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摇摇摆摆中降落台北桃园机场,好久没有遭遇过如此惊恐乱流,幸好我预先吃了药,怕是怕,但只停留在胆战心惊的恐惧阶段,尚未至于呕吐。
其实惊恐之旅从昨夜已经展开,一夜的黄色暴雨警告,加上雷暴,深夜把我从熟睡中吵醒了至少三次;迷糊之际对自己说,惨矣惨矣,明天肯定是难熬的一天,赶快躲回梦里,祝我好运。
睡醒后,黄色暴雨已经停止,但雷暴仍在,匆匆忙忙开车到机场,十二点半起飞,十一点五十分才抵达,路上高速一百廿码,幸好没遇上警察,否则被拦下抄牌,铁定误班误事。到了机场,用比一百廿码更快的速度check in,一口气冲到闸口,总算刚刚赶及,把药丸从袋里掏出,对着这颗小小的“老朋友”,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它便出不了门,感激得想向它鞠躬问信。
一个多钟头的飞程,不出所料,有廿五分钟在摇晃之中,我其实已有几个月克服了恐飞症,不必依靠药丸稳定神经,没料此番被雷雨吓得打回原形,真系生人唔生胆,枉活了四十多年。
此番赴台为了到诚品出席一项文化活动,出门前夜所住的小区突然有了甲型H1N1流感确认个案,大楼上上下下都有人在清洗消毒,害我亦变得神经紧张,觉得空气中的每寸每分都隐藏病毒,所以必须戴口罩。口罩,跟药丸一样,又是久违的老友了,告别它好几年了,当把两条带子轻轻挂在耳轮之上,SARS时期的前世今生种种回忆再度归来,戴上口罩后,闻到自己呼出的强烈口气,尽管不好受,却又是熟络而温暖的,遂减低了几分难受的感觉。我就是喜欢一切熟悉为常,我就是不喜欢变迁更改,心理医生说这叫做“强迫型人格失常”,病征之一是我去戏院子若非坐在相同的最前第五排的最右边座位,身边如果不是坐着相同的那两个或一个人,即会坐立难安,完全没法集中精神。
我就是我,廿六岁也好,四十六也罢,改不了就是改不了。重回台北,坐上接机的房车,在往台北市的路途上,看望车窗外的风景旧容,又是如同看见另一个老友。我的心,骤然安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