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做面包的约翰,他做过军人,接下来提出了他的看法;首先,他说,我们当中谁都不要指望在路上投宿,而在露天里躺下来是会有点儿太过艰苦;虽说天气会暖和,可也许却是湿漉漉、潮滋滋的,而眼下这样一个时候,我们有加倍的理由保护我们的健康;因此,他说,托姆兄弟,你是个造船工,可以信手给我们做成一顶小帐篷,而我会负责每晚将它给搭起来,然后收起来,把英格兰所有的客栈都不放在眼里;要是我们头上有一顶好帐篷的话,那我们就会过得非常不错了。
那个小木匠对此表示反对,告诉他们说,把那个活留给他做吧,他会负责给他们每晚造一座房子,用他的斧头和木槌,虽说他并没有其他工具,而这会让他们完全满意的,而且和帐篷一样的好。
军人和小木匠在那个问题上争论了一些时候,最后那位军人占了上风,要做一顶帐篷;唯一的反对意见是,他们肯定要随身带着它,那就要大大地加重他们的行李,天气又热;但是造船的那位碰到了一桩幸事,使这件事变得容易了,因为,雇用他的老板除了造船业之外,还做着一个走索卖艺的行当,有一匹可怜的马儿那个时候他用不上,他愿意帮助这三位诚实正派的人,便把那匹马儿给了他们用来驮行李;同样还出于一个小小的理由,那个人临走之前为他干了三天活,他便让他拿了一块上好的旧帆布,那玩意儿已经破损,但是用来做一顶帐篷已经是够好而且绰绰有余:那位军人比划着该做成什么形状,然后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做好了帐篷,为此还给它装上了杆子或侧板,他们就这样为旅行准备好了装备;亦即,三个人,一顶帐篷,一匹马儿,一杆枪,因为那位军人是不会不带着武器上路的,因为眼下他说他再也不是一个烤硬面包的工人了,而是一个骑兵。
那位小木匠带着一小袋工具,诸如此类可以派上用场的工具,要是他在外头找到什么活干的话,就要为他们大家也是为他自己维持生计:他们手头的钱,不管多少都悉数弄成了一笔共用储蓄,然后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旅行。他们动身的那个早晨,照那位水手凭借他衣袋里的指南针所指,风似乎是朝着西南偏西方向吹,于是他们朝着,确切地说是决心朝着西南方向上路了。
但是他们随后在路上碰到一个困难,由于他们是从瓦平靠近赫尔米塔什这一头动身的,而眼下瘟疫非常猖獗,尤其是在城市的北边,正如是在肖迪契和克里普尔盖特教区,他们认为走得靠近那些地区对他们来说并不安全;于是他们穿过拉德克里夫大道向东走去,一直走到了拉德克里夫-克劳斯,离开仍然是在左手边的斯台普涅教堂,怕的是从拉德克里夫-克劳斯走近迈尔-安德,因为他们必定是正好挨着教堂墓地过来,而且因为风似乎更多是从西边吹来,从城里瘟疫最厉害的那一边径直吹来。因此我是说,离开斯台普涅,他们迂回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向波珀拉和布劳姆莱走去,来到正好是在波厄的那条大路上。
此处设在波厄大桥的看守会盘问他们的;但他们穿过大路走入一条窄道,那条窄道结果是在波厄镇通往奥德-福特的这一头,在那儿避开了任何查问,然后朝着奥德-福特动身走去。各地的警察都在警戒,倒不太像是要阻止人们通行,而更像是要阻止人们住到他们市镇里去,加之,由于当时有传言刚刚抬头,而事实上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亦即,伦敦的穷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没有工作而挨饿,由于这个缘故而吃不上面包,都武装起来了,已经发动了一场暴动,他们会跑出来到周边所有市镇为了面包而抢劫。