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眠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改好了魏谦的妆容，配合花色斑斓的背景，妆色更绚丽斑驳，并根据他的五官比例，将他的优点发挥出来，完全不比专业化妆师差。
甚至那些化妆师还推搡着来和她讨教妆容的深浅分区和搭配问题。
她没有隐瞒，将自己以前研究的告诉他们。
方千金看见慕眠被一众人围着，格外受欢迎，就连魏谦都挤进去，平白升起无名怒火，拨开拥挤的人群，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慕眠，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家的千金没人敢不理，顿时所有人都噤声，面面相觑，虽不动声色，但每个人的眼神极具戏剧性，流连于两个人之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场结清了费用后，慕眠很快地收拾好东西，没看她，语调依旧轻柔，没有半点儿攻击性。
“你真会装！你一定早就知道影楼今天被谦宝包下来了，所以今天才过来吸引他的注意！”方千金一副早已看透她真面目的表情，义正辞严地说道。
慕眠没说话，倒是魏谦先上前去提起方千金的后领，微眯眼睛：“你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你，也不用麻烦眠眠做这么多事情。”
方千金气不过，但她从来不会对魏谦摆脸色，只能把气给憋下去，狠狠瞪了慕眠一眼。
后面有人叫魏谦准备拍摄，慕眠的任务也完成，打算出去打给陈瑜问她在哪见面。
刚走到门口，方千金匆匆追上来，双拳紧握，浑身炸毛的样儿，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狠狠咬牙：“说清楚再走，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才故意过来，报复我在帝杭公园给你难堪？”
不提还好，本来帝杭公园那事儿她差不多忘了，这下旧事重提，她又想了起来。
慕眠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谁知道呢。不过萄萄说得对，方小姐真应该去看看脑子，魏谦那种渣男，就你看得上。”
说完，她迈开脚步离去，同时脸上的笑也即刻收起，温婉柔情的桃花眼里氤氲着淡淡的冷漠。
方千金：？？
方千金：“魏谦才不是渣男！他只是喜欢交不同的女朋友而已，哪里渣！”
慕眠走出门口，给陈瑜打了个电话，陈瑜说在附近吃螺蛳粉，问要不要打包一份给她。慕眠拒绝了，并说就在影楼门口等。
期间给顾萄发了条微信，跟她说今天遇到魏谦的事儿。
过了两分钟，顾萄发来回复。
是紫色的萄萄吖：【魏谦是谁？】
慕眠：“……”
这两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走心。
是紫色的萄萄吖：【哦哦哦，就是那个我只交往了四天的前男友？我刚百科了下，发现他实在是太丑了，以后你别说他是我前男友了，影响我名誉。】
慕眠：“…………”
五分钟后，慕眠在影楼门口见到匆匆跑过来的陈瑜，手上拿着两瓶樱桃汽水，见到她，递去一瓶没开封过的，眉开眼笑：“久等了，进去吧。”
“进哪儿？”慕眠接过汽水，看了眼偌大的影楼招牌。
“我帮你接了个活儿，人说今天全天在影楼，叫我们来这里面试，就今年大火的那个男明星魏谦啊，他新歌MV，是游戏《熙乐天下》的宣传曲，我觉得蛮好，我昨天和老板争取了好久呢，他才同意的。”陈瑜说道。
慕眠：“……”
也行吧。
总比没工作强。
慕眠跟着陈瑜再次回影楼，工作人员看她的表情充满了微妙，也没说什么，走进去告诉魏谦。
还在门口，魏谦高亮的声音就传来：“蓝海传媒的人怎么又来了，一连送来那么多长得丑的女艺人，要不是他们公司买下了那游戏的IP，我还真不想和他们公司的人合作！”
“谦哥，你还是看看再说吧。”工作人员汗颜。
“有什么好看的，新来的女艺人哪有我的甜心好看……”魏谦不耐烦地回头，惊鸿一瞥，再次震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小声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卧槽，她怎么和我的甜心长得一模一样？”
工作人员：“……”
“慕小姐就是蓝海传媒今天送过来的女网红……”
话还没说完，魏谦人影倏地一下就没了，跑到陈瑜面前，乖得和一条正在摇尾巴的大狗一般：“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陈大经纪人吧，能和你们合作十分有幸，就这么定了，今天就签合同吧！”
陈瑜：？
她反应慢半拍，工作人员把合同拿过来，魏谦急切地说道：“这合同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片酬不够，可以再加，10%，20%都不是事儿！”
陈瑜：？？？
