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的唇瓣,仿佛有燎原之火的趋势。
周遭是过分静谧的厨房,过分炽亮的照明,使得季烟本就不怎么平稳的心跳,愈加过分地失措。
她不能出声,只能用手去推他的腰,提醒他该停了。
谁想,就是这么一推,反倒让覆在唇瓣上的人更加起劲了。
王隽揽着她的腰,将她靠在流理台旁抵住,扶住她的后脑勺,然后是越发温柔的攻势。
她无奈,去掐他的腰,他反而更加起劲。
她就不明白了,有这么好亲?
他都不用呼吸的吗?
她无法,只能采用“暴力”的方式叫停他。
她握紧手,抬脚,落下。
不多时,一声嘶嘶抽气声在她耳旁响起,与从同时,那份温热离开她,她总算能呼吸了。
季烟低着头,没看他,轻轻换气息。
王隽似有若无地笑了下,气息不平地在附到她耳旁:“躲我?”
“没躲,”她盯着地板上的一小块黑影,说,“谁让你不停的,我提醒你两次了。”
无疑是控诉的,王隽听了,抬手抚住她的脸庞,将她转向自己。她眼睛有些潮,脸颊格外的红,至于唇瓣……
他的指腹贴在她的唇角,轻轻摩挲着。她一惊,以为他又要再来一次,伸手就要推他,他笑了,低下头,和她额间相抵。
她是有些不自在的,但也没进一步推拒。
他不由笑意更盛,揉着她的耳朵,放轻了声音:“就当是给我的一个小奖励?”
耳朵是她的敏感地带,最怕被碰到,她一边躲着,一边说:“要奖励也是我自己主动给你,你这么追着要算是怎么回事?”
“哦……”他拖长了声调,“你要主动给我?”
是有几分暧昧的。
季烟:“……”
糟糕。
忘记他是个会算计的了。
已然落入他的陷阱,她稳住心神,不去注意他就抵着她的额头,也不在意他在揉她的软肋,不急不忙地说道:“你在胁迫我吗?说好的好好追,好好更正错误呢?”
王隽愣了数秒,然后笑出声,很是慨叹:“季烟,这种时候你不要这么清醒。”
“不好意思,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要坚守底线,”她推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说,“你不愿意?”
他有些无奈地笑着:“愿意,我等你主动的那一天。”
说到这,她脸又是一红,偏他就那么笑着,有可有无的,越发衬得她羞涩,急急忙忙推开他,走出厨房。
季烟倒了杯水到露台吹风。
晚风缓缓拂过,远处一片漆黑宁静,心里的那股热切渐渐平静下来。
正当她准备回屋时,王隽先她一步朝她走来。
她止了脚步,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王隽看了看她,说:“我要走了。”
她静了数秒,有些失态,但是迅速恢复过来,说:“我送你下去。”
大概是因为离别在即,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都怕破坏了此刻的气氛。
电梯一路下行,到了一楼,走出小区,不远不近的,就看到孟以安把车停在路边上等候。
夜色深寥,周遭静悄悄的,季烟看了眼不远处的车,以及站在车旁等待的孟以安,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话,等到了嘴边,又是平常的一句:“注意安全,注意休息。”
王隽捏了捏她的手,说:“你上去吧,到了我给你发信息。”
季烟点头应好。
王隽刚踏出一步,似乎想到什么,他收回来,同时转过身看她。
季烟忍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感,问:“怎么了?”
他挑挑眉,伸出手,说:“下一次见面真的就是十月份了,抱一个?”
她做足了准备,他却又提起,她说:“不抱会怎么样?”
“应该不会怎么样,我争取下次能抱到。”
她抿着唇笑,到底是不好让孟以安多等,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胸口,说:“今晚这个惊喜我很喜欢,辛苦你了,下次就老老实实等你有时间再过来,工作要紧。”
他说:“好,听你的。”
王隽再一次匆匆来,匆匆离开。
季烟等车子开出去好远,听不到车声了,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家里,望着空落落的餐厅客厅,几分钟前的温馨仿佛是很久前的事了。
她在客厅坐了会,背靠沙发望着天花板出神,等心里那股杂乱的情绪平复,她抱着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进书房加班。忙到夜里一点多,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她停下打字的手,捞起手机。
两分钟前王隽发来信息。
他已经到达北城。
季烟回了“晚安”二字。
王隽许是此刻就在看手机,几乎秒回。
等了许久的消息终于收到,季烟检查了一遍资料,做了标记,把电脑关机,收拾一番,上床睡觉。
-
接下来两周,季烟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她和其他同事随着施淮竹在深城和苏城来回奔波。一方面是要忙中夏物联的最终披露稿,一方面是要辅助一个债券项目的前期工作准备。
她忙得脚不沾地,熬夜通宵加班更是家常便饭。
期间,王隽来过几次电话。
次次都是没说几句,匆忙结束。
季烟倒是想和他多说一会,可惜时间紧张,她没得选择。
王隽倒没说什么,但语气听起来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她想着,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在苏城的最后一晚,施淮竹定了宵夜,其他同事都在忙,没空下楼拿,季烟自告奋勇。
宵夜在前台放着,她先去外面走了十分钟,透了会气,脑袋不再那么沉闷闷的了,她往回走。
她跟前台取了宵夜,转身,看见几步远外的人,愣在原地。
王隽一身风尘仆仆,却还是笑意澄澄地看着她。
距离上次见面是半个月前了。
她第一次觉得半个月很长很远,漫长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无声对视片刻。
见她丝毫没有动静的意思,王隽走上前,微弯腰,接过她手里的两个食盒袋子,说:“不认识我?”
