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栾帅这个名字，褚灿灿早就听胡柚说起过。
他在学校里追胡柚，锲而不舍。
刚开始只是送一些贵重的小礼物，被胡柚一一退回去了，他也不恼。后来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打听到了胡柚的课表，于是他便开始每天等在教学楼门口，给她送早餐和晚餐，风雨无阻。
胡柚不怎么在南城圈子里露面，但名字还是不少人听说过的，虽然婚礼一直没办，但她跟顾瑾年结婚的事儿没什么人不知道。
像栾帅这样大张旗鼓追胡柚的，这还是第一次。
褚灿灿从圈子里其他人口中打听到，栾帅是临城人，家境了得。只是一次偶然见到了胡柚，一见钟情，毕业后甚至不惜忤逆家人的安排，一路追到南城来，只是为了追求她。
确实是痴心一片。
只可惜，胡柚拒绝他拒绝得也很干脆。
“我已经结婚了。”一句话，足以把一般人的所有希望封死。
只不过，栾帅好像不是一般人——
“我追了你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见你身边出现过其他男人，所以我觉得结婚应该是你拒绝我的借口。但如果这不是借口，你真的结婚了，那么我认为那个男人也应该成为你的前夫才对——娶了你却这样不珍惜你，他不配做你的丈夫！”
褚灿灿至今都还记得胡柚口中转述的栾帅这番惊天骇地的言论。
而且仔细想想，竟然觉得他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褚灿灿思绪回笼，上下打量了栾帅一圈。
男生长得也挺帅，高挺的鼻梁，墨一般的眼睛。他今天穿了一身白T恤配牛仔裤，学生似的穿搭，更加衬得他本人气质干净。他看向胡柚的目光也很纯粹，高兴得纯粹，热烈得也纯粹。
跟顾瑾年那种温柔表象下隐藏着的深不可测截然相反。
褚灿灿审视完，趴在胡柚耳边小声道：“小伙子长得蛮帅的，对你又痴情……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胡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郭导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跑过来给双方做介绍。
“胡柚，这是我们这次公益演出的赞助商，栾总。栾总，这是我们这次的古筝演奏者，胡柚。你们之前……认识？”
胡柚：“不认识。”
栾帅：“认识！”
郭导脸上笑容呆了呆。
栾帅笑容不减，坦然道：“我想认识她，她还没同意。”
明明是追求被拒绝，放到一般人身上或许会觉得丢脸，可他这样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却莫名让人觉得坦坦荡荡。
胡柚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郭导干笑两声，打圆场道：“缘分啊，既然能在我们这次的项目上相逢，那认识也是迟早的事儿了。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落座？”
栾帅立刻看向胡柚道：“我身边刚好有空位，胡柚就坐我旁边吧？”
胡柚刚想拒绝。
郭导也道：“确实，其他位置都有人了。”
褚灿灿指了指郭导身边的两个座位：“可是你旁边不是还有两个空位吗？”
郭导看都没看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心宽体胖，一个人得占两个座，见笑了，见笑。”
胡柚跟褚灿灿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心中道了句：果然！平时什么样儿，上了酒桌上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样儿！连郭导也不能免俗！
然而两人来得有些晚，环顾四周，其他桌上几乎都坐满了人，再找不到第二个空位置。
胡柚跟褚灿灿只能一起在栾帅身边落座。
栾帅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郭导一路照顾几人落了座，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咧了咧嘴。
栾帅代表的可是这次活动的独家赞助，还好他见机行事，没把这尊大佛给得罪了！
……
饭菜上桌后，聚餐的氛围才算热络起来。
同桌的其他人聊天调侃着。
胡柚断断续续地听出来，原来今天是栾帅特意吩咐的，说自己鼻炎犯了不能闻烟味，让大家不要在包厢里抽烟。桌上的果汁也是，除了原先准备的芒果汁，栾帅又让人添了柠檬汁，说是给大家更多的选择。
胡柚刚在座位上坐下，栾帅就帮她倒好了饮料。
满满一杯柠檬汁。
胡柚闻不了烟味，也对芒果过敏。
栾帅追她的这段时间是真的用了心思的，才能把她的这些习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胡柚心中复杂。
他越是这样用心，她越是愧疚。
栾帅还在贴心地帮她布菜。
“吃点鱼吧？这个鱼没有刺，也不是海鲜，你可以吃的。”
“柠檬汁会不会太酸了？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酸奶可以喝。”
“这几道菜里面有花生，你过敏，就不要吃了……”
栾帅帮她夹了几道菜到碗里，还体贴地用了公筷。
胡柚抿了抿唇。