她震惊地看向身边淡漠站着的慕眠。
不是，她这也太淡定了吧！
这可是一线男明星诶，他挑了整个蓝海传媒的女艺人，没一个看上的，慕眠是老板最后的挣扎。
……
慕眠在回去的路途加上了魏谦的微信，陈瑜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景况中反应过来，说要再去吃一碗螺蛳粉冷静一下。
她自己打车回了家。
那场暴雨下完，今天再看时，门口的油漆已经不剩多少了，就只有那“还钱”两个大字还稳打不动在门上。
原本还想要不要搞个工具清理一下，等她真正走到路口，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全部被扔了出来。
花园里种植栽培的大片鲜花也被连根拔起，残忍地如垃圾般扔在地面。
慕眠快步走过去，房子的大门还开着，房东莫叔和莫婶正在把最后的物件——行李箱大剌剌抛出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还在合约期内，下次交房租的时间还没到。”她弯腰从地上捡起行李箱，饶是她平时脾气再好、性子再温吞，这会儿那张温柔的小脸也布满了冷意。
莫婶也不废话，皱眉朝她挥了挥手以示驱逐，带了不知是哪里的口音：“邹滢你认识吗？今个我们收了钱，她要赶你出去，这房子你不能住了，否则我们就要有麻烦，你另找地方吧！”
邹滢？
猝不及防从别人口里听到这个名字，慕眠怔了片刻，纤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五指用力，手腕隐隐有青筋浮现，抿着苍白的唇：“我们有合约在先……”
“她给的钱比你多，有本事你也给撒，没钱就滚。”莫婶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了个震天响。
四周一片岑寂。
慕眠单薄的身子在发颤，她扫视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小物件，挑了一些必需品装进行李箱，余光不经意瞅见被埋在最底下，早就破碎不堪的盆栽——
里面的玫瑰幼苗快被压死了。
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碎瓷中的那株濒死幼苗。
好可惜。
这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还打算培育好了之后送给母亲。
重新买一株真的好贵。
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吸吸鼻子，等到情绪完全恢复之后拨通了母亲邹滢的电话。
第一遍被自动挂断，第二遍于濒临挂断之前，终于被接通。
女音干练而冷漠，从听筒中传出来，如冰块般生着寒气：“喂。”
“母亲。”慕眠咬着唇，脚蹲着开始发麻，但她没站起来，用尽量平和温柔的语气，“我想见您一面。”
“呵，我看你那网红当得挺好，怎么，赚到钱了吗？”邹滢话语之间全是揶揄。
慕眠估摸着是何雨天和她说了，下一秒就听邹滢更是生气地指责。
“见到雨天还当着外人的面下她的面子，你出了几年国，没成就没工作，还能耐了！晚上六点，竹溪茶馆，不许迟到！”
通话被掐断。
慕眠拿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侵入五脏六腑，她木着一张脸从地上站起来。现在时间还早，竹溪茶馆离这里还有点儿距离，但她只想用走路减轻一点心中的闷闷不乐。
走到竹溪茶馆时才下午三点，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她去旁边买了杯咖啡，到了六点整，压着点儿过去报了邹滢的名字，由侍者带去雅间。
邹滢刚在这儿谈完一个合作，侍者换上新的茶具，见到慕眠来了，冷漠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变换，仿若陌生人。
“母亲。”慕眠落座，低低地唤了一声。
邹滢正在盘头发，柔顺的黑发三两下被她用简约的一字夹利落地盘于脑后，然后尚好的茶推杯换盏到了慕眠面前，终于肯赏她一记眼光。
“你就和你那个没用的爸一样，要不是他当时家里有点小钱，创业也成功了，我能嫁给他生下你？呵，现在连家业也守不好，慕家没了，你当网红，养那些破花，真丢我的脸！”说着，邹滢扫了一眼她搁置在边上的行李箱，口吻嘲讽。
慕眠没说话，用尽全身的力气勾出一丝笑来。
邹滢看她这副温柔绵软的样子就烦，茶杯被她用力放在桌上，碰撞尚好的梨花木，发出清脆的响，比方才更冷的声音从开开合合的红唇中溢出，毫不留情：“你看看雨天，你和她能比吗？她只比你大几个月，现在人家是娱乐圈的一线小花，你连房子都租不起，我真后悔生出你这种没用的女儿！”
慕眠垂着眸子，心想，房子住得好好的，要不是邹女士横插一脚，能安稳住到明年呢。
“你赶紧去和雨天道歉！”邹滢厉声呵斥。
“我为什么道歉？”慕眠面无表情，语调波澜不惊，甚至没有平仄起伏，静得仿佛失去生息。
邹滢冷笑了声，一双眼中充斥着隐隐的恨意：“就凭雨天今天见到你不开心了，让她不开心就是你的错，你若不去和她道歉，你的房子也别想要了！”