这个,我是说,只是谣言而已,非常庆幸的是它没有再有所滋长;但是距离成为现实也并不是那么遥远,正如大家所认为的那样,因为在几个星期多一点的时间里,穷人因其遭受的灾难而变得那样绝望,以至于好不容易才阻止他们跑出来,跑到田野和市镇上去,所到之处把一切都撕成碎片;而且,正如我在前面讲到的那样,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只是由于瘟疫爆发得那样猖獗,那样狂暴地攻击他们,他们才成千上万去了坟墓,而不是成千上万聚众进入乡野:因为在圣赛普克勒斯、科勒肯威尔、克里普尔盖特、毕晓普斯盖特和肖迪契教区周围那些地区,这些都是暴民开始发出威胁的地方,瘟病来得那样狂暴,以至于那区区几个教区内死掉的人数,即便是在当时,瘟疫还没有达到高峰之前,在八月的头三周里,也不少于5361人,而与此同时,在瓦平、拉德克里夫和罗瑟西斯周围的地区,正如前面所描述的那样,几乎还未被沾染上呢,或者说只是非常轻微;因此总的说来,尽管,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样,市长大人和治安推事良好的管理对此多有贡献,防止人们的愤怒和绝望爆发成混乱和骚动,简言之,防止穷人洗劫富人;我是说,尽管他们对此多有贡献,而运尸车作的贡献却更多,因为正如我说过的那样,仅仅在五个教区内,20天里死了5000人以上,因此整段时间里患病的人数可能会有三倍;因为有一些康复了,而每天还有大量的人病倒,后来死去。此外,我肯定还可以说,如果《死亡统计表》上说有5000,那么我总是相信实际上有将近两倍;无从相信他们给出的记录是正确的,或者说事实上,他们处在我见到的这样一种混乱之中,无论如何都不能保持精确的记录。
但是回头说我的那些旅行者;他们在这里只是受到了检查,而由于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从乡下而不是从城里来的,他们便发现人们对他们是要更放心一些;他们跟他们谈天,让他们到一家有警察及其卫兵在的酒馆里去,给他们酒喝,给他们些饭食吃,这让他们大为振奋和鼓舞;而在这里他们明白过来了,以后他们受到盘问的时候,他们不应该说是从伦敦来的,而应该说是从埃塞克斯来的。
施行这一种小小的欺诈,他们便获得了奥德-福特警察那么多的厚爱,竟至于给了他们从埃塞克斯通过那个村子的一张通行证,而且证明他们一直没有住在伦敦;尽管从乡下人对伦敦通常的理解来讲,这一点是虚假的,可照字面上解释却也是真实的;因为瓦平或拉德克里夫既不属于那个城市也不属于管辖地。
这张通行证交到下一个警察手上,是在哈克涅教区一个名叫杭莫顿的小村落里,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管用,不仅让他们获得在那儿自由通行的权利,而且还从治安推事那里获得一份正式的健康证明;治安推事,在那个警察的申请之下,没费多大周折便予以批准;他们就这样从哈克涅那个长长的分散的市镇穿行而过,(因为它当时是由几个分开的小村落组成的)一路旅行,直到他们来到斯塔姆福特-希尔山顶那条朝北的大路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变得警觉起来了,于是在哈克涅那条偏僻的路上,从它通到那条所谓的大路之前的一点点地方,他们决定把帐篷给支起来,扎营度过第一个夜晚;于是他们便这样做了,由于这个额外的发现,发现了一个谷仓,或是类似于谷仓的一个建筑,经过一番认真的搜查,尽可能确定里面没有人了,他们便把帐篷给搭了起来,把它的顶部倚靠在谷仓上;他们这么做也是由于那天晚上风非常大,而且他们采用这样一种方式住宿,包括料理帐篷,还只是新手呢。
他们就在这里入睡了,但是那个小木匠是个严肃而清醒的人,对他们头一个晚上那样随随便便地躺下来并不满意,他睡不着觉,试着想要睡着也没有用之后,便决定出去,拿着枪站岗,保卫他的同伴:于是他手里拿着枪在谷仓前面来回走动,因为那个谷仓矗立在路边田野上,却是在篱笆圈之内。他还没有侦查多长时间,只听得人们发出的一阵吵闹声传了过来,仿佛有很多人似的,而且照他看来,他们正朝着谷仓径直走来。他没有立刻叫醒同伴,但是过了几分钟他们的吵闹声变得越来越大,那位面包师便叫他,问他是怎么回事,然后也迅即跳了出来:剩下的便是那位瘸了腿并且最为警觉的造船工,静静地躺在帐篷里面。
