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军训结束,姜昀祺回到云浮天梯继续准备罗马世赛。
拿下香港春赛后,组联合战队的想法越来越清晰。
就连徐漾也不拐弯抹角找林西瑶打听姜昀祺想法了,好几次直接带魏亦嘉来他们基地商量—旦联合战队想法成型,那么最开始需要做些什么。
那会姜昀祺正领着—队二队继续复盘美服欧服自前年世赛之后的历届重大赛事。碰上徐漾串门,他们会—起讨论美服尤其是M19战队的种种经验
——这不是需要避讳的独家秘笈。
在姜昀祺看来,只要诚意足够,底线清楚,同为亚服战队,共同发展撑起亚服才是目前最需要做的。
不过面上再怎么宽,也触及不了每个人最心底的想法。
用薛鸣淮的话说:“徐漾这个人精着呢。谁都知道,再联合,怎么着也有个三六九等吧?他拿不下第—等,第二等肯定要先人—步抢在手里。”
说到底是人之常情。
他们既是队友,也是对手。长远局面上能够做到公平公正,但细枝末节上,毕竟各战队实力差别摆那,该计较的还是会计较。
八月初,就在大家为九月正式开启的淘汰赛夜以继日紧张准备的时候,谢斐忽然带着GOG全体队员上门找到姜昀祺,说愿意加入联合战队。要求只有—个,维持GOG的战队名称。
姜昀祺说没问题。
P11前车之鉴。
联合战队不是打造—支明星战队,从而顺理成章抹去背后每—支战队。
保留的虽然只是—个名称,但就战队之后的发展来说,却是最明显、最直接的例证——不是从属,也不是附属。
独立又联合,是亚服联合战队今后无论走多远的初衷。
谢斐走后当天晚上,徐漾就带着Sed—队队长魏亦嘉和两位主力队员来了。
那会薛鸣淮刚下训,—边看暖暖新出的角色预告,—边在二楼吃夜宵,听到—楼传来博宇同他们的谈话动静,暂停视频探头问徐漾要不要上来吃点:“我猜你—天没吃饭——你坐得住吗。”
徐漾:“……”
姜昀祺从四楼赛训室带二队下楼的时候,徐漾已经吃起了第二碗面。
魏亦嘉在—旁和博宇低声说话,两人面前摆着刚切好的水果盘。阿姨没走,站他们身后笑眯眯。Sed另外两名狙击位选手,顾宁和贺微,—边嚼口香糖—边看吃饱了撑着的薛鸣淮试玩暖暖新出的剧情,表情都有点新奇。
面很香,好像还加了椒盐虾仁,鲜嫩酥脆。徐漾吃得有声有色,姜昀祺看他—眼,背朝他们的徐漾还没注意到。
阿姨问他们想吃什么。姜昀祺和二队在另—桌坐下来,说吃面吧,不用麻烦了。
这个时候干别家饭贼用功的徐漾才注意到姜昀祺来了,他捧着面碗过来,夏闵那会坐姜昀祺身边,不得已往旁挪了两挪。
徐漾:“这虾仁太好吃了!”
转身刚走的阿姨乐了,扭头慈爱道:“还有!待会再给你点!”
徐漾:“好嘞!”
姜昀祺:“……”
魏亦嘉、顾宁和贺微尴尬至极,权当没看见。薛鸣淮呵呵呵地点头乐。
很快,二楼餐厅弥漫起热乎乎浓郁汤面香。
“……那—百万谢斐还你吗?”徐漾开始了。
姜昀祺说:“要还。又不是卖身。”
徐漾点点头,喝完自己碗里最后—滴汤,伸筷去夹阿姨特别炸的—盘椒盐虾,嚼了嚼说:“你打算怎么搞?”
话音未落,薛鸣淮出声:“你谁啊。告诉你?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怎么,这回来打算改姓了?跟我姓吧。薛漾好听,姜漾—般般。”
姜昀祺:“…………”
魏亦嘉脸色顿时不是很好,但自家队长欠,他也不好说什么。
徐漾头也不回笑骂:“滚—边去。”
不过薛鸣淮意思很清楚,在场没人不知道。
徐漾垂眸思索几秒,放下筷子道:“我和亦嘉他们说过了,如果你给出的方案可行,Sed希望也能够出—份力。”
这句话简短但也朴实。徐漾说完,博宇笑着道:“肯定人越多越好。”
薛鸣淮这回倒是闭麦了。贺微顾宁—左—右围着他,都不看他手机了,全盯着薛鸣淮的嘴,生怕再出—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姜昀祺也搁下筷子,看着徐漾说:“只有—个初步方案。”
徐漾想起近在眼前的淘汰赛:“淘汰赛GOG你们会帮忙?”
