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哥…”
“陆大哥!”
“陆焱!!”深夜, 顾湘猛的坐起来, 滴滴答答的汗水从她额角滚下,背脊掌心汗涔涔一片。
“怎么了?”身后传来含糊低沉的男声,因为困倦, 听上去格外沙哑。
顾湘剧烈喘息, 按了按额头, 手扶在胸口, 好像还在梦魇中, “陆大哥…陆大哥…”
“湘湘?”男人声音稍清明些, 一只铁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回床上,然后拉进自己怀里, 语气还是很哑, 眉心蹙起,半眯着眼睛,“怎么了丫头?”
“是不是做恶梦了?”
顾湘静了静,双手突然抚摸过他的后背,胳膊,腰身,大腿, 语气焦急又带有哭腔,“你没受伤吧?”
“没。怎么会呢?”
顾湘摇了摇头,还是不肯相信,又从上到下抚摸一番, 眼神惊慌,眼角挂泪。
“湘湘…”陆焱担忧, “怎么了?”
“你真没事?”
“……没事。”陆焱彻底清醒,眉头皱得更紧,一阵心痛,捧住她的小脸摸了摸,然后拥进自己怀里,说:“你做噩梦了,别怕,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我就在你身边,乖啊。”
顾湘身上还在微微发抖,身体冰凉,可满身是汗,头枕在他胸膛前,倾听着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的,还是怕。
“没事。”
“没事的,啊。”
“我好好的,别害怕。”
陆焱很有耐心,一遍遍低声安慰。
慢慢慢慢地,顾湘终于松懈一些,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缓缓出了一口气。
刚才的梦境如此真实,她梦到陆焱牺牲了——那种强烈的恐慌感和绝望感兜头泼下,让她浑身发寒,冰冷,绝望。
想到这里,她双臂又紧紧环着他的腰,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奶猫,紧密相贴,一寸不离。
陆焱搂着她,摸了摸她披散在肩膀的长发,安慰:“湘湘,没事的,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别怕。”
“可是那个梦…好真实啊。”她低低地委屈地说。
陆焱笑了,“梦都是反的,没听说过吗?”
“梦都是反的,你越梦到,越代表不可能发生。”
“真的?”
顾湘望了他一眼,这才缓了口气,“是么?”
“是啊。”
“湘湘,我不会有事的。”陆焱淡淡地道。
“可是你晚上跟我在餐桌上说…会危险。”她声音小些,稍打起精神,仍旧呈树袋熊状环着他。
“那是喜子问的,我没说,我只说天冷,会比较辛苦,但没有危险。”
“真的?”
“真的。”
顾湘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陆焱在黑暗中笑了笑,再次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傻瓜。”
两个人那么静静地抱了一会。
都有些睡不着。
夜晚安静,只有台灯下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顾湘看了一眼夜光的指针,凌晨三点了。
陆焱他们是明天上午的飞机,六点就要起床去机场。也就是说,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陆大哥。”
“嗯?”
“我睡不着。”陆焱看了看时间,他面色微微沉郁,眉眼间也有些不舍。今天是最后一夜,所以他们将孩子哄睡了后,顾湘和陆焱回了卧室。
陆焱很低地叹了口气,“我也睡不着了。”他将她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地贴着,彼此的气息交汇在一起,这样的温暖让人熟悉又陌生,又让人无比留恋,顾湘低声说:“我害怕。”
她拉住他的手,紧紧攥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别胡思乱想了。”
“别怕。”陆焱说:“都是没有的事,你看以前,咱们不也老分开吗,哪一次会有事?哪一次我没有按时回来?”
顾湘抬起眼睛看他。
还哪一次,一共在一起一年,就差点变成了植物人。陆焱说:“那是意外,很大的意外,但是最后不也没事了吗?”
“湘湘,我这把年纪了,可能体力不如喜子他们了,但经验是够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任何一点事。”
顾湘咬紧了唇,心底还是不放心,但没有再说什么。
他抬起她的下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嘴唇慢慢地顺着她鼻梁往下,泪痕还挂在她脸上,他叹了口气,贴在她的嘴唇,慢慢地、轻轻地吻着。
然后,他的吻急切起来,用力起来,舌尖重重扫过她的牙齿,吮吸舌根,游走口腔,牙齿轻轻咬着她的唇舌。
顾湘唔了一声,环过他的脖颈,被压在床上。
男人吻得粗犷,肯定,坚决,扣着她的腰肢,但每一个动作,无不在告诉她,或者向她证明,他在,他真的在,一直都会在。
**
顾湘身体不好,刚出月子,前几天忙满月酒忙孩子,特别累,机场又远又冷,所以她只裹着大衣把陆焱送到小院门口。时间不等人,陆焱最后拥抱了一下她,收敛起所有的不舍,黑眸沉沉,温和地说了句“等我”,便上车离开。
顾湘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在刘嫂几次催促下,才匆匆回去。
而机场的另一边,顾沁和刘喜怕迟到,抵达得更早。
“这么早你来送我,不会困吗?”刘喜问。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 ”顾沁轻哼一声。
刘喜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但是想到马上离开,很快笑容又有些黯然,他跟陆中队隐忍的平静冷淡不同,那种不舍从头到脚流露出来,第一次谈恋爱的男孩,才好了四五天就要分开,真是难受至极。
刘喜换完登机牌,也不需要弄行李,一直没有怎么说话,拉她到人少一点的位置,才牵起她的手。
“新年快乐。”
“这是什么?”顾沁看着他突然掏出的小盒子。
“送你的新年礼物,一点小心意。”男孩子抓了抓头,“你别嫌弃啊。”
顾沁切了一声,“谁稀罕呀。”
这么说着,她还是把小盒子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放进口袋里。
刘喜这才放下心。
两个人就那么在大厅里站着,机场大厅墙壁是透明的,能看见外面微微亮起来的疏离的蓝光。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顾沁说:“你今天干嘛这么沉默啊。”
顾沁插着兜,去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罐咖啡,不满地说。
刘喜几次想开口,但是晃了下身体,仍不知道说什么。
“喂!!”