正如他们所料,他们听见的那些人果真朝谷仓径直走过来,这个时候我们的一位旅行者发令了,像值勤的士兵那样吆喝道:来者何人?那些人没有立刻回话,但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对他身后的另一个人说道,天哪!天哪!我们全都落空了,他说,这里有人比我们来得早,谷仓让人给占了。
听了这话他们全都停住了脚步,像是有些出乎意料,看起来他们总共有十三个人左右,中间还有几个女人: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而通过他们的谈话,我们的旅行者很快便发现他们也是受苦受难的穷人,就像他们自己那样是在寻找安全的栖身之所;再说,我们的旅行者不必担心他们的到来会打扰他们;因为他们一听到来者何人这句话,这些人就能听见那些女人像是吓坏了似的说,别去靠近他们,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会没有瘟疫呢?这个时候那些人当中有个人说道,就让我们跟他们说几句话吧;那些女人说道,不要,无论如何都不要,上帝保佑我们逃到了这里,眼下可别让我们撞上危险了,我们求你了。
我们的旅行者由此发现他们是那种极为清醒的人,跟他们一样是在逃命呢;他们因此而受到了鼓舞,于是约翰便对他的同伴小木匠说,让我们也尽可能给他们打打气吧:于是他便冲他们喊叫起来,你们这些好人都听着,那位小木匠说道,听你们一说,我们就发现你们跟我们一样是从同一个可怕的敌人那儿逃出来的,别怕我们,我们总共不过是三个穷人,要是你们没有染上那种瘟病,你们就不会被我们伤害的;我们没有住在谷仓里,而是在这儿外面的一顶小帐篷里,我们会为了你们而搬走的,我们马上就会在别处把帐篷给搭起来的;听了这番话,一场谈判便在那位名字叫做理查德的小木匠,和他们那伙人中的一个人之间开始了,那个人说他的名字叫福特。
福特:你可以让我们放心你们都是健康的人吗?
理查:唔,我们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哩,你们不用担心的,不要觉得你们自己有了危险;只要看看我们不想让你们碰上危险就行了;因此我告诉你们,我们没有用过那个谷仓,这样我们从这里搬走的话,你们安全,我们也安全。
福特:那真是太好心也太仁慈了;但是,如果我们有理由确信你们是健康的,没有遭受过那场劫难,而既然你们住宿的地方都弄停当了,可以把它铺好歇息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让你们搬走呢?对不起,我们会到谷仓里去歇会儿的,我们用不着打扰你们。
理查:好吧,不过你们的人比我们的多,我希望你会让我们放心你们大家也都是健康的,因为危险从你们那儿到我们这儿,和从我们这儿到你们那儿,那是一样大的。
福特:托上帝的福,有些人真的逃脱了,虽说逃脱的人只有很少几个;我们这部分人会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但是迄今为止我们都活了下来。
理查:你们是从城里什么地方来的?瘟疫到了你们住的那些地方了吗?
福特:哎呀,到得极为吓人,极为糟糕,否则我们也不会这样子逃走了;不过我们相信很少会有人在我们身后活着留下来。
理查:你们是从什么地区来的?
福特: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是克里普尔盖特教区的,只有两三个人是科勒肯威尔教区的,不过是在这一边的。
理查:你们跑掉之后情况就怎么样了呢?
福特:我们跑了一段时候,然后尽量跑在一起,在伊斯林顿的这一头,在那儿我们得到许可睡在一座没人住的旧房子里头,我们随身带着一些自己的寝具和便利用品,但是瘟疫也来到了伊斯林顿,我们那个破地方隔壁的那座房子给传染上了,被关闭了起来,我们吓得赶紧逃走了。
理查:那你们现在要走的是什么路呢?
