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柚下楼的时候脸还是热的。
李阿姨把晚饭摆上桌，看见胡柚泛红的脸颊，感叹道：“这天气太热了，我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一度。”
胡柚听了，脸颊上的红晕更甚。
她垂着脑袋在餐桌边坐下，压根不敢去看男人的方向。
然而耳边还是清晰地传来了他的一声低笑。
……
晚上睡觉前，胡柚收到了褚灿灿发来的微信。
褚灿灿：【公益演出的征选结果已经出来了，有你！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会联系你啦，估计要约你去公司见一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她几乎是立刻回复过去：【要！】
褚灿灿回了个“没问题”的表情包。
胡柚松了口气。
把房间的灯关了，只留了床头的小夜灯。
胡柚趴在枕头上，听自己紧张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居然真的通过了。
公益演出是DD站主办的。通过海选的方式征选不同民族乐器的演奏者，通过线上直播的形式，宣扬传统民乐。
褚灿灿是DD站小有名气的UP主，听说了这个活动，第一时间就帮胡柚报了名，顺便把她平时练琴的视频发了上去。
胡柚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视频里她穿的还是睡裙。没想到真的能入选。
胡柚缓缓做了个深呼吸。
紧张的情绪不受控制。
她从小学古筝，但除了老师和家人，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表演过。
不说后面的演出，光是明天可能要跟DD站的人接触沟通，胡柚心底都有点怯。
思绪纷杂。
胡柚压根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最后干脆坐起来，穿上鞋出了房间。
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声。
胡柚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凭着记忆找到琴房的位置，猫了进去。
她从小就是这样，遇到什么烦心事，就会一头栽进琴房里。弹琴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练完琴出来，常常一下午或者一整晚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烦心的事也抛到了脑后。
书架上的琴谱各式各样。
胡柚挑了一本没见过的，从第一首曲子开始，一点点摸透熟悉。
一颗心全沉在琴谱里。
指尖在琴弦上轻勾慢挑，音符随心情跌宕起落。
琴音回荡在房间里。
等一本琴谱熟悉得差不多了，胡柚紧张的心情也疏解了不少。
胡柚关了琴房的灯，又悄悄从空无一人的走廊摸回房间。
这一次，她没再被紧张的情绪打扰。
枕着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走廊上另一个房间里，灯光透亮。
男人靠在床头，借着台灯的灯光安静地看书。
门外的动静清晰地传到屋内。
直到胡柚的脚步声从琴房回到了卧室，逐渐安静下来，男人床头的台灯也才悄然熄灭，一同入梦。
……
第二天一早，胡柚便起床下了楼。
早餐是皮薄馅大的馄饨，玉米鲜肉馅儿的。
胡柚刚吃到嘴里，就感觉味道有些熟悉。
顾瑾年跟她一起吃早饭。
男人穿的很休闲，宽松的白色T恤配上简单的运动裤，跟平时穿西装白衬衣的他气质完全不同，年龄仿佛倒退回大学时光。
胡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瑾年抬头抓了个正着。
他眼看着胡柚脸颊上添了几分红晕，嘴角勾了勾。
“今天起得比平时早？”他轻声问。
“嗯，下午可能要出门。”胡柚小声说。褚灿灿说DD站的人今天会联系她，虽然不清楚是上午还是下午，但她睡不安稳。
顾瑾年认真看了她两眼，看她精神状态还好，也没再问。
“让张叔送你去吧，注意安全。”他说完，放下碗筷。
胡柚小声应了句：“好。”
李阿姨等胡柚吃完才过来收拾碗筷。
“太太早餐还合胃口吗？”李阿姨笑着问。
胡柚点了点头。
“今天的馄饨特别好吃，味道跟我以前吃过的一家有点像……”
李阿姨笑笑：“是不是城北那家赵记馄饨？”
胡柚意外地点了点头。
李阿姨朝胡柚眨了眨眼，指了指楼上，小声道：“先生一大早就出门了，手里提着馄饨回来的，还特意嘱咐我再加热了一下，说你喜欢吃热的。”
胡柚听她说完，意外地怔了怔。
两人说完话，顾瑾年正好从楼上下来。
他只穿了衬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西装裤勾勒出他双腿笔直的线条，腕上露出的表盘透着一股精英范。
胡柚每次看到他这样的打扮，都觉得帅得晃眼。
“吃完了？”他轻声问。
胡柚点了点头。
他往外走，她跟在他身后，一路送到门口。
顾瑾年穿好鞋看向她，有些意外。
胡柚小声说：“馄饨很好吃，谢谢你。这么早去买馄饨，很麻烦吧？”
顾瑾年嘴角勾了勾。
他垂眸看着胡柚，意味深长道：“不麻烦，物有所值。”
……
接近中午的时候，DD站的电话才打过来。
胡柚早有心理准备，整个沟通过程都还算顺利。跟褚灿灿说得一样，果然对方需要她去公司面谈。
胡柚把公司地址记下来，挂断了电话。
褚灿灿来南湖别墅，再跟胡柚一起去公司。
司机老张早就等在别墅门口了。
知道胡柚难得有事要用车，他特意把车里里外外都洗了一遍，才过来接人。
“顾总的司机？”褚灿灿上了车，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胡柚。
胡柚摇了摇头：“不是，张叔是他安排来专门接送我的。大学时候就有了，不过我怕麻烦他，一直没有联系过。”
褚灿灿听完别有深意地看胡柚一眼。
胡柚疑惑地问：“怎么了？”
褚灿灿故意压低了音量，附耳小声说：“我看顾总这是要准备对你出手了！糖衣炮弹……”
胡柚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别瞎说。”
……
DD站坐落在城西，拥有一整栋独立的写字楼。
褚灿灿作为DD站资深UP主，之前就来过总部。她熟门熟路地领着胡柚走进大楼，很快就找到了这次公益演出的对接编导。
“你好，我是胡柚。”胡柚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
“你好你好。”郭导热情地朝她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胡柚的错觉，办公室里其他人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
郭导拿着手里的文件，问胡柚：“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详聊？”
胡柚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闲置的一角讨论起来。
