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后,季烟没太把王隽的话放在心上,权当他兴致来了,专门说给她开心的话。
至于什么公司辞退,纯属她慌乱时的自我猜测。
没一会,车子在公司附近停下,季烟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郑重其事地说:“今天中午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谢谢你。”
王隽看了她一会,问:“想不想再开心点?”
她眉一扬:“你又准备了什么惊喜?”
他略略笑着没应声。
季烟不由认真地观察起他,到底是个会藏情绪的人,笑得道貌岸然的样子,审视了一会没个结果,她放弃了,贴着椅背,歪头看他:“不说我就下车了?”
说着,她就要去拉车门。
王隽伸出手及时抓住她的手臂。
目的达成,季烟偷偷喜悦了下,回过头看他时,一副平常淡定的样子,故作惊讶:“不是不想说?”
他无奈地笑了笑,颇为认真地说:“我确实有事和你说。”
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隽并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事,而是深思了好一会,季烟看着,觉得他这是在斟酌如何说。
这么为难?
她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把他难成这个模样,只是一想又免不了往最坏的结果猜测,避免庸人自扰,她很有耐心地等待。
大约过了两分钟,就快到上班时间了,广场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都是在往大厦赶。
季烟不为所动,还是在等他的回答。
不多时,王隽总算开口,他说:“晚上下班我来接你。”
?
等了半天就等到这么一句话?
季烟不是不失望的,就像被吊足了胃口,结果谜底揭晓时发现真相也不过尔尔。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问:“没别的想说的了?”
王隽嗯了声:“没别的了,剩下的话晚上再说。”
听这话的意思,季烟有点不敢确定了:“你真的没事瞒我?”
王隽想了数秒,说:“有。”
!
还真的有!
她正想问,却听到他笑着说:“我现在想亲你算吗?”
……
面无表情地盯住他数秒,季烟果断地开门下车,再果断地合上车门,没和他说再见。
王隽也没追上来,她快走到公司门口时,他的电话倒是追过来了。
戏耍归被戏耍,季烟等手机响了一会还是接起。
王隽的声音不急不徐地传过来:“好好上班,下班我来接你。”
她回头看了眼,他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隔着远远的一段距离,他隔空和她挥了下手。
这个人……
果然是闷骚至极。
季烟说了声知道了,挂掉电话转身往门口走。走进大厦,她忽然想起来,又转身往回走。
刚才王隽停车的位置已空空如也。
她想了下,拿起手机给他拨过去。
那边几乎秒接:“想起我了?”
不正经,季烟默默腹诽了一番,这才道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你今天开的什么车?”
那边又是极不正经地回:“现在想起来是不是迟了些?”
她没看错,也没记错,他今天开的是那辆橄榄绿保时捷911。
想起这辆车,她就不禁想起过去那两年。
好几次他来接她,都是开的这辆车。
暖洋洋的太阳光漫在她身上,季烟舒服地眯了眯眼,说:“行吧,反正我问什么你都不会说,我晚上等你来接我。”
她往公司里走。
回到办公室,一个下午邮件和电话接连不断地进来,她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可在等待数据缓冲的时候,听着整个办公司忙碌的声响,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王隽到底瞒了她什么事,或者说,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就像过去那两年她琢磨不透他这个人一样,今天,她照旧摸不透他到底对她藏了什么。
她心痒痒的,却也没有那么急,左右今晚就能知道谜底,两年多的时间她都过来了,不差这几个小时。
安慰完自己,季烟抓着时间跑了趟茶水间。
只是天意弄人,越是想准点下班,事情越是多得脱不了身。
28分的时候,她回完最后一封邮件,就想关电脑下班,那边江烈电话过来了:“紧急要一份数据,我这边还有其他事,你帮忙看一下。”
季烟:“……”
数据容量庞大,看着下载的进度条,季烟很想一头撞在桌上。
她拿出手机给王隽发了条微信。
【季:我大概要六点才能结束。】
王隽的回复在两分钟后。
【王隽:不急,慢慢来,我在六楼的咖啡厅等你。】
表格好不容易下载好了,季烟正打开,突然看到这么一条回复,她想也没想,翻到他的号码拨过去。
甫一接通,季烟直接问:“你现在就在公司?”
王隽说:“准确点说,是在大厦六楼的咖啡厅。”
这不一样吗?
她想起下午那会自己的态度,再看看这个点他人已经过来了,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愧疚:“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比较忙,刚刚临时又有一份数据要检查。”
王隽若无其事的:“你慢慢做,我带了电脑过来,正好陪你加班。”
陪她加班?