“不是。”刘喜:“我就是…就是心里怪难受的,所以不太想说话。”
“你难受什么?”
“唉,不知道咱们下次见是什么时候了啊。”
他们不像陆大哥他们是夫妻,而且都在南城,一定会见的,他们家乡也相隔万里,很难相见。
顾沁握着咖啡默了两秒。
“我真想…真想能天天见到你,那样就好了,就像这几天似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几天和以前差不多。”
刘喜弄着包的包带,坦诚道:“那,那可能是因为,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吧。”说着,自己脸又有点红。
顾沁嘴角勾了勾,男孩子的朴实与率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顾沁无所谓地说:“没事,如果下次放假,你不放,我就去军校找你玩呗。”
“真的?!!”
顾沁说:“骗你干什么?就当旅游了,在南城闲着就要长毛了。”
“好。”
刘喜高兴起来,脸上有喜色。
但是随之他接到陆中队的电话,问他在哪,并说马上就要过来时,他的表情又黯然下来。
这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他搓搓脸,越想越难受,不敢看顾沁,别过脑袋,朝外边看去,有些离别的愁绪。
“喂!”
顾沁看了看时间,估计陆焱还有几分钟才来,命令道:“转过来。”
刘喜喉结动了动。
“赶紧转过来。”顾沁嘴角勾起,不再等他,直接钳过他的下颌,同时仰起头,垫起脚尖,猝不及防地,嘴唇贴了上去。
刘喜猛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女人柔软娇媚的唇,涂着口红,有淡淡的玫瑰香,他浑身一抖,心跳骤然加快,身体紧绷。
“闭、上、眼!!”
顾沁抿着他的唇哼说,看见他立刻闭上眼,自己也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吻着。
她的吻技不好,他也一样,两个人笨拙生硬地上下碰着唇瓣,生涩又紧张,心跳声密急,然后试探地张开嘴,结果牙齿还重重碰了一下。
顾沁咯咯咯笑,刘喜脸红的像番茄,她瞪他眼,又大胆地吻上去。
吻得面红耳赤,纯情又甜蜜。
赶来的陆焱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
半天,顾沁才把刘喜放开,刘喜更不敢看顾沁了,见到陆中队也是吓得要跳起来,也幸好时间不等人,陆中队也懒得训斥他们,只淡淡地说句“滚过来安检”。刘喜长松了口气,飞快过去。
直到临起飞前,刘喜都在傻笑着回味那个吻,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顾沁发来短信。
「下次会给你带更好的礼物!下次…也会更好!等我回来!!」
顾沁收到短信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条纯金的项链。
一枝立体玫瑰,玫瑰花朵立体精致,枝叶纤美,挂在一根细细的链子上,小是小了些,整体优雅,大方。
顾沁越看越喜欢,珍爱地摩挲几下,将它挂在脖颈上,回复道:「礼物还凑合,勉勉强强收下了,知道了蠢货,等你回来。」
*
自从陆焱离开后,所有的生活都像被按下加速键,这个新年虽然没陆焱,但是顾湘带着小陆湄也是其乐融融,一点不无聊乏味。
顾沁转眼回英国继续念书,夏翠萍也得知了刘喜的事儿,态度不支持不过也不反对。
就这样,顾湘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工作,《绘·敦煌》的泰国版也很快三审三校印刷完毕。
春暖花开的时候,终于上市了。
那天下午,顾湘除去收到样书,也收到了一份特别礼物。她拆开,是一只硬硬的盒子,她不记得自己买过类似的,有些莫名其妙打开。
里面是一只紫色的小铅笔盒,看上去是80、90年代的产物,造型复古古老,但是很新,应该是过去未拆封的库存,盖子上还印有令人怀念的“polley pocket ”。
顾湘笑着打开,看见里面一格一格的小家具,粉色床铺,紫色厨房,小蓝沙发,吊灯、冰箱,还有小小的门,90年代的家藏在这样一个小盒子里,真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幸福而美好。
满满的童年气息。
她的心都要融化了,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却被丈夫牢牢记在心底。
9012年了,这样一个上世纪的铅笔盒,没有使用过,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买到。
顾湘笑得眉眼弯弯。
顾湘这次没有再不舍得用了,她将几支针管笔、橡皮、尺子都放了进去。她拿起手机,给陆焱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