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义路的诚品书店参与座谈是“香港书展二十周年路演”,road show的中文直译,有点民初买办师爷的翻译诙谐味道,怪不得作家阿城常说“香港其实是清朝”。
真的是清朝,在香港每天早上读报见标题说“某某被控欺诈,昨日提堂”,我就想笑,“提堂”二字令人联想起《九品芝麻官》之类电影的搞怪场面,犯人戴着厚厚的木枷锁,披头散发,跪在堂前,台上的知府大老爷一拍惊堂木,猛喊一句:“斗胆刁民,从实招来,不得在本官面前撒野!”站在犯人两旁的衙差闻时实时用手上杖棒笃向地面,爆出如雷响声,令人胆碎心裂。对了,衙差,香港警察惯被称为“差人”或“差佬”,一个“差”字便是前朝遗语,在历史的时光回廊里,有一条红线从十九世纪的清末连贯到廿一世纪的特区,只是我们经常忘记它的存在与牵绊。
路演于下午开始,同场者有梁文道、詹宏志、张大春,各自述说他们心中的香港书展。詹先生说话永远同时带着创见和鼓励,这么多年了,许许多多台湾文化人以至香港本地学者皆嫌香港社会欠缺文化底蕴,他却总能看见香港社会的生猛活力,并且关注这种活力所能缔造的各种人文可能性。他说“每位认真对待阅读的台湾读书人,其实都欠香港一份情”,因为在台湾的白色恐怖时期里,他们皆曾透过香港窥探外在时态。于是我打蛇随棍上,笑对观众说:“詹先生,欠债还钱,欠了情也要还啊。所以,我非常期待你为香港读者写一本书,拿起笔,心中想象香港读者,完全针对他们,对他们发言,希望很快看见这样的一本书。”
老詹耸肩笑笑,一贯地温文儒雅。近年他又惯于稍稍拉下眼镜,用一对大眼睛透过镜框上缘直望别人,这虽替他稍添“老气”,但也同时增加了“复刻”的怀旧味道,确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前清秀才,坐在书厢里,冷看风云变幻,并从中梳理出微言大义。
看着老詹的文人模样,当时,我其实一边发言一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