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喻康岩和沈凡终于赶了回来。
才到医院,沈凡便马不停蹄地找医生了解情况。
从医生那里回来,沈凡自责不已,说都怪她没有及时带妈去体检。
喻笙知道外婆为什么会忽然晕倒,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外婆还在重症监护室,这个时候和高玫再起冲突,外婆怎么办。
沈珂劝说高玫留在家里,自己来重症监护室外陪伴。
沈凡觉察到不对劲,皱眉道:“高玫呢?怎么没见她?”
沈珂垂着头,“她留在家里照顾爸。”
沈凡点头,没有再追问。
沈霖和喻桉也赶了过来。
外婆的主治医生主刀多年,经验丰富,告诉喻笙,外婆各项指标逐渐稳定,按照这个趋势,明天上午可以做手术,但是希望不大,和外婆类似情况的几个病人,最后都没能出手术室。
医生说得委婉,可喻笙听懂了。
她冷眼望向沈珂。
沈珂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以为不过是一次普通争吵,母亲晕倒而已,真的没想到这么严重。
高玫向来泼辣,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和她分手。
后来再婚,他承认他还是很爱她,什么都顺着她,他真的没想到高玫会真的在父母面前闹。
喻笙只是回了一趟家,高玫怎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沈珂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起来十分难过。
沈凡听了也是忍不住落泪,她恨过父亲母亲,恨他们偏心,恨他们只为沈珂考虑。
可当他们生了重病,沈凡又觉得那些事都不值一提,人难免都有糊涂的时候。
喻康岩则镇定许多,发动人脉,联系各大医院,最后得到的答复是,外婆的主治医生在心血管领域已经是专家,如果他做不了,其他医生多半也束手无策。
喻笙听了,后退两步,靠到墙上。
曾经她差点失去外公,现在又要失去外婆吗?
下午一点半,是重症监护室每日探视的时间。
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外婆还处于昏迷状态,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喻笙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
那个开朗乐观的小老太太,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
或许她有知觉,正承受着各种治疗仪器带来的痛苦。
喻笙闭了闭眼,她走到病床前,近乎呢喃地和外婆说话,“外婆,不知道您能不能听见,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就当是为了我。”
她看到外婆眼皮好像动了动。
医生告诉沈凡,尽量让老太太的亲人都赶过来,手术能成功皆大欢喜,但如果有什么意外,还能见老太太最后一面。
喻笙抿唇,她要一直守着外婆。
次日上午,手术室外,沈家一家人都来了,喻爷爷和喻奶奶也赶了过来,两人虽然待喻笙不好,可对沈凡的父母,该有的礼数十分周到。
令喻笙意外的是,梁以植也来了。
早晨她回了趟家,洗了个澡,到了医院,发现梁以植坐在医院外院子里的长椅上。
见到喻笙,梁以植站了起来,“今天外婆手术,不要太紧张。”
喻笙怎么可能不紧张,她淡淡地笑了笑,“你怎么会过来?”
梁以植项目多,十分忙碌,近几天在科大还有会,前天他陪了她一整夜,直到次日有工作才走,喻笙十分过意不去。
梁以植:“我问了喻桉。”
喻笙猜到是喻桉。
那天忽然被人戳破秘密,又想到往事,她悲从中来,被梁以植揽在怀里,无声痛哭,直到喻桉过来。
喻桉看到梁以植,惊讶地眼睛都要瞪出来,“梁老师?”
喻笙擦掉眼泪,从梁以植怀里退出来。
喻桉是明大计算机学院的学生,高考完,喻康岩想让喻桉报考法律专业,喻桉却拒绝了,他的兴趣在计算机,他选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而梁以植是明大计算机学院的副教授,喻桉认识他不奇怪。
梁以植朝他颔首,“你好,我是梁以植。”
喻桉热情又克制地和梁以植打了招呼。
在明大计算机学院,没有人不知道梁以植。
他拿出微信,向梁以植介绍自己。
暑假时喻桉参加了一个计算机专业比赛,刚回国的梁以植是喻桉他们小组的指导老师之一。
两人加过联系方式,喻桉激动道:“我们的设计临到比赛出了问题,最后只得了个优秀奖,路上您还安慰我呢,说以后比赛有很多,不差这一个,让我吸取教训,总结经验就好。”
计算机学院人才济济,向来不乏优秀的学生,老师们对拔尖的学生更为青睐,喻桉作为低年级学生,第一次参加比赛,别的指导老师只看结果,只有梁以植鼓励了他们小组。
说到这里,梁以植就想了起来,他拍了拍喻桉的肩膀。
喻笙猜到是喻桉告诉梁以植的,她只是惊讶,梁以植竟然细心到去问喻桉这种问题。
她有些感动,“怎么不上去?”
