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颂走出电梯，离着还远时，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王思言站在会议室门外，正在跟面前的几人“训话”：
“今晚会议室里的事情，谁都不许提，一个字也不行——尤其你，桥兴云，今天开始把酒戒了。”
“王总，我这酒从来不影响工作啊。”
“那也不行，万一喝醉了没管住嘴传出去怎么办！”
“……是。”
王思言这才稍放心，侧过身放几人离开。他摸了一把额头虚汗，刚准备回去，余光就瞥见走过来的吴颂。
王思言一愣，“哎，吴导，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吴颂皮笑肉不笑：“我来看看你们公司那位祖宗。今晚微博这救场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堪称教科书式的引火烧身了啊。”
王思言哭笑不得。
他算是听出来了——这是因为说好作为节目惊喜的“神秘人X”身份被商骁拉着挡了箭，而跑来“算账”的。
“骁哥在会议室，吴导请进吧。”
吴颂跟在王思言身后进了会议室。
紧急公关会议已经结束，方才离开的就是落实公关对策的相关负责人。故而此时的会议室里，只主位上坐着商骁一人。
加班一晚，商骁也有点乏了，靠在沙发椅里阖眼休息，听见进门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他才缓睁了眼，望过去。
吴颂来自然是带着火气的。
他看都没看那些椅子，屁股一抬，直接侧身坐到了会议桌上，短促地笑了声：
“商骁，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世交关系了，你就这么坑我？”
“……”
男人臂肘撑着高椅扶手，修长的指骨轻按眉心，再开口时，语气与眼神一般清冷寡淡。
“怎么说。”
“还怎么说？”吴颂气笑了，“保密条例你是签了的，神秘人这个身份是节目的噱头之一，你就为了照顾你那妹妹，直接把我和节目组全坑进去了——我知道违约金你赔得起，但你这样做不觉得伤感情？”
“吴导，这件事……”
王思言刚要开口，却见椅子上的男人一抬手。
王思言余下的话只得压回去。
商骁垂回手，视线一转，冷淡落到吴颂身上。
“我给你留过时间。”
吴颂一顿，轻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林菡造谣，我不在乎她的原因和所图。但苏荷签约是远早于她的事情，不存在名额替代的说法——节目组应该在第一时间为她澄清。”
吴颂表情露出点尴尬，还掺着些懊恼：“这是需要协调的，就算我是投资人和导演，也不能决定这种公关……”
“你们的苦衷，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
商骁冷漠打断。
他屈指，一叩腕表表盘。
“我只知道，我给你们留了时间，但在可以为嘉宾名誉及时止损的黄金时间里，节目组没有半点行动。而这原本是你们的义务。”
吴颂哑然。
和商骁那冷冰冰的黑眸对视几秒，他卸了火气，摇头而笑。
“行，我懂了。你这是替苏荷报复我们出气呢？”
吴颂起身，一理西服褶皱，吁出郁气。
“我替节目组说声抱歉，苏荷那边我们也会有所表示。不过，骁神，下次做这种事前，哪怕稍微知会我一声？”
商骁沉默许久，突然开口。
“这种事再有下次，就算我们两家世交，你也不要再踏商家的门了。”
吴颂理着西服扣子的手一顿，他眼神复杂，笑意也沉了沉。
“商骁，我以前还从没发觉，你是这么个容易感情用事的……”
“苏荷是我妻子。”
“…………？”
吴颂眼底那点冷意僵住。
几秒后，他慢慢扭过脖子，看向门边的王思言。
“他刚刚，说什么玩意儿？”
王思言同情地看着他。
“是真的。”
吴颂：“…………”
“不是，等等，让我理理——几天前你告诉我，你把苏荷当成妹妹，第二天我说苏荷喜欢你，你还不相信……”
吴颂僵着脖子扭回来。
“结果一周没到，你就拉着人家小姑娘领证了？？”
尾音翘出个九转十八弯，充分体现了吴颂此时心情上过山车一样的跌宕起伏。
商骁漠然瞥他。
“商家私事，和你无关。”
“……”
即便感受到这话里的冷意，吴颂也不敢生气了。这商家长媳和情分上的朋友妹妹，重量级根本就不可同语。
难怪商骁动这么大火气。
吴颂一边脑筋急转，一边挤出尴尬的笑：“对不住弟妹，这是真对不住。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你说是不是？你要是早跟我说她是你妻、妻子，那今晚这情况，我绝对秒给澄清！”
商骁懒得看他，落回视线。
