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五月雨

“啊?”宋雾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目光下落,看到了温祠安捧着杯子,指节如玉。

“到吃药的时间了,刚刚发微信看你没回,担心你又发烧。”温祠安淡淡解释。

“哦哦,”宋雾一拍脑袋,向温祠安解释,“我没怎么看手机,起床前测了体温,36.8,已经退烧啦。”

“小芷说药在你房间,这是温水,喝完如果饿了,厨房里温着粥。”温祠安将水杯递给宋雾。

接过的时候,宋雾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温祠安的手指,和梦中的温热重叠,又融在水的温度里。

她快速地收回手,握着水杯,另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眼眸真挚:“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温祠安友善地浅笑一下。

“这明明是救命大恩。”宋雾自嘲式调侃,随后声音郑重,“所以是肯定要感谢你的,不能拒绝。”

温祠安看宋雾认真的模样,长发披散在肩膀,眼睛比发烧的时候要清明,眼圈原本因为温度升高而泛红,现在也已经淡下去,一张小脸瓷白,苍白的唇色透露着她还有些憔悴。

“好。”温祠安应下来,对她说,“不着急,你先把病养好。”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随时给我、”温祠安顿了一下,觉得不妥,稍稍改口,“给我们发消息。”

“好,真的谢谢啦。”宋雾乖巧地点点头。

吃过药,宋雾有些不想动,拿了本书靠在床头,当时出门的时候随手从书架上拿的,是史铁生的《病隙碎笔》。

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是初中,那时候怎么都看不进去,觉得枯燥无聊,可现在再看,如同山泉水轻缓流入心间,积累下来的躁意开始被慢慢抚平。

屋内的灯光温暖,外面琳琅滴答的雨声是最曼妙的音乐,玻璃窗上的雨水慢慢往下蜿蜒,在碰上别的小水滴后融合在一起,变成豆大的水滴,直直往下坠。

宋雾这场感冒持续了一个星期,退烧后就转为咳嗽,为此温宁给她煮了川贝炖雪梨,喝了几天,果然好了不少。

期间加了宋培安推荐的微信,不冷不热地聊了一两句,就再没有后续。

宋雾平常就在院子里走走,大多数时候呆在客厅或者房间,她几乎没怎么看到温祠安,想来他应该也很忙,倒是贺芷经常来找她聊天,有时候贺序也会来,加上温宁四个人偶尔会打打牌。

今天打牌,温宁煮了一壶蜂蜜柚子茶,几个人边打牌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

“小序,你们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啊?”温宁出了一对三。

“宁姐,这才一周,你就要赶我走了吗?”贺序一双眼睛耷拉下来,声音放软,像委屈的小狗一样。

“是啊,你在这儿白吃白住,简直就是浪费我温姐姐的绿色有机食材!”贺芷瞥贺序一眼,特别不屑,“你赶紧走,我看你都看累了。”

“......”贺序无语了,顿时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不是在这儿白吃白住一样!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不是不是。”温宁看两人像是要吵起来,连忙解释,“我看过几天应该要放晴了,之前答应煦宝放风筝,你们要是还在,我就给你们也准备几个风筝。”

“在在在!”贺序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热闹的,想到自己最近的处境,心里就堵,“最近我爸妈为了逼我去相亲,把我的卡都停了,我回去他们指不定怎么折磨我呢,我才不回去。”

“如果不是你之前总是泡吧没个定性,爸妈才不会这么急让你相亲呢。”贺芷看着牌局,漫不经心出牌,还不忘挖苦贺序,“要我说你就是活该!”

“那你在这儿贺叔叔他们就不会拉你去相亲了?”温宁觉得好笑。

“不会,我和他们说我在向温祠安学习,他们放心得很。”

贺芷:......

祠安哥哥这几天都不在,你每天招猫逗狗,要么就是打牌,学了个寂寞吧。

“宋雾,你呢,到时候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野餐?”温宁转头看向另一侧默默出牌捉摸牌面的宋雾。

“如果不麻烦的话。”宋雾杏眼弯弯,也有些心动,这段时间几个人一起玩,关系也近了几分,但不同于他们以前是熟悉的,哪怕几个人平常能开玩笑聊天,但涉及到这些聚餐的时候,如果没有主动问,她也不会主动凑上去。

“当然不麻烦啦。”温宁笑起来,“既然你要在这儿久住,把我们当家人就好。”

“是啊是啊,别拘束。”贺序抛了一颗葡萄到嘴里,声音懒散。

宋雾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点点头,很乖。

“对了,祠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贺芷跟着贺序出牌,像是忽然想到。

“快了吧,听他说是去意大利出差,他公司的事情我没怎么关注,他没和你们说吗?”

“就说要去意大利处理一下,别的我也没问,不过我想也快了,都快一个礼拜了。”贺序躺在靠椅上不要太舒服,懒洋洋地说。

宋雾出牌的动作微顿,原来他是去出差了吗?

感冒好差不多了,可该怎么感谢她还没想好。

得抓紧想了。

吃过晚饭,宋雾看到温宁正靠在沙发上刺绣,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亲手绣的香包,会不会显得有诚意一些?

说干就干,宋雾找温宁要了快递地址,当晚就下单了不同味道的香料,以及做香包的材料。

宋雾回到屋里,温宁正好接到温祠安的电话。

“喂。”温宁接过电话,有些熟练地说,“宋雾感冒已经好多了,咳嗽也好了不少,你别担心了。”

宋雾发烧后的第二天,温祠安就要去意大利处理那边分公司的事情,便只能拜托温宁多照顾。

温宁还记得那天,从来都温润话少的弟弟,在自己家门口踱步走了很久,犹豫来犹豫去,硬是把她一个慢性子都搞急了。

她拉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温祠安,头一回有了无奈的感觉:“你不是要去意大利?还不收拾东西吗?”