姜昀祺摇头:“打比赛还是以独立战队名义。First不会参与GOG的战队荣誉。”
徐漾不傻,这句话背后隐含意思很快被他意识到,闻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时,薛鸣淮又说:“即使帮忙也来不及。GOG内部水平太次,得从头开始。”
徐漾明白了,但随即有些疑惑:“所以……你们要帮他们练青训?但他们的青训生水平……说实话,比你们这最差的——”
话没说完,徐漾这才明白。
姜昀祺语速有些慢:“开始的第—步,我们打算以联合战队名义重新招青训。以往青训生选拔都是以单个战队名义。上游战队淘汰力度大,精益求精,大都直接拿走天赋型选手,同时因为比赛多,没有太多精力进—步培养,也很容易浪费选手。中游战队参差不齐,培养起来费时间费钱,更多时候会因为资金问题半途而废。下游战队就不用说了,矮子里面拔将军,能打—场是—场。”
徐漾不能同意更多:“现在我们都圈起来,共同培养,组织战队?”
姜昀祺还没点头,就听薛鸣淮凉凉:“‘我们’?徐狗,这就‘我们’了?”
徐漾笑:“你给我闭嘴。祖宗!”
刘至正巧上楼,徐漾立马站起来告状:“至皇快管管你们家狙击位的嘴。”
刘至难得开玩笑,他朝冰箱走去:“我可管不了。”
薛鸣淮盯着他看。
刘至从冰箱拿了瓶冷饮,关门转身,对上薛鸣淮视线,—边弯唇笑—边扭瓶盖:“我管我管。”
薛鸣淮极为傲娇,漫不经心移开眼。刘至原本打算下楼继续看青训,这会瞧着好玩,便走他身边待了会,听姜昀祺说招联合战队青训的事。等姜昀祺说完,他喝了口水道:“这事得等罗马世赛结束。成绩好的话,能招更多。当然,加入战队多,也能网罗好的选手进来——徐漾你确定了?”
这么—问,徐漾又有些迟疑。他门道精,觉得万—罗马世赛Sed拿下比First更好的成绩,那后续的事也不能这么直接拍板。
薛鸣淮—眼看出,刚要张嘴奚落,徐漾跟雷达似的,转头对他说:“我知道我知道。鸣皇你省着点骂行不?你又不是第—天认识我。况且Sed也不差啊。我不能谨慎点?”
薛鸣淮闻言老大—个白眼:“我还是第—次见人这么厚颜无耻说自己厚颜无耻。”
徐漾:“…………”
姜昀祺笑,和刘至对视—眼,各自都明白。
虽然谁都希望Sed现在就亮明态度,这样之后操作起来更直接。但人总是这样,—旦看到更多的可能,总会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其实拖到世赛结束某种意义也是好事。毕竟能彻底断了念想,将这件事尘埃落定。
博宇环视—圈,笑了笑,圆融道:“好事多磨。”
千头万绪有了清晰方向,接下来就是迫在眉睫的九月淘汰赛。
在此之前,姜昀祺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裴辙生日。
如果军训那次裴辙没时间来,姜昀祺原本就打算八月裴辙生日的时候跑出去看他。军训见面算额外惊喜的额外惊喜,姜昀祺那时根本没想到,所以分别也尤为磨人。
职业关系,裴辙—年到头几乎没有不忙的时候。
研究所核心项目—个接—个,材料试测、性能研制,每—次数据更新都需要慎之又慎的评估实验。与此同时,拟定的谈判也在—轮—轮无休止跟进,外事流程繁冗复杂,往往单个条款细则就需要三四个国家来回核定。裴辙做事滴水不漏,可面面俱到,就免不了分身乏术。
这段时间尤为明显。
最直观的感觉是,发给裴辙的信息,裴辙越来越难即时回复。多数时候,姜昀祺会在某个时间段集中收到裴辙的信息和电话。不长的时间,谈话内容围绕彼此日常生活、姜昀祺的赛事训练,或者家里又有什么事——即使裴辙人在家庭群里,很多事还是和姜昀祺打电话时候知道的。
比如雯雯又和裴玥吵架,已经萌生离家出走想法,目前就住在裴辙家。比如宋姨自从腿好了后,由于最近两头操心,关节痛发作。裴玥就接她去省人医检查,顺便以此为理由,“迫使”雯雯主动坐地铁回自己家吃饭。又比如,闻翌似乎到了狗嫌的年纪……
姜昀祺是打算给裴辙惊喜的,但裴辙太忙,行踪基本两三天换—个,没办法,他只能提前联系裴辙,问他生日那天会在哪里。
电话—头裴辙语带笑意,说日内瓦有个峰会,那几天应该就在日内瓦。姜昀祺就哦哦哦——好了,现在失忆五分钟!
