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年,First再次捧回洲际冠军奖杯。
姜昀祺抬头看向实时积分栏。
隔着耳机,持续不断的欢呼像是海面来回奔涌的浪潮,声势浩大。
气氛在某一刻被推向极致,似乎要连带整座竞技场蒸腾上升,然后——
爆炸。
外面震天动地,队内语音却出奇安静。
好一会,传来路星岚颤抖声音:“冠军?”
博宇回得最快,几乎与路星岚同时:“冠军。”
薛鸣淮听着他俩一致却不一样的语调,轻轻笑出声。
这一笑就没停下。
后来,姜昀祺也跟着笑起来。
四个人在队内语音里笑了好久。
直到刘至上前拍了姜昀祺肩膀。
姜昀祺拿下耳机。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尖叫欢呼差点震破耳膜,解说员正在无比兴奋地回顾整场赛事,语速极快,声调都在抖。
灯光再度亮起,每个人脸上表情一清二楚。三幅巨大直播显示屏上呈现的画面激烈混乱、紧张刺激。即使经历过一次,大家还是仰着头,目不转睛沉迷其中。
这是绝地狙击有史以来反转最多、悬殊最小的赛事。排名前四的战队势均力敌,任何一次淘汰就能颠覆全局。
某种意义上,这也意味着,在没有P11参赛的情况下,亚服战队也能打出精彩绝伦的比赛。
世赛可期。
视线之外,姜昀祺看到GONG坐席空无一人。
刘至说:“比赛一结束Era就带队走了。我们现在要去休息室,颁奖礼一小时后开始。”
姜昀祺点头,开始收拾外设。
刚拔下键盘插件,姜昀祺手里动作一顿,立马起身奔向最外围。
裴辙没在座位上。但姜昀祺很快看到了他,就在不远处的出口通道。
竞技场内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声效机。所有声音在里面挤压碰撞,尖锐的刺破混沌的,轰然响起的又压到细碎嘈杂的。粉丝仿佛有数不清的分贝急待发泄,他们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可裴辙明显不是。他本身就极少在一些事上过度,清醒与冷静让他比别人更敏锐——姜昀祺看出来了,裴辙有点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高分贝。
姜昀祺望着裴辙傻笑。
独自围观站立的裴辙一开始没发现姜昀祺在看他。他也同观众一样,抬眼注视光影错乱的倒放屏幕。光线落在他弧度柔和的唇角,面容英俊,他一手插兜,暴露在鼎盛光芒下的一侧身形磊落挺拔。
“我帮你收外设。”忽然,博宇凑近笑着说。
姜昀祺转头看他,落在眼底情意旖旎的笑意还未褪去,整个人雀跃灵动,赛场上雷厉风行有仇必报的云神转眼消失不见。
博宇挠头,突然对上姜昀祺一张含情脉脉的脸不是很好意思:“……就收个外设,你什么表情?”
姜昀祺笑:“谢了。”说完就跑下楼。
楼下更混乱。
没进前三的战队纷纷收拾好外设去往官方指定的休息室。距离近的观众席上,粉丝大喊战队名字鼓劲打气。
喊得最猛的,是Sed战队。
本届冬赛,Sed与第三名YE就差一次淘汰,与第二名Infinite差两次。中场笑得如沐春风的徐漾这会耷拉成苦瓜脸,在魏亦嘉身边唉声叹气。相反,拎着外设包立在队伍最前面的魏亦嘉仍旧没什么表情。
姜昀祺小跑路过看到,忽然想起语文课本上背的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莫名觉得很衬魏亦嘉。
他跑得快,光线纷乱,没多少人注意。
即使注意到了,也会觉得眼花。
——本场最大赢家First,终局翻盘成功复仇,冷酷云神不去等着领奖,这会会在楼下跑来跑去?
没错,姜昀祺不光跑来跑去,还试图在距离裴辙几步远的时候玩躲猫猫。
要不是一身银灰深蓝队服配上这种幼稚行为过于奇异,临近的观众就不会大喊一声“云神?!”
仔细听是不敢相信的。
姜昀祺吓得跳脚,众目睽睽下难得有点不知所措,在更多人望来前,居然扔下裴辙一个人朝出口通道撒腿溜了。
全程围观人物裴辙:“…………”
往里光线暗些,没有多少距离,竞技场的巨大声响顺着通道嗡嗡传来,推开门就是一片露天平台,正午阳光灿烂,气温一下都高了不少。
姜昀祺守门口等裴辙过来。
但裴辙好久没过来。估计在应付姜昀祺丢下的摊子。
姜昀祺走来走去,不敢离门边太远,等了会想起什么,蹲下来给裴辙发信息,发到一半后知后觉又想起裴辙收不到。
待会见了人一定要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昀祺把编辑好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敲回去。
敲到最后一个字,门把松动,门咯吱转开。
姜昀祺随声仰头。
明晃晃日光下,裴辙垂眸注视他,语声混合身后模糊不清的回响,像是在做梦。
“昀祺。”
姜昀祺一眨不眨,日光下蓝眸澄澈盈润。
每次见到裴辙的感觉都无比心悸。
在姜昀祺所有认知里,裴辙是无论发生什么,最后都会从容来到自己面前。
姜昀祺朝他身后望,空荡荡的:“没人过来?”
裴辙伸手拉人:“你说呢。”
没拉动,姜昀祺伸长手和他牵着,抬头笑:“我吓死了。”
裴辙面无表情瞥他:“跑得挺快。”
姜昀祺这会就真的只知道笑了。
好像再次捧到奖杯的喜悦都比不上触碰裴辙的每分每秒。
裴辙又拉了几下,姜昀祺就跟黏地上似的,怎么都不起来。
裴辙没办法,想松手不管,谁知道姜昀祺又磨上来,“裴哥”“裴哥”一边叫一边和裴辙拉手。
裴辙往前走,姜昀祺就蹲着往前挪。
裴辙低头看他,好笑:“好玩吗?”