他倒是想得开。
季烟紧赶慢赶,终于在五十五分把数据检查修改好给江烈发过去,又用了五分钟等到了江烈的回复,数据没问题,她松了口气,关电脑下班。
她没给王隽发信息,而是径直到了六楼咖啡厅去找他。
这个点,咖啡厅的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顾客。
季烟还没进门,就在一处靠窗的位置扫到了王隽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正专心十足地对着笔记本电脑。
还真的陪她加班。
季烟抿唇笑。
令她最觉得惊奇的是,王隽坐的位置是她最喜欢的一处,每次来这边喝咖啡,点简餐应付,她都是坐的那个位置。
她悄声走到他后面,本想吓吓他的,给他一个惊喜,转然想到这是公共场合,不太合适,便作罢。
她在他旁边落座,摸出之前的那枚对戒,戴在中指,然后手顺着桌子摸出去,到达中间位置了,她抬起手,手心对着电脑,在他面前挥了挥。
王隽一眼就看到了她戴在中指的戒指。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摩挲了会她手上的戒指,合上电脑,转过身面对她:“忙完了?”
“嗯,”她说,“等久了吧,要不要我请你喝咖啡?”
他手旁的咖啡已经冷了。
“不用,我们回家吃,”他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把电脑往包里放。
季烟却听得懵了,本想问,但看他一只手不好操作,忙帮他搭了个手。
电脑和电源鼠标顺利收进电脑包,王隽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她脸微微发热,不自在地说了句:“别这么看我。”
他又是一笑,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牵着她离开咖啡厅。
等电梯的时候,季烟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心里喜滋滋的,但还是没忘了刚才他的那句话。
她问:“回家?回哪个家?”
王隽侧目,瞧了她片刻,说:“你觉得会是哪个家?”
季烟几乎想都没想,便猜到了他之前的那套房子。
她说:“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他笑而不语。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两边路灯明亮,映得漆黑的夜色多了几分冷寂的温暖。
外面车灯穿过车玻璃,光线短暂地滑过她的脸,季烟转头看着王隽。
他很平静,她却不是,相反,心绪起起伏伏的,心脏那里跳得极快。
尤其看到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她更是下意识地握紧手。
半个小时后,车子转进一处安静没什么人的高档住宅小区,季烟的呼吸一下提紧,就在这时,车子停下,王隽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们到家了。”
季烟没反应,他笑了下,倾身过去,刚一接近她,季烟如梦初醒,瞪大眼睛看他。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凑上前,和她额头相抵,声音无不和缓:“季烟,我们到家了。”
家。
季烟对这个字可太有概念了。
从小到大,她在一个温馨的环境里长大,父母很是恩爱,也很开明,从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概念,对她和弟弟一视同仁。她长到这么大,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也是因为这样健康的一个成长环境,她对家的最大期盼就是不能比父母差,最起码要和父母差不多或者在这基础往上。
过去,她不是没想过和王隽组建一个家庭的,可相比起她的期待,家庭这个概念根本没在他的人生计划里。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他竟然会说“我们到家了”这样的话。
这句话远比在临城的那栋别墅前来得有分量,有意义。
比起激动,此时此刻,季烟心里更多的是动容。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将他压向自己,同时她的唇瓣覆上他的。
悄无声息的地下停车场,寂静的车里,围在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一触即然。
王隽不是不意外的。
一开始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他没想太多,以为是她对他额头相抵的一个回应,可当她主动吻住自己时,他愣了一瞬。
那两年,季烟对两人亲密一事很是主动,同时也很大胆,她会害羞,却没有那么多。
比起身体的满足与舒服,害羞那点事情不值得一提。
后来分手,他追回她后,她还是熟悉的模样,可对于亲密,更多的是他在主动,她倒多了几分矜持。
一开始他还担心是不是她心里有疙瘩在,才没对他放开,问过关系好已经成家的朋友,都认为这是对关系转变的一个适应。
他一下子没明白“关系转变”这个词,朋友直笑他没谈过恋爱。
那会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
季烟的呼吸很急切,像是漂浮在茫茫大海中好不容易遇到一根浮木,必须紧紧抓住。
她很热烈地和他唇齿相依。
王隽很荣幸,这会他是她的那根浮木,他抚着她的腰回应。
最开始的一个吻,到了后面,已经有些朝危险的方向发展。虽然停车场这会没人,安静得像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可季烟到底还是怕,在王隽的手要伸进她的衣服时,她一个激灵,轻咬了他一口。
他嘶的一声,手摁紧了一下她的腰,季烟轻呼了一小声,推开他,皱眉看她。
她脸实在红润得厉害,说是皱眉,倒有几分羞愤的意思。
喉咙滚了滚,王隽敛了敛眉,说:“回家?”
她点头嗯了声。
他笑了,再次朝她靠近。
她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他刚靠近,她立马贴着椅背,和他保持距离,同时戒备地看着他。
他忍俊不禁,“刚才亲我的人是你,你现在是不认账?”
她是说不过他了,季烟抿了抿唇说:“你想做什么?”