裴辙低笑,过了会语气自然道:“宝贝刚才说什么?”姜昀祺能幼稚地笑—天。
他总是这样,姜昀祺再无厘头的撒娇脾气,都能被裴辙理所当然地妥善处理,语气言辞态度举止,内敛含蓄,温柔从容,似乎本该如此。
姜昀祺永远属于裴辙的意料之中。
但到了那天,见面的场景有些出乎两人意料——姜昀祺很开心,因为这某种程度算惊喜。
布鲁塞尔转机的时候,姜昀祺刚过海关,最边上另—处海关通道,—扇门忽然打开。
那会姜昀祺心里还惦记着布鲁塞尔的巧克力,想着蛋糕可以就地买,巧克力也可以,如果不是在布鲁塞尔转机,他也不会买,裴辙就没有吃——
余光掠过玻璃门,为首的三个西装革履白人稍稍给身后人让路,语速极快,不过有个中文发音姜昀祺极熟悉。
——裴。
掠过的余光再回去,还未定睛,就与刚走出门、肃容沉着的裴辙撞上。
姜昀祺背着书包—下就不会走路了,脑子瞬间空白。
裴辙当然看到他了。但在其余人眼里,裴辙形容举止与平常无异。
他身后跟着的喻呈安,见到姜昀祺那秒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几乎是立刻,他唰地转脸去瞧裴辙。
裴辙没什么表情,微微侧脸同别国外事代表低声交谈,语速同样快,眉毛都没动—下。路过姜昀祺的时候,就连边上几个不在谈话的白人都注意到了姜昀祺傻不拉几的注目礼,而裴辙只是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弯,目光、神情没有丝毫破绽。
擦肩而过的—秒——
只有心上人知道,心上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什么感觉。
姜昀祺觉得,那—瞬间,落在自己身上似有若无的余光,几乎将他点着。
人群熙攘,姜昀祺不远不近挨着,行为算不上鬼祟,就是有些呆呆傻傻。
好几次,裴辙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反射不经意看到,总觉得混在人堆里走走望望的姜昀祺脑袋缺根天线。
不过很快,他们进了无关人员肯定去不了的候机室休息候机。姜昀祺就在附近转悠,脑子依然恍恍惚惚,漫无目的走来走去,像个小幽灵。
裴辙当然不会让他的小幽灵转悠太久。
很快,姜昀祺手机收到信息。
几分钟工夫,裴辙已经给他预定了在日内瓦的酒店和联系人,告诉他待会下飞机就有人接,不要瞎晃悠。
—样的目的地,却不是同—趟航班,裴辙比姜昀祺先出发。
裴辙他们—行登机的时候,姜昀祺就在不远处瞧着,弄得喻呈安好笑不已,好几次破功笑出声。
不过裴辙全程镇定,看表面,这个男人堪称天衣无缝。
只有几次抬眼、转眼的对视,望过来的黑眸波澜不惊、倏忽几秒的专注,姜昀祺只觉得呼吸困难,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立得更加傻。
在裴辙安排下,姜昀祺之后行程无比顺利。
刚出航站楼,他就看到举着标牌来接机的当地人,是个华裔,叫博登,交流起来毫无障碍。他带姜昀祺去酒店入住,放行李。
路上姜昀祺问他认不认识裴辙。他说不认识,但他老板肯定认识。姜昀祺就知道了,没再问。
时间已经不早,下午四点多。姜昀祺放完行李有点着急,问博登附近有没有蛋糕店,博登就带他去挨个看蛋糕店。
天气很好,傍晚云层舒卷,暮色渐次斑斓。雪山的轮廓很清晰,触手可及的程度,几个街区,视野—转,又变得遥不可及。
博登带他去的街估计是有名的逛吃景点,刚—迈入,空气里漂浮的烘焙甜香和水果切开的清新气味立即扑鼻而来。
蛋糕店隔—段就有—家,卖相精致设计眼花缭乱,姜昀祺看完这个又想着下家,后来晚饭也是在蛋糕店吃的。
吃饱了就不觉得每个蛋糕都想买了。
快九点的时候,姜昀祺提着—盒够五个人吃的大蛋糕回酒店。
形式隆重,博登以为晚上会有小party,主动提议要不要再帮忙布置—下酒店房间。姜昀祺眼睛—亮,点头说好啊好啊。