姜昀祺理所当然:“好玩。”说着表情还严肃起来:“你手机呢?路上出什么事了?”
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一个扯着另一个人的手,也只有姜昀祺能这幅样子和裴辙说话。
裴辙习惯性谈判:“起来说。”
姜昀祺仰头:“你说我就起来。”
裴辙:“……”无法无天。
停顿几秒,对上认真瞧他的姜昀祺,裴辙只能说:“飞机晚点,怕你着急,发信息的时候被人撞了下,手机摔了。”
姜昀祺腾地站起来:“啊?”
站得太猛,气势汹汹的,姜昀祺捂着脑袋发了好一会懵。
裴辙把人拉进怀里,不知道说他什么。
听上去只是一次不小心的意外,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可如果裴玥在现场,听到裴辙那句话,估计是要笑的。
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姜昀祺着急,连带自己也一反常态。
好一会,脑供血上来了,姜昀祺开始启动哼哼唧唧模式,搂着裴辙的手往西装外套里伸,一边摸一边咂摸:“真幸福。”
裴辙:“……”
手感奇佳,光天化日之下姜昀祺想入非非:“要是有亲亲就更幸福了。”
裴辙:“……”
裴辙抬眼看了下无比明亮的太阳,好一会提醒:“太阳公公应该不允许。”
姜昀祺在裴辙怀里差点笑疯。
好不容易按住姜昀祺,裴辙刚想问姜队要不要回去拿奖杯,哪想早就乐不思蜀的姜队原地蹦了两蹦,第三下直接蹦到裴辙身上,扶着裴辙肩膀就吻下来。
小舌头迫不及待钻进去,裴辙气息深深灌入,姜昀祺一下就软了,搂着裴辙肩膀,背朝太阳,生生出了半身汗。
爱意直白赤诚,从来都毫无保留地摆在裴辙面前,要什么,不要什么,从来都有底气,也从来都不害怕。
这些,都是裴辙给他的。
姜昀祺主动起来很要命。
不得已,裴辙把人抱到角落压在墙上狠狠吻了回去才让烧得不行的姜昀祺勉强冷静。
刺眼日光被裴辙阻挡,姜昀祺舔了舔有点烫的嘴唇,两腿夹得紧紧,小声:“我不回去了……我们回去吧?”
没头没尾两个“回去”,眼里只有裴辙的姜昀祺话都不会说。
裴辙拍了拍姜昀祺屁股:“清醒点。”
姜昀祺埋进裴辙肩窝:“好难啊……”说着说着,又去舔裴辙侧颈。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云神……”
博宇站在太阳底下,顶着正道的光,硬着头皮道:“颁奖马上开始了。我们要过去了。”
前一秒人生艰难的姜昀祺下秒就克服艰难从裴辙身上滑下来。
姜昀祺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站原地的裴辙。
博宇已经没眼看了。博宇抬头观察了下天象,觉得是个好日子。
裴辙笑,朝姜昀祺走去:“去吧。”
姜昀祺想起一会颁奖又是惊天动地的,裴辙肯定又嫌吵,就在衣服口袋里掏房卡,一边对裴辙说:“房间电视有直播。你去房间等我!我很快的!”
博宇觉得这不是他能听的,抬手指了指通道:“我先过去。”
姜昀祺点点头。
其实姜昀祺还想说,你都是副队了,颁奖这种事应该也可以完成。
幸亏博宇走得快。
裴辙捏着房卡哭笑不得:“昀祺。”
脑子里跑完好几趟火车的姜昀祺盯着裴辙手里房卡,没抬头:“啊?”
裴辙捏了捏姜昀祺滚烫耳廓:“天天想什么呢?”
姜昀祺想都没想:“想裴哥啊。”
再次回到竞技场,冠军奖杯已经摆在最高处。
苏赫带着他的战队正往颁奖台上走。
这是Infinite建队以来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虽然最终只拿下第二名,但比赛过程中Infinite数次积分登顶的表现已足够有说服力。
比起First锋芒毕露的战术与风格,Infinite更显低调沉稳,这也是为什么Infinite常年被冠名“温吞战队”。
苏赫站在领奖台上,当解说员嘴里“厚积薄发”四个字出现,底下Infinite粉丝几乎喜极而泣。
夺冠或许是最值得庆祝的,但每一次试图触摸冠军奖杯的举动都值得认真对待。
比起苏赫随遇而安的性格,叶逊声就显得极为阴郁,跟他身后的队员也面色不佳,一路注视姜昀祺带队走来。
至此气氛真正进入高潮。
惯例,对于First的介绍永远离不开Fight of Faith-信战和禁赛战队P11。
前因冗长,大家却听得津津有味。
First发家史贯穿绝地狙击数次“有史以来”,解说员最后评价:“这是值得被绝地狙击记住的战队。”
博宇受不了这位情感丰沛、言辞华丽的解说员:“过了过了。”
薛鸣淮:“还行吧。我还等着他说载入史册。”
博宇:“要不你去解说?”
薛鸣淮:“屈才。”
博宇:“……”
半年前的春赛历历在目。
姜昀祺注视最前方的冠军奖杯,脑海浮现和Sed的那一场同样惊心动魄。
脚下像是一个圈,他走了一圈又重新站在奖杯前。
来路刻骨铭心,前路光辉灿烂。
他什么都没丢下,因为一个人,他一直牢牢握着他最珍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