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明前龙井的地方不应是室内的,我认真地相信。应该坐在茶园旁边,应该坐在室外,应该在微寒的天气下,稍为有点瑟缩,把暖暖的茶杯握在手里,让手心感受茶的温度;闻一下,喝一口,那才对得住优雅的茶叶。
在飞来峰旁的茶庄喝过明前龙井,我更对这想法深信不疑了。
本来想去的是灵隐寺,可是到了寺前,人太多了,一团团的,从台湾来的,从大陆各省来的,人多口杂,挤得像年宵市场,领队们更用扩音器大叫大嚷像赶猴子般,完全跟寺庙的清幽气氛不相称,那么,算了,不逛了,改到旁边的飞来峰。峰上人少。
上山时搭的是吊车,山不高,才五百多尺,吊车摇摇晃晃往上缓慢爬升,衬映着午后的微雨景致,令人有奄睡的欲望。往车下望,是不宽不窄的茶田,高低有序,不同深浅的绿,绿与绿之间有女子戴着竹斗笠在弯腰采茶,乍看以为是专供游客拍照的农村样板演出,却又千真万确地存在,是真的,都是真的,采后的茶就在山下茶村摆售,隔空看去已可想象小村子从早到晚在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香气。
吊车到达山顶,只看了不到三分钟我们便下山了。山上有一座恶俗的小庙,庙前供奉着大大的恶俗的财神牌位,牌下躺满残旧的钞票像死尸,中国民间的终极信仰仿佛永远跟发财脱不了关系,拜神如是,问卜更如是。为了尽快避开恶俗,我宁可拉着大女孩徒步往下走,她惨问一句,吓,要走多久;我奸诈地回答,很快很快,大不了十分钟吧。
结果走了四十五分钟。大女孩青着脸嚷着要回酒店,我说不如到茶村坐坐。找了一间茶寮,坐在窗边,喝口热茶,顺道吃了好几个麦馒头,配着刺激辣口的菜甫干和小青椒,口腔顿时变得极有层次感,味蕾都清醒过来了,肚子也更感饥饿,这可连我也嚷着要回酒店,其实是想在城里觅食。
好像是张爱玲在《异乡记》里说的,中国人的旅行总像野餐,一站站地吃过去。嘻,到底是中国人,我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