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往京前刚看完田壮壮的《吴清源》,心里有些嘀咕,故在北京一见到编剧阿城立即想讲,但眼尖脑灵的阿城似乎听见“吴清源”三字马上猜到我的想法,劈头即道,那是田壮壮的东西,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确是。阿城虽是编剧,但任何一位编剧都明白,导演终究是电影的主控者,剧本写成,交出来,到了导演手上例必变样。而如果不变样,对方便绝对不是一位好导演;但当然,即使变了样,仍不表示对方必然是一位好导演。
听过阿城亲口说故事的导演,恐怕都想找他做编剧。阿城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不急躁、不抢白,但总能在最适当的时候把话头接过,讲出一番有时候逗人笑有时候惹人悲的离奇情节。
像这夜在北京,话题不知何故扯到驾车之上,阿城忆述在美国学开车,第一次握軚盘即被警察拦下,因为,警察问他为什么开得这么慢!
其实阿城当时是载着一位从上海来的老医生找路,医生卅年前来过美国,想觅旧友,竟还记得洛杉矶的街道名称和朋友家居门牌,阿城半信半疑地开车陪他找寻,竟然找到。人之记忆潜能往往吓人。
又有一次,刚到美国不久,阿城在洛杉矶开车上高速公路,忘了亮起车前大灯,一上路,就被警察截停,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英文。情急智生,阿城从车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英汉字典,递给警察,指手画脚示意他透过字典上的单字沟通。
警察皱起眉头,眯着眼睛,把字典翻到“P”字那页,再找“r”,再找“i”,再找“s”以及“o”和“n”,然后把字典递回给阿城。他老兄一看,Prison,哗,不得了,这不是说要把我抓去坐牢吗?吓出了浑身冷汗,此后一辈子对prison这个英文单词永志不忘。
牢是没去坐,警察只是提出警告,若下次再犯,便有牢狱之灾。阿城脱身了,继续无风无险,横行江湖。吃饱喝足,阿城笑道“香港见”。他将于九月来港,到岭南大学主持工作坊,住港三个月,而中文大学又已聘请了北岛、文星南来,此城又必有一番文学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