他挑了挑眉,看了眼她腰间的衣服,略无辜地说:“我只是想弥补上错误。”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
她穿在里边的衬衫被他扯出来了。
……
他还在笑着,显然是很乐意弥补这个错误的。
季烟把衣服别好,说:“不用了。”
说完,也不看他,开门下车。
直到上楼,站在他家门口,楼道窗户那边涌进来一股风,冷冷的,季烟的意识总算回笼了几分。
王隽输密码开门,对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季烟站在门口往里看,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滋味。
明明上一次来也不过是一年前。
也是这么一个挨近过年的时间。
见她不动,王隽站在她身后,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凑到她耳边说:“这里一切都没有变。”
她知道的。
他打开门她往里匆匆扫了一眼就猜到了。
他推着她进门,安排她在玄关坐着,他拿拖鞋给她换上。
鞋子还是她最喜欢穿的那双。
但仔细一看,能看出这是一双新的。
王隽适时说:“家里能换的东西我都按照原来的换了一遍,希望你还喜欢。”
还。
季烟鼻子泛酸,看着他的手,说:“怎么不把房子卖了?”
他正好给她穿好拖鞋,闻言,抬头看她:“我那会只有一个想法,送给你,你不收,我就留着。”
她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他又缓缓说道:“幸好我自己留着了,”他握住她摁在椅子上的手,说,“不能我把你找回来了,家却没有了,对吧?”
对吧?
季烟眼里涌上一股潮意。
她忍着声,说:“你越来越犯规了。”
他问:“你喜欢吗?喜欢就不算犯规。”
她看着他没说话,他抬了下眉,她终于再没忍住,抬起手把他抱住。
一股温热的潮湿覆在了王隽的脖颈侧,他怔在原地,半晌,抬手顺着她的背,说:“我的本意没想让你哭。”
她咬了一口他的脖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再来一下,我不保证我会做出点什么。”
季烟推了他一下。
他笑着说:“好了,你去洗漱,我来准备晚餐。”
季烟站在盥洗室前,看着架子上她常用的几款护肤用品,再看沐浴区里几样沐浴露和洗液,她扯过毛巾,放了热水。
水声潺潺,热气腾腾直上。
她关了水龙头,把毛巾拧半干,半晌,看到左手中指的戒指,眸光一敛,她用毛巾贴着脸,不知是水太热了,还是怎么了,眼睛又在泛酸。
后面,季烟不敢在看镜子里的自己,只能低头。
十分钟过去,她平复好心情来到餐厅,桌上已有五菜一汤,她看了一会,走到厨房,王隽正在添饭,她看着,片刻后,见两碗都呈好了,她上前,接过。
王隽说:“我拿筷子和汤匙。”
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两人面对面坐着。
王隽在舀汤,季烟突然问:“下周就春节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没答,舀好汤放在她旁边的垫子上。
她不经意来了一句:“你不说,我到时可能挪不出时间送你。”
他终于作声:“不用送我。”
她抬头。
他很是认真地说:“季烟,我的工作已经搬到深城。”
她一听,手里的汤匙直接掉落,砸在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还溅起了汤汁,有些落到她手上,她恍然未觉。
王隽倒是慌了,忙拿了凉水和纸巾给她冲洗。
水是冷开水,他直接拿着她的手放在汤锅上冲,水落进锅里,一锅汤就这么毁了。
季烟回过神,欲抽回手,说:“没事。”
他太小题大做了。
王隽擦了擦,见皮肤确实没泛红,这才稍放下心,但还是有顾虑在,说:“我去拿药膏。”
“不用,”季烟无所谓地擦了擦手,把汤锅放到一旁,又把桌面的水渍擦干,说,“吃饭吧。”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着。
吃了几口,季烟放下筷子,擦擦嘴角,双手交叉平放在桌上,问:“你工作搬到深城了?”
他点点头:“一月份的事。”
一月份,那定下应该是去年12月的事了。
她心思异动,他跟她承诺过会搬来深城,可速度这么快她是没想到的。
她很是复杂地看他:“这种事,你不应该再好好想吗?”
王隽倒是没太在意,用公筷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他说:“你说了下周就是过年,我还要跟你去见你父母,我总得带点诚意过去。”
诚意。
季烟抿着笑。
他看着她,松了口气,说:“你总算是笑了。”
一听这话,她笑出声:“这就是你中午卖关子的事?”
他点点头,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却把你吓到了。”
口吻听着还有些后悔。
季烟看了他一眼,说:“我挺惊喜的。”
他眉梢微挑。
她吃了口菜,故作淡定地说:“喜极而泣听说过吗?”
王隽笑。
笑吧,尽管笑吧,反正前面洋相已经出尽,亲都亲了,这会她也不在意了。
季烟继续吃菜。
王隽突然放下筷子。
她看他。
他说:“我去开瓶酒,庆祝庆祝。”
他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瓶白葡萄,季烟认真地辨认了下,是跨年夜那晚的酒。
她记得他家里酒虽然多,却没有这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边倒,一边说:“那次回来后买的。”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
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烟看着灯下的他,眉目朗朗,格外清俊。
她想,今天,不止中午是值得回忆的,这个晚上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