何雨天不开心，她还不高兴呢。
慕眠闭了闭眼，被她这番话给气笑了，再睁开时，温和漂亮的桃花眼底布满藏也藏不住的讥诮，轻轻袅袅地开腔：“言则，但凡她有点儿情绪，我都得去道歉，她要是还不满意，我是不是得三拜九叩跪在她面前磕头？”
“慕眠！”邹滢拍案而起，一双和她几分相似的眼睛洋溢着愤怒，“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还没满八岁时您就离开了我，在我有记忆以来，您不是和慕先生吵架，就是逮着我一个劲的数落，不如您现在教教我，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和您以及何小姐说话吧。”
长长一段话撂下尾音，温热的茶水扑面而来。
慕眠下意识闭上眼睛。
那一杯满满的、香气四溢的温茶沿着她的下颚，一点一滴落湿她的衣衫，直到大腿感受到强烈的湿意，她才试着睁开。
寂淡一笑，礼貌地朝胸腔止不住强烈起伏的邹滢行了个礼，回身，拖起自己的行李箱，静静离开。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绵绵小雨，雨丝似有若无参杂在风里，不大，但一旦在雨里走一阵，衣服也会湿透，贴着皮肤。
慕眠不想走，她不知道去哪。
在茶馆门口站了很久，无数的人与她擦肩而过，疑惑地打量她。她仿若没看见，直到雨又停了，茶馆濒临打烊，整个馆内只剩下她和另外一群刚走出来的客人。
客人们叽叽喳喳地在她不远处虚与委蛇说着客套话，甚至还有人吹了声口哨，打趣地调侃：“看那边有个美女。”
慕眠没兴趣，也懒得理，面无表情站在原地。
……
陆南觉收到陆燃情发来的图片时，正开车从立交桥通过，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空闲时才点开，本想让他没事别老给他发什么无聊的图片消息。
点进去，却一眼看见大图中熟悉的身影，陆燃情的消息弹出来。
宇宙无敌第一帅到炸裂的燃情哥哥：【刚和朋友出来，似乎发现个熟人，温泉山庄百分之一的股份，我告诉你地点？】
陆燃情也没敢说太多，怕他不给，毕竟也不知道这女生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是上次在警局，看他出手，隐约感觉到有点儿眉目。
陆南觉单手敲键盘，没有任何犹豫：【说。】
宇宙无敌第一帅到炸裂的燃情哥哥：【这么爽快？要不百分之二吧？我还得问问朋友这地儿叫什么。】
约莫过了三分钟，陆燃情还以为陆南觉不会再回复他了。
N：【给你百分之五，发定位。】
宇宙无敌第一帅到炸裂的燃情哥哥：【得嘞！您说了算。】
宇宙无敌第一帅到炸裂的燃情哥哥：【[位置]】
宇宙无敌第一帅到炸裂的燃情哥哥：【快点哦，茶馆要打烊了，小妹妹估计也想走，啧。】
陆南觉没再回复，手机收回兜里，油加满，他重新点火，车子飞驰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
竹溪茶馆就在距离立交桥加油站两公里左右的位置，五分钟后，于茶馆旁边的停车位暂时泊车。
茶馆正换上了打烊的字样，整个建筑空落落的，只剩下慕眠一个人站在门口。
站得太久，浑身都泛疼，尤其是头，太阳穴隐隐作痛，她伸手揉了揉，视线下移。
片刻后，视野内闯入一双价格不菲的黑色皮鞋。
她怔了怔，抬起头。
在暗淡迟暮的灯光中，看见了一张熟悉而英俊的脸，那一身深黑的西装似乎能融进无边的夜色，却又好像带着光，如长明的火，朝她走来时，能烙进她心里。
慕眠突然觉得很难受。
之前被赶出家门，见到六年没见的邹滢女士，劈头盖脸被泼一杯茶，她也只是稍微起了情绪波动，没觉得委屈。
也许是他朝她走过来时太耀眼了，而她现在又太狼狈。
陆南觉站在离她几步路远，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清淡而幽远，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慕眠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忍着心中的苦涩，迈开腿往他那儿走——
却因为站得太久，脚底发麻，尖锐的刺痛传遍神经，腿一下子软了下去，一个趔趄身子摇晃。
没有摔倒，男人上前一步，稳稳抱住了她的腰，揽进怀里。
他身上炙热的体温传递到她的身体，慕眠本能地往他怀里缩，太久没说话，开口时声音都沙哑了，原本温柔的基础上更添委屈：“我站太久了，腿麻。”
过了会儿，陆南觉才回话：“现在好点了？”
她点了点头。
“那走吧。”陆南觉将她隔开了些，深重的寒气又重新围绕着她。
慕眠理智地站住，没再贴上去。
“去哪？”她问出口，才后知后觉地补充，“我……我没地方住了。房子被房东回收，我……”
贝齿轻咬下唇，想说去附近的酒店就好。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拉过她的行李箱，惯来清淡寡冷的音色在这夜深露寒中也显得温馨暖人。
他放低了声，对她说：“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