内容从之前征选时送来的视频，到之后胡柚想再公益演出中弹奏的曲子，事无巨细。等内容的事情基本上确定下来，又沟通了一下彩排和最后表演的时间。
“不用再现场听我弹一下吗？”胡柚眼见谈话几近尾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郭导笑了笑，道：“不用，你之前参加选拔的那段视频我们网站其他UP主们也都看了，原本有好几个都对这次公益演出的古筝项目势在必得的，但是看了你的视频以后他们都主动放弃了，说是退位让贤。我们对你的实力有信心。”
胡柚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演出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
等郭导跟胡柚站起身，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纷纷凑了过来。
“胡柚小姐姐，你真人比视频里还要漂亮！”一个女生突然喊了一声。
紧接着人群里居然传来一连串的附和声。
胡柚瞬间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有这个女生起了头，其他人也抛下了矜持，接二连三的问起了问题。
“小姐姐，你是古筝专业的吗？”
“你每天练琴多久呀？”
“小姐姐你收徒吗？我也想学古筝！”
“拜托拜托，前面的都让让，我来问个正事——小姐姐你有意向来我们DD站做UP主吗？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粉丝的！”
“……”
胡柚被人群围在中间。
接连不断的问题，问得她晕头转向，根本来不及回答。
褚灿灿乐得不行。
这种弹幕一般的热闹氛围，有种打破次元壁的快乐。
好在郭导及时出现，看胡柚应付不来，帮忙把那帮人轰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他跟胡柚解释道：“听咱们网站那些UP主们说你的古筝水平独孤求败，这帮人早好奇得不行了，知道你今天来公司，都赶过来凑热闹。你别被他们给吓着了。”
胡柚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倒也没有独孤求败那么厉害……”
郭导哈哈一笑。
“今晚我们订了饭店，这次演出的演职人员一起聚个餐。咱们不少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借着这个机会相互熟悉一下。你今晚有时间吗？”
胡柚犹豫了一下，道：“有的。不过我不能喝酒，可能要提前一点先走，可以吗？”
“当然，露个脸就好。”
胡柚放心地点了点头：“好。”
……
回到车上，褚灿灿才开口提醒胡柚。
“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可得小心点。”
“嗯？”胡柚疑惑地看向她。
褚灿灿给她一一细数：“你过敏原那么多，饭菜都要注意，不要吃到过敏的食物。要是他们订的是包厢，指不定还有人抽烟，你闻不了烟味，稍微坐一坐就要赶紧找借口开溜。最重要的是，我怕有人给你灌酒，你酒精过敏，可千万不能喝！”
胡柚听完，也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吧？”胡柚觉得刚刚在办公室，他们公司的氛围很好，大家都是年轻人，应该不会有灌酒什么的事情吧。
褚灿灿摇头咂舌道：“那可不一定。平时什么样儿，上了酒桌上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样儿，你千万别掉以轻心。而且今晚聚餐，这次演出的赞助商估计也要来，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
胡柚听完，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从小被家里人护着，这样的聚餐应酬从来没有参加过，倒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不过如果待会真像褚灿灿担心的那样，有人强迫她喝酒，她肯定是要跑的。
她答应过来聚餐原本就是为了跟大家熟悉一下，好在后面的合作上不那么生分。但如果合作的对象是这种人，那这次的演出趁早退出也罢。
……
被褚灿灿一番铺垫，胡柚到酒店的时候紧张得不行。
如褚灿灿猜测，对方确实订的包厢。一个容纳三张桌子的大包间。
服务员领着胡柚两人到了包厢门口。
胡柚推门的时候一颗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场面。
然而等包厢的门打开，里面的一切映入眼帘，胡柚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意外。
包厢里的环境异常清爽。
没有三五成群的哄笑，也没有推杯换盏的喧闹，甚至连猜测中可能要忍受的烟味都没有。包厢里，大家都已经坐在餐桌边，彼此熟络地聊着天，时不时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来，氛围十分和谐。
郭导坐在工作人员那一桌，身边特意空出来两个座位。
看见胡柚跟褚灿灿，他站起来招了招手：“这边。”
胡柚跟褚灿灿心头一松，脚步轻快地往那边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另一个方向就有人喊住她的名字。
“胡柚！”
主桌那边起了一阵骚动。
紧接着，男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朝胡柚的方向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的目光也纷纷看了过来。
胡柚脚步顿了顿。
她抬眼望过去，等看清男生是谁，眼底写满了惊讶。
男生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他在胡柚跟前站定。
“竟然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看到名单的时候还在想究竟是重名还是缘分，现在看来，是缘分了！”他看着胡柚，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纯粹又明亮。
胡柚被周围人揣测的目光打量着，面对着男生的喜悦，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褚灿灿疑惑地看着男生。
在她印象中，胡柚可没有这样一位男性友人。
“他是谁啊？”她趴在胡柚耳边，小声问。
胡柚微微蹙眉，避开男人热切目光。
她趴到褚灿灿耳边，小声说：“他就是栾帅。”
褚灿灿看向栾帅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了起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