梁以植:“家里有人生病,伯父伯母,包括你,应该都比较忧心,我上去,你们还要耗费精力和我说话。”
他总是为他人考虑,喻笙勾起唇角,“手术时间很久,你不要等在这里,你先回去。”
梁以植答应下来,让喻笙不要担心自己,去看外婆就好。
下午四点钟,历时八个小时,外婆的手术终于成功完成。
主治医生走出来,面上带着激动的笑意,“真的是奇迹,老太太的情况我见过好几个人,目前为止,只有老太太活了下来。”
喻笙悬着的心终于松下来。
做完手术,外婆仍住在重症监护室,等度过危险期,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喻笙非常激动,她想到了梁以植。
喻笙:[外婆手术成功了。]
梁以植:[外婆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成功的。]
梁以植:[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喻笙的确没有吃饭,中午喻桉给她带了饭,她担忧外婆,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她对外婆的感情,比沈霖和喻桉都深。
喻笙:[没有,中午外婆做手术,我比较担心。]
想了想,她又回道:[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和父母打过招呼,喻笙来到楼下。
十月中旬,天气转凉,高大的梧桐树下,落叶已经铺了满地。
梁以植穿着休闲外衫,坐在长椅上,看到喻笙过来,他站起了身。
喻笙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找了一家小吃店。
医院附近以快餐为主,顾客多是病人家属,环境算不上好。
喻笙点了小碗拉面,梁以植吃过东西,为了陪喻笙,也点了份小碗拉面。
连着熬了几天,喻笙感到困倦,她顾不上形象,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梁以植笑了笑,“外婆没事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
他拿过餐具,烫过之后摆到喻笙面前,又拿一次性水杯接了热水,递给喻笙,“这几天辛苦了。”
喻笙看着梁以植忙忙碌碌,外婆现在转危为安,她心中石头落地,便想起那晚。
梁以植很克制地将她拥入怀中,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想到那天,喻笙耳根有些烫,她撑着脑袋望向梁以植,语气娇嗔,“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梁以植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身世。”喻笙提醒他。
人生前二十年,喻笙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父母不像追生男孩的家庭那样重男轻女,待她和喻桉一视同仁,只要父母能给的,她想要什么有什么,尽心尽力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安排她出国游学,考上明大奖励她房子……
喻笙以有沈凡和喻康岩这样的父母为骄傲。
可是有一天,她发现这不过是幻梦一场。
这件事她羞于启齿,连她最好的朋友方宁都不知道。
那天无意中被梁以植听到,她以为他会惊讶,会追问,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问。
喻笙知道这是教养使然,可心中还是感到熨帖。
梁以植知道了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
梁以植正在烫自己的餐具,他想了想,“我也有秘密,你想知道吗?”
喻笙仍旧支着脑袋,“想啊,你愿意告诉我吗?”
梁以植沉默片刻,坦然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也不能喜欢的人。”
他声线压得很低,“你觉得,我该追她吗?”
外婆在重症监护室又待了三天,终于转危为安,期间又出过几次状况,好在最终都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等外婆转到普通病房,喻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恢复过程。
外婆这里日日有人值守,喻笙每隔两天过来一次。
这天,她来到病房外,发现周卓然也在。
周卓然和宋阿姨一起来的。
见她来了,周卓然起身,“喻笙,听说外婆生病,我过来看看。”
沈凡也在,她正和宋阿姨说话。
喻笙进了门,放下包,和宋阿姨打了招呼,又冲周卓然点头。
那天吃过饭后,周卓然给喻笙发过两次消息,约她出去玩,喻笙借口生病推拒。
外婆生病他也关心了两次,喻笙每次回答得都很客气。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变相拒绝,不知道周卓然怎么还会过来。
宋阿姨亲热地拉住喻笙的手,“小笙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亲女儿似的,越看越喜欢。”
喻笙尴尬地笑了笑,大概两位妈妈还没放弃,所以周卓然不得不来。
“笙笙,外婆这里有妈妈,你和卓然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