福特:听天由命吧,我们不知道去处,但是上帝会给那些仰仗他的人指路的。
他们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再谈下去,而是全都走近了那座谷仓,费了些周折才走了进去:谷仓里除了干草之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干草几乎堆满了那个地方,而他们尽量安顿好自己,然后就歇息下来;但是我们的旅行者在去睡觉之前看到,有个老人,看上去像是其中一个女人的父亲,和所有同伴一起去祈祷,把他们自己举荐给神意的祝福和指示,然后他们才去睡觉。
一年当中那个时候天黑得早;由于小木匠理查德在夜晚的前半段放哨,因此军人约翰来跟他换班,站凌晨那班岗,而他们开始互通有无。据说,那些人离开伊斯林顿时,他们本打算是往北走到哈伊盖特去的,但是在霍洛威被拦住了,不让他们在那儿通过;于是他们朝东越过田野和山冈,然后在博蒂德-瑞福那边出来,这样就避开了那些市镇,他们离开了左手边的洪塞,还有右手边的纽因顿,然后来到了斯塔姆福特-希尔那一侧附近的大路上,正如那三位旅行者在另一侧所做的那样:眼下他们想到要渡过沼地里的那条河,然后朝埃平森林进发,他们希望在那儿得到许可歇息下来。他们似乎并不穷,至少没有穷到缺衣少食那种地步;至少他们有够他们马马虎虎维持两三个月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正如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希望寒冷的气候会遏制住传染病,或者至少它那种猖獗的势头会自行退去,而如果只是由于缺少留下来的活人可以被传染的缘故,那它也会减弱下来的。
我们三位旅行者的命运跟这差不多;只是他们的旅行装备似乎做得更好,而且是为走得更远而做了筹划;因为就前者而言,他们并没有打算走上超过一天的旅程,这样他们每隔两三天就可以弄到消息,打探到伦敦的近况如何了。
但是我们的旅行者在这里发现他们自己处在了未曾料到的不便之中,也就是说,他们的马儿带来的不便,因为要靠马儿驮他们的行李,他们就只好循着大路走,而另外那一拨人却越过田野或道路,走小路或不走小路,走通衢大道或不走通衢大道,随他们高兴;他们既没有必要穿行于市镇,也没有必要靠近市镇,除非要去购买诸如此类他们维生所需的匮乏品,而在这个方面他们其实是颇费周章:这也是适得其所的事情。
可我们的三位旅行者不得不循着大路走,否则他们肯定要搞破坏,对乡下造成很大损害,为了越过那些圩田,将篱笆和门扉压倒,而要是躲得开的话,他们是很不喜欢这么做的。
可是我们的三位旅行者却极想让他们自己加入那一伙人当中,与他们同甘共苦;而经过一番会谈之后,他们放弃了原先北上的方案,决心跟着对方到埃塞克斯去;于是到早晨他们收起了帐篷,把马儿要驮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全都一起去旅行了。
在河边摆渡时他们碰到了一点麻烦,艄公害怕他们;但是隔着点儿距离经过谈判之后,艄公赞成把船划到远离平常渡口的一个地方,把船留在那儿,让他们去取;这样让他们自己渡过河去,他指示他们把船留下,而他有另一只船,说他会再去把它弄过来的,可是据说他过了八天都没有去取。
他们在这里事先给了艄公钱,补充了食物和饮料,而这是他替他们带过来留在船上的,可正如我所说,不先给钱他就不肯。但是眼下我们的旅行者觉得颇为茫然不知所措,难的是怎样把马儿送过河去,船太小了,装不下那匹马儿,但最终也没有办法,只好把行李卸下来,然后让它游过河去。
他们从河畔朝着那座森林行进,可是当他们来到沃尔桑姆斯托时,那个镇上的人却不肯接纳他们,其情形正和各个地方一样:警察及其看守人隔着一段距离不让他们靠近,然后跟他们谈判;他们和以前一样说明了自身的情况,但是这些人并不相信他们说的话,理由是说有两三拨人已经从那条路上来过了,所说的借口也差不多,但是在他们经过的那些市镇里,他们让好几个人染上了那种瘟病,后来便几乎一直不受乡下人待见了,虽说从公正报应来讲,他们也合该如此;在布伦特-伍德附近或是在那条路上,他们有好几个人在田野里死掉了,究竟是死于瘟疫呢,还是仅仅死于缺衣少食和疲惫痛苦,他们也说不上来。