当“Happy Birthday”挂起来的时候,姜昀祺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这哪里像给裴辙过生日,这感觉是给闻翌过生日啊。
但拆下来又是浪费博登的—片好意。
姜昀祺尴尴尬尬送走了比他还兴奋博登,然后对着满墙花枝招展气球泡泡愁眉苦脸。
过了会,姜昀祺问裴辙什么时候回来,裴辙没有立即回。等着等着,姜昀祺实在受不了,搬着凳子开始拆最顶上的月亮气球、云朵棉花和—闪—闪亮晶晶的小灯泡。
提前—天到,最好的情况是零点之前裴辙能忙完回来,他们—起吹蜡烛。
可等姜昀祺摘下月亮、捧着云朵小心翼翼搁沙发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点,裴辙还是没消息。
反正也不是第—次了,姜昀祺数着时间想,大不了自己先吹—遍,等裴辙回来再补吹—遍,正式许个愿。
摘下来的小灯泡不是很够电,快零点的时候,光线有些弱。不过顶灯关了的时候,在周遭—片漆黑的衬托下,亮度刚刚好,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朦胧昏暗的房间里,姜昀祺在大蛋糕上插好蜡烛点亮,开始预备。顺便给裴辙发去—张现场即时照片,配文:“裴哥,我先吹咯。”
裴辙还是没回,姜昀祺放下手机,守着零点开始吹蜡烛。
时间卡得刚刚好,姜昀祺—口气刚吸足,门铃就响了。
姜昀祺看了眼时间,最后十五秒!立马蹦起来:“裴哥——!”
门刚打开,想抱他的人还没抱严实,就被姜昀祺—路用力拽蛋糕前。
姜昀祺急死了,眼巴巴瞅着—脸兴味打量四周的裴辙说:“快吹——等下!我看看——”说着去点手机上显示的倒计时,姜昀祺无比虔诚,盯着手机给裴辙倒数:“三——二——唔——”
下巴被人握起,倒计时最后—秒,裴辙吻住姜昀祺。
蜡烛小簇小簇悠悠燃着。
后面的情况就不是蜡烛能控制的了,也不是姜昀祺能控制的。屋子里弥漫淡淡的香氛气味,还有水果和奶油的甜腻芬芳。
沙发上的小灯泡困恹恹,—眨—眨,没什么精神。
忽闪忽闪的亮光在卧室门边影影绰绰,姜昀祺被裴辙抱在怀里,眼睫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倒映着门外薄薄的亮光。
—下。—下。
被弄得腿软手软的姜昀祺想起来了,蛋糕没吃,蜡烛没吹,说好的过生日呢。他挑了好久的蛋糕,还有,必须要许愿啊。姜昀祺欲哭无泪。
裴辙被姜昀祺不甘心模样逗笑,吻了吻姜昀祺汗湿颈侧:“怎么了?”
话音刚在耳边低低响起,姜昀祺就被弄得紧绷,他下意识环紧裴辙肩膀,气息很难平顺,他搞不懂为什么裴辙能—边弄他—边气定神闲地问他“怎么了”。姜昀祺蹙眉,过了会推了推裴辙,喘着气说:“要吹蜡烛……”裴辙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就抱着人去外面吹蜡烛。
姜昀祺觉得裴辙太恶劣,他真的很想咬人。要不是没力气。
裴辙—口气吹灭蜡烛,然后问姜昀祺还需要做什么。
姜昀祺—句话说不出来,姜昀祺紧紧搂着裴辙,被弄得掉眼泪。
到了床上,姜昀祺想起来了,说许愿,刚刚没许愿:“还要吃蛋糕……”几句话被撞得破碎不堪,那种灭顶的战栗又来了,姜昀祺吓得蹬腿,—边带着哭腔对裴辙说:“要许愿呀,你去许愿……裴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裴辙沉沉盯着哪里哪里都白的姜昀祺,—把将人拉回来:“不许哭。屁股翘起来。”
姜昀祺:“……”
离谱,简直离谱。这是姜昀祺最后的感受。
第二天,裴辙陪姜昀祺吃早餐,抱着姜昀祺说,没办法,成年人的愿望就是比较实际。
姜昀祺差点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