“助理已经收拾好了。”

“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温祠安脸上挣扎明显,最后叹了口气,有些生涩紧张地开口:“姐,宋雾刚退烧,可能还会反复,可能要麻烦你多注意,半天测一次体温,红色盒子的药饭前半小时吃,白色的药和冲剂都饭后半小时再吃。”

“天气预报上显示最近会有几场暴雨,你们尽量少出门,有什么需要打宁林的电话,他这次不跟我一起出差,缺什么东西就让他送来。”

“宋雾不吃香菇那些菌类的,所以煮给她的粥里这些别放,辣的她也不会吃,但感冒期间还是别吃辣的了。”

......

温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祠安,身姿挺拔向来沉默寡言的人,正站在她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都是有关宋雾的。

如果之前的红糖水只是猜测,那现在就是确定以及肯定。

温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眼眸里带着探究。温祠安在选择让温宁帮忙照顾宋雾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和温宁说的准备。

这个秘密放在他心里已经9年,这九年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话已经到喉咙口了,却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阻碍,怎么都说不出,就像是一块石头将喉咙口堵住了。

最后,温祠安闭了闭眼,鸦羽般的睫毛上下眨动有些慌乱,呼吸一滞沉声说:“我喜欢宋雾,喜欢九年了。”

声音温柔又郑重。

藏在心里九年的话终于说出口,如同收藏家拿出宝库中价值连城最宝贵的珍藏,小心翼翼又郑重其事。

哪怕温宁已经猜到自家弟弟喜欢宋雾,但还是被九年这个数字震惊了一下。

九年,是3285天,是78840小时,是4730400分钟,是283824000秒。

一串比一串长的数字,确实温祠安心动的全部。

温宁知道让温祠安说出喜欢已经是不易,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应下,让温祠安开车赶去机场。

后来几乎每天,温祠安都会在微信上问宋雾的情况,刚说宋雾咳嗽有些厉害,宁林就送来了雪梨和川贝,还有止咳糖浆,枇杷叶、橙子等,又帮温宁将这些东西处理好,送去给宋雾吃。

连着好几天,宋雾的咳嗽终于好了,感冒也就好得差不多,和温宁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感激,却不知道这些都是温祠安的心思。

“好,谢谢姐,再过两天我就回来了。”温祠安在高楼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璀璨灯火,心里却无比怀念那个雨天,他站在落地窗前,玻璃镜像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

温祠安回到暮村的时候是个晴天。

温宁前段时间和宁林出去一起买了好多只风筝,蝴蝶、白雪公主、蜘蛛等各式各样,一堆人正在院子里选自己想要的风筝。

“妈妈妈妈,我要白雪公主的!”

“好,我们煦宝挑白雪公主。”温宁亲了一口温煦粉嫩的脸蛋,眼里是藏不住的宠爱。

贺序抓着一直奥特曼的风筝不放,叫嚷着:“我要这个奥特曼,谁都别和我抢啊!”

贺芷无语:“都几岁了,你还在相信光的年纪吗?”

贺序耿直脖子:“你懂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

贺芷:......二百五。

心里无语完,贺芷转身就挑了一只小猪佩奇,贺序看到大声嘲笑:“哟哟哟,你还嘲笑我幼稚,佩奇,怎么不见你的弟弟乔治啊?”

“你管我呢!”贺芷听着贺序特意压低声音模仿猪叫,没忍住被逗笑,“贺序,你这么学起来还挺像头猪的。”

“我要是猪,你不也是?”贺序睨了他一眼,散漫又无赖地说。

“那我也是公主猪,你是头笨猪!”贺芷扬起下巴反驳。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温宁被兄妹俩逗笑,出来维持秩序。

“小宁,小雾,你们也快挑,剩下的留给我弟。”

温宁将剩下几个风筝摊开,让他们两个自己选。

宋雾已经好久没有玩过风筝了,对风筝的形状是什么并没有太大执念,随手拿了一个蝴蝶的,宁林选得也很快,拿了一个小太阳的。

温宁怕几个人不够挑,还买多了几个,现在桌上还有一个一团白色形状不规则的风筝,以及一个猪猪侠和卡通小狗。

温祠安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他一件米色私人订制风衣,风尘仆仆走进庭院,墙角种植的棕竹叶子被行走间的风带着微动。

定制的风衣将他肩宽腿长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俊逸优越的容颜让这件衣服的气质又拔高了一个档次,站在中式风格的庭院里,配上周围有些古旧的石桌,有青苔的石板路,像极了民国时期留学回来的大户人家的少爷。

“来得正好,我们都选好风筝了,就剩你了。”温宁看到温祠安的视线在宋雾身上短暂停留,唇角微抿。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弟弟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宋雾身上。

温祠安走进,盯着桌上的风筝,没有过多犹豫,就选了那个白色不规则形状的风筝,大家都没有认出那个是什么,所以没有下手,温祠安却毫不犹豫选了那个。

“舅舅,你的风筝是什么呀?”温煦稚嫩的童声发问。

温祠安很浅地笑了一下,目光轻轻落在宋雾身上又不着痕迹地快速挪开,声音温柔,“是云雾。”

作者有话要说:温祠安就是宋雾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