“王哥，送客。”
“哎哎哎别别别——”吴颂一把把住了门，丝毫没了来时的火气，觍着脸问：“那你们这公关怎么做？这事情是直接掀出来，还是先压下去？给我交个底，我们节目组这边也好配合。”
王思言不说话，看向商骁。
吴颂本来也没指望他能不经商骁同意给自己透底，一开始目光就盯在主位上。
商骁轻叩了下眉心，垂手。声音淡淡。
“她底子太薄，家里那边也有不便，现在掀出来对她有害无益。”
吴颂比了个ok的手势。
“懂了。有神秘人这身份，我们这边以你为节目代言人，往提携后辈的方向推。”
说完，吴颂自己嘬了口气，有点牙疼。
“就怕推不动。你那句‘来抱’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思言站在后面，泪流满面地用力点头。
*
苏荷窝在公寓里，一整天没出门，连送上门的外卖都是计安安帮她拿的。
《穿越，异世界！》节目组官博和JA娱乐那边商骁团队的微博接连澄清和公告，总算将事情的风波稍稍平息下来。
但如吴颂所料，商骁那“来抱”的微博至今在热搜前排高居不下，还有不少路人对于所谓“前辈提携”的说法抱有怀疑态度。
倒是天神粉丝群里表现出了七年老粉们历经沧海沉浮的沉稳淡定，很快就安抚民心，逐渐和乐。
“如果所有网友都像X光们这么听话就好了。”计安安感慨。
“X光听话？”苏荷抱着抱枕坐在榻榻米上，闻言乐了，“骁神没闹过实锤绯闻，所以没给你机会看到她们真实的战斗力而已。”
计安安皱眉，擎起手机，“这不是还挺和乐的？哪像外面，那群只会口嗨的路人粉可比他们疯多了。”
苏荷笑：“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太十八线，她们打心眼里根本就不相信商骁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
“不信你想想，之前林菡那边还只是带节奏的时候，她超话被屠版几次？”
“……”
计安安回忆结束，肃然起敬。
“老板，珍爱生命，远离骁神。”
苏荷刚要再开口，计安安突然“咦”了一声。
“老板，天神粉丝群里好像有人@你，还不少？”
苏荷一怔，“@我？为什么？”说着，她赤足跳到光滑瓷白的地上，好奇地走过去。
计安安埋头翻着记录。
“好像说什么……额，同人文？产粮？咦，还有人管你叫柠檬糖大大？啊，这里有一条给群里新粉丝科普的，说……”
听见“柠檬糖”三个字的时候，苏荷脑袋上无形的触角已经biu地一下直立起来，她一个虎扑上前——
“不用读了我自己来！”
然而已经晚了。
计安安一边好奇地看一边读出口：
“柠檬糖大大，X光内资历最老的创站粉丝之一，笔名全称‘暗恋是颗柠檬糖’，同人圈远古大神，成名作《星河溺我》。粉圈内流传最广脍炙人口的‘星河溺我，天神在上’一语，即是出自柠檬糖大大的《星河溺我》一文中，故而柠檬糖大大可谓是以一人之力最早使‘天神’名号广传粉圈的先驱大佬……”
“……”
没拦住，苏荷跪了。
而计安安读完之后，惊讶打量了苏荷一番，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老板，你竟然还有这么光辉的历史呢？”
苏荷已经认命，淡定下来，“少不更事，谁青春期没做过那么几件回想起来就想穿回去把自己拍晕拖走的事？”
计安安乐得不轻。
“群里有几个老粉都被炸出来了，在里面吹你当初写的那本同人文呢。”
苏荷接过手机。
粉丝群里正热闹着。
【我知道我知道！星河溺我天神在上！这句话传了六七年了吧？原来这个大大竟然在我们群里！？】
【@尖尖角，柠檬糖大大快出来让新粉丝们考考古呗】
【@尖尖角，星河溺我，天神在上】
【@尖尖角，星河溺我，天神在上】
【@尖尖角，星河溺我，天神在上】
【…………】
眼看群里已经刷屏炸窝，苏荷没法装死，只能在计安安看戏的目光里，头疼地强笑上线。
【哈哈，大家好啊，今天群里好热闹。】
【柠檬糖大大！】
【膜拜大佬】
【+1】
【+2】
【…………】
看见“柠檬糖大大”那五个字，苏荷嘴角轻抽了下。
【嗯，谁最先找我的，有什么事情吗？】
【啊，是不是打扰到大大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刚有新粉丝不懂事，把一篇圈内cp的同人文发到群里来了。】
【对对对，这才聊到大大你的。】
【圈内cp的同人文？骁神的？】
苏荷手比心快，发出去就反应过来，懊恼地想抽自己。
回复却已经接二连三地跳出来了：
【对】
【就这个。】
【文档.txt】
苏荷下意识地挪过指尖去，点开了。
《冷酷天神的十八线小娇妻》
（商骁x苏荷）
苏荷：“……………………”
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