这其实是能够很好地解释沃尔桑姆斯托的人何以非常的警惕,何以他们不打算招待那些他们不是非常放心的人。但是正如小木匠理查德,还有跟他们谈判的另外那些人中的一个人跟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把道路封锁起来,不让大家通过市镇,而这些人什么都没问他们要,不过是从街上经过而已,这么做并没有道理:要是那些人害怕他们的话,他们就会跑进自己的屋里去,把门给关上的,他们就既不会显示他们的殷勤有礼,也不会显示他们的冷淡粗鲁,而是只管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些警察和随从,不想让道理给说服,照样是固执己见,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跟他们谈话的那两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商量该怎么办:整个一伙人都非常的沮丧,好长一阵子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最后那位军人和面包师约翰思忖了片刻,然后说,喂,把余下的谈判都留给我来做吧;他还没有露过面呢,于是他便安排小木匠理查德去干活,从那树林子里削些木杆子来,让他尽量把形状削得像是枪杆子,然后不多一会儿,他便做好了五六杆滑膛枪,这个隔着一段距离是不会让人知道的;至于枪机所在的那个部分,他让他们裹上衣服和布条,诸如此类他们手头拿得出的布片,像他们当兵碰到潮湿天气时所做的那样,保护步枪的枪机不至于生锈,其余的部分是用他们能找得到的黏土或泥浆之类的东西把颜色弄脏;而这整个期间,余下那些人照他的指示,都三三两两地坐在树底下,彼此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在那儿生起火来。
这么做的同时,他自己带着两三个人朝前走去,在一条巷子里将他们的帐篷搭了起来,处在那个壁垒看得见的范围之内,壁垒是镇上的人修筑的,然后就在帐篷旁边设了个哨岗,哨兵的手里拿着那杆真枪,他们仅有的一杆真枪,他把那杆枪扛在肩上来回走动,做得让镇上那些人可以看见他们;他还把那匹马儿拴在就近的一扇篱笆门上,然后弄了些枯枝堆起来,在帐篷另一侧点起火来,这样镇上那些人就可以看见火焰和黑烟了,可是看不见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那些乡下人极为认真地看了他们很长时间,而从他们看得见的那一切来看,只能猜想他们是人数很多的一伙人,然后他们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不是因为他们走掉了,而是因为他们留在了他们原地;而最为重要的是发觉他们拥有马匹和枪械,因为他们在帐篷那儿看到了一匹马和一杆枪,还看见其他的人在树篱内的田野上四处走动,靠近巷子的一侧,正如他们认为的那样,他们是肩扛着滑膛枪:我是说,见到这样的场面,你可以担保他们是被惊动了,而且是极为骇怕;然后他们似乎去找了治安推事,想要知道该怎么办;治安推事给了他们什么忠告,这我不知道,但是向晚时分,他们从上述那个壁垒里,冲着帐篷边上的哨兵喊叫起来。
你们想干嘛?约翰说。
嗨,你们打算做什么呢?那个警察说。
打算做,约翰说,你们想要让我们做的事?
警察:你们为什么不走开呢?你们留在那儿想干什么?
约翰:你们为什么在国王的公路上拦住我们,还妄图不许我们上路呢?
警察:我们不一定非要把我们的理由告诉你们,虽说我们确实是让你们都知道了,这是因为瘟疫的缘故。
约翰:我们告诉过你们,我们全都是好好的,没有染上过瘟疫,这个我们不一定非要让你们都相信不可,但是你们却妄图在公路上拦住我们。
警察:我们有权利拦阻,我们自身的安全使得我们有义务这么做;再说这并不是国王的公路,这是一条可以容许通过的路;你们看到这里有一道门,而要是我们真的让人们在这儿通过的话,我们难道就让他们缴纳通行税吗?
约翰:我们和你们一样有权利寻求自身的安全,你们可以看到我们是在逃命,而要阻拦我们是非常不符合基督教精神的,是非常不公正的。
警察:你们可以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嘛;我们并没有妨碍你们那么做。
约翰:不行,是比你们更加厉害的那个敌人不让我们那么做的,否则我们就不会上这儿来了。
警察:好吧,那你们可以走别的路嘛。
约翰:不行,不行。我猜你们是明白我们有能力把你们,还有把你们教区的所有人都给打发走的,而什么时候我们愿意,就从你们的镇上走过去;但既然你们把我们拦在了这儿,我们也没有不赞成;你们看,我们在这儿扎营了,我们要住在这儿:我们希望你们给我们供应食品。
警察:我们给你们供应!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约翰:你们总不会是让我们挨饿的吧?如果你们要把我们拦在这儿,那你们必须要照料我们。
警察:靠我们的这点生计你们是不会得到很好的照料的。
约翰:要是你们对我们刮皮的话,那我们就自己来争取更好的补贴了。
警察:你们总不会是妄图依靠武力在我们这儿驻扎的吧?