同桌其他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这边扫来，探究与暧昧并存。
胡柚抱着饮料杯喝柠檬汁，栾帅夹到她碗里的菜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栾帅看在眼里，也没有丧气。
只不过他收了手，继续给她介绍菜品，却不再动手替她夹到碗里，而是极力推荐。
好不容易等到饭局过半，胡柚端着饮料到郭导这一桌小坐了一会儿。
栾帅那一桌坐着的多是商务和赞助商的人，郭导这一桌坐着的才是之后要一起合作的其他乐器的演奏者和工作人员。
胡柚跟他们相互认识一下，简单寒暄后，起身告辞。
栾帅赶紧跟了上来。
他快走两步，提前帮胡柚推开包厢的门。
胡柚仰头看向他。
栾帅笑着说：“我送你。”
胡柚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栾帅一路把胡柚两人送到了酒店门口。
临道别时，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插钥匙来，主动道：“我送你们吧？我开车来的，今晚没喝酒。”
“不用了，”胡柚轻声拒绝，“有人来接我们。”
栾帅拿着车钥匙的手顿了顿，但还是笑着说：“好，那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胡柚点了点头：“谢谢。”
她说完看向褚灿灿，两人一起往外走。
刚走没两步，栾帅还是忍不住，追了上来。
“胡柚，”他顿了顿，鼓足了勇气问她，“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胡柚仰头看着他，没说话。
栾帅干咳一声，生硬地解释道：“之后我们也是要一起合作的，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他毕竟是这次的赞助商，是传说中的甲方爸爸，网站的人不会敢得罪他。如果之后胡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他在会方便很多。
胡柚却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她婉转道。
栾帅无奈地笑了笑。
她会拒绝也是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不想放弃。
“只是作为同事，方便交流而已。或者，就当我跟我交个朋友，好不好？”
他看着胡柚，目光真挚。
他墨色的眸子明亮又真切，看过来时带着一往无前的热烈，真诚又动人。
他从没追过人。
不论是外貌还是别的，以他的条件，向来都是被追的那个。
只不过他从没喜欢过别人。
他只喜欢过胡柚，也只追过她。
但胡柚总是拒绝他。
酒店里的中央空调出风口正在头顶。
风阵阵地吹着，凉意十足。
胡柚看着栾帅真诚的模样，犹豫再三，还是狠心开口。
“还是不了，”她顿了顿，认真道，“我怕我老公会吃醋。”
……
胡柚跟褚灿灿从酒店里走出来，外面天早就黑了。
离开了酒店的空调，外面的热风瞬间把两人裹挟。
褚灿灿回头看了一眼，凑到胡柚耳边打趣道：“人家还跟在我们后面呢，被拒绝了都不舍得走，看着怪可怜的。”
胡柚也学着她的样子，轻笑道：“那也没办法，谁让我英年早婚呢。”
褚灿灿笑了声，很快又不正经地开口：“真没想到，这么酸的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老公会吃醋。嘶~你家顾总吃起醋来是什么样的？我还真想象不出来。”
胡柚被她逗得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胳膊。
“我打电话给张叔。”她小声说。
两个人来酒店的时候是张叔送过来的，他说会在附近的停车场等着，吃完饭给他打电话就好。
褚灿灿看着不远处，拍了拍胡柚的手：“好像不用了。”
胡柚疑惑地抬眼。
马路边，黑色的小轿车旁，男人单手抵在车门上，优雅地站着。
他穿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那身，黑色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似乎要带着整个人沉静的气场一起，融入安静的深夜中。
路灯下，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报。
只有眼神，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方向，沉默又深邃。
胡柚心跳得有些快。
她暗自镇定，拉着褚灿灿一起走过去。
“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吗？”胡柚仰头看着他，轻声问。
顾瑾年笑了笑，没回答。
“上车吧，我让张叔先回去了。先送褚小姐回去。”
褚灿灿没让他动手，自己自觉地快速钻进了后座。
顾瑾年帮胡柚拉开车门，绅士地抬手挡在车顶。
“谢谢。”胡柚小声道。
她在座位上做好，刚要侧身去拉安全带，男人先一步抬手按在了安全带上。
她呆愣的瞬间，他俯身低头，帮她把安全带系上。
拥挤的空间内，近距离相贴。
车外。
从酒店门口的方向看去，气质卓然的男人低头俯身，探入车内。
像是在跟副驾驶座上的人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