现今使用意义和原初造字形态完全脱钩的断裂现象。
“东西南北”,每一个字都是这样,以下,我们多找几个比较漂亮但横遭掠夺的字来看,如通俗故事中那种命运坎坷的红颜薄命情事,它们不像转注字给我们一道“原来如此”的漂亮轨迹,而是一种不相称、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纵跳,像读一首意义不明的诗。
“來(来)”,今天常用而且谁都懂的字,它原来长的样子是,漂亮款摆的禾类植物,据研究就是麦子。
“萬(万)”,一样常用而且一样谁都懂的字,但它原来却是一只狞猛美丽的动物,,蝎子,可再转注成某种天赋异禀的女性同胞,草字头是从它那两支漂亮大螯演化而成的。这个字被掠夺之后,原字被加上“虫”的意符而为新的形声字,也就是蜂虿的“蠆(虿)”字,有毒会蜇人的,但今天也差不多不用了。
“改”,不懂这字的人请举手,但谁知道它本来是个除害的勇敢举动呢?在甲骨文时它呈,左边的三角头活物是禁得住生物学验证的一条毒蛇,右边则是有人手持棍棒作击打之状,这是早期之人家居生活“与蛇共舞”状态下经常得做的危险之事,不像今天通常只打电话给地方消防局的人来处理(奇怪,台湾地区各县市消防局负责捕蛇吃蛇的例行业务究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呢)。
“舊(旧)”,难写但仍是常用易懂之字,它原来的字形更漂亮,,《说文》中许慎告诉我们就是一只猫头鹰,全世界摆设性、收藏性玩偶造型最常取用的生物,不管是木头、塑胶、陶瓷或铸铁。想害别人,你一可劝他办出版社(现在可能要改成网络相关行业),二可劝他收集猫头鹰造型的玩偶,包准他破产。
当然,今天我们袭用代表猫头鹰的“梟(枭)”字仍是个漂亮的字,是枝头上神气蹲踞着的一只大鸟,尽管多数大小、颜色、性格各异的鸟都有停立树梢的习性,但造字的人仍准确记得,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画面仍是这只看起来沉静、若有所思、仿佛看穿一切如森林中第一智者的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