约翰:我们还没有对你们动武呢,为什么你们好像要逼我们那么做呢?我是一个老兵,不会挨饿的,而要是你觉得我们因为没有给养而不得不回去的话,那你是想错啦。
警察:既然你们威胁我们,那我们会好好给你们点厉害瞧瞧的:我会号令这个州的人起来抗击你们。
约翰:是你们在威胁,不是我们:而既然你们要为非作歹,那要是我们很快就来收拾你们的话,也就怪不得我们了;我们会在几分钟之内开始进军的。
警察:你们对我们有什么要求呢?
约翰:起初我们对你们什么要求都没有,但求允许我们从镇上经过;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任何人的,你们既不会受到我们的任何伤害,也不会因为我们而造成任何损失。我们不是贼,而是受苦受难的穷人,从伦敦可怕的瘟疫里逃出来,这场瘟疫每周都要吞噬成千上万人;我们觉得奇怪的是你们怎么会那样的毫无慈悲心肠!
警察:我们是不得不自保啊。
约翰:什么!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状况当中要把你们的同情心都给关闭起来吗?
警察:好吧,要是你们从那片田野上走过去,在你们的左手边,在镇子那个地方的后头,那我会替你们尽力把门给打开的。
约翰:我们的骑兵没法驮着行李从那儿走的;它并不是通向我们要走的那条路;而你们为什么要迫使我们离开那条路呢?再说,你们一整天都把我们拦在这儿,没有任何给养,只有我们随身带着的那点东西;我认为你们应该给我们送些给养过来,让我们得到救助。
警察:要是你们走另一条路,我们会给你们送些给养过来的。
约翰:那样做就让这个州的所有市镇把靠近我们的那些路都给堵上了。
警察:要是他们全都给你们供应食物的话,那你们不见得会更糟糕的,我看见你们有些帐篷,你们不想要住宿。
约翰:好吧,那你们会给我们送来多少食品呢?
警察:你们有多少人?
约翰:唔,我们并没有为我们所有的人都要个够,我们有三个连队;要是你们给我们送来二十个男人和大约六七个女人吃上三天的面包,然后把你们说的走过田野那条路给我们指出来,我们就不会想要让你们的人因为我们而担惊受怕了,我们会答应你们的要求从那条路上走出去,虽说我们跟你们一样并没有染上传染病。
警察:你要向我们保证你们其他人不会给我们惹出新的乱子。
约翰:不会,不会,这你可以相信我。
警察:你本人还得负责,我们把送来的食品放下的那个地方,你们的人都不得靠近一步。
约翰:我保证我们不会。
随后他们给那个地方送去了二十个面包,还有三四大块上好的牛肉,然后打开了几道门,让他们从中通过,可是他们全都连朝外头看他们走过的勇气也没有,而且,由于这是在黄昏时分,如果他们看了的话,那些人少成怎样他们也是看不清楚的。
这就是军人约翰的策略。但是这给了该州那样一个警告,他们要是果真有两三百人的话,那么这整个州的人就要起来抗击他们,而他们就要被送进监狱里去,或者说不定是要被当头打昏过去。
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两天以后,他们发现有好几支骑兵和步兵部队也在附近一带,在追击三个连的,照他们的说法是,用滑膛枪武装起来的人马,而那些人是从伦敦逃出来的,而且随身携带着瘟疫,不仅在人们中间散播着那种瘟病,而且还在洗劫着乡村。
由于他们看到自己眼下那种状况带来的后果,他们便很快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因此同样也是在那位老兵的劝告之下,他们决定再度分开。约翰和他的两位同志带着那匹马儿,像是朝着沃尔桑姆走开去了;另外的人分成两队,但整个儿只是稍稍断开,朝着埃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