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季烟抓了会手,问:“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
“路过。”
他轻描淡写的,有之前几次“意外”在前,她不信,说:“真的?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他摁下电梯,说:“确实是真的,待会要去上海,有份文件在等,顺路过来一趟。”
这话并不作假,他确实是要去上海一趟,路过苏城时,正好有份资料还没处理好,等着也是白白浪费时间,不如趁机赶过来见她一面。
半个月没见了,唯一的联系就是匆忙简短的电话。
他知道她忙,他自己手头事情也多,但这不妨碍他临时过来一趟,不需要做什么,只是简单地照个面,便抵得上各种思念。
电梯门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半晌,走进电梯。他也跟着进来,很自然地问她:“几楼?”
到底是被他忽然出现一事吓蒙了,她神思恍惚地答:“17楼。”
他摁了17数字的按钮,然后又摁了合上的按钮。
电梯门从两侧向中间靠拢,隔绝外面的噪杂声,整个梯室只有他和她,安静得有些动人。
她觑了他一眼,想了下,朝他靠近,快挨上他的肩膀时,她停下。
正想说点什么表达下他突然到来的惊喜,身侧传来悉悉窣窣的声响,没一会,她的手被抓住。
她挺直脊背,看过去,王隽已经将两袋食盒拿在右手,空出了左手握住她。
是意外,又是情理之中,她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不重吗?”
“还可以。”
她偷笑,握紧了下他的手。
“你……”
一个字刚说出去,突然电梯门口,施淮竹站在外面,看看她,又转过目光,看看她身旁的王隽,最后视线下移,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眨了眨眼:“你们……这是?”
季烟连忙甩开王隽的手走出来,说:“师父,你怎么出来了?”
施淮竹瞥了王隽一眼,后者老神在在的,相比季烟的慌乱,他可谓是风轻云淡。施淮竹思绪快速转了下,说:“哦,是这样,看你一直没上来,我想着下去看看,顺便买包烟。”
季烟那个尴尬:“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我刚散了会步,应该提前跟您说下的。”
“不碍事,不碍事。”施淮竹说,“那你先把东西拿过去给他们分了,我下去买包烟。”
“我帮您……”
一个“买”字还没落下,一旁沉默了很久的王隽说,“施副总,我陪您下去。”
季烟彻底怔了,手脚无处安放,被温琰指出两人关系时,她都没这么紧张。
王隽旁若无人地说:“你先回去,我待会再找你。”
季烟接过两袋食盒,脑袋空空的,望了施淮竹一眼,见后者目光深许地看着她,她忙说:“师父,我先回去了。您爱的八宝粥,我给您留着。”
说完,也不顾王隽是何表情,她灰溜溜地跑了。
等人在拐角处没了影,王隽看着施淮竹说:“施副总请。”
季烟回了酒店房间,盯着一碗仙草粥,是一点胃口都没有,都过去二十分钟了,施淮竹怎么还没上来。
同事见她这样,关心道:“季烟,你怎么了?”
季烟看看同事,纠结一瞬,她起身,朝着被吓着了的同事说:“师父一直没上来,我看看去。”
她急急出门,等电梯时,把所有最坏的情况想了千百遍,倏地,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抬头,王隽和施淮竹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出来,两人看到她了,都是笑笑的。
施淮竹很有眼见地说:“你们慢慢说,我先回去喝口粥。”
季烟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打趣,她低着头站在一旁。
“很紧张?”王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旁,问。
季烟抬头,朝他身旁看了看,施淮竹已经没了身影,她松了口气,说:“是很紧张。”
“怕他怪你?”
“嗯,”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我进广华证券的第一天,就是他带着我,这么些年,他一直对我很好,什么都愿意教我,我连这事都瞒着他,如果不是今天他撞见了,我还得瞒他一阵子。”
王隽说:“我刚才跟他解释过了,一切责任在我。”
季烟摇摇头:“那不一样,当年转正后,师父就告诉我不能找公司的人谈恋爱。我明明跟他保证得好好的。”
王隽带着她到走廊角落,说:“不用自责,错误在我,要是他问起了,你就说是我勾引你的,把责任全部推给我。”
本来心情是低落的,听他这么讲,突然想起温琰告诉她的事,她说:“你勾引的我?”
“嗯,我勾引的你,从头到尾都是我勾引的你。到今天,还是我在勾引你。”
季烟被他逗笑了,他认真地说:“理由我都跟你师父说过了,你别紧张别自责,问起了你就说是我的问题。”
事已自此,除了诚恳地认错,也没其他办法,知道他过来一次不容易,她没再纠结这事,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问他:“你呢,待会就走?”
他说:“是,现在就要下去了。”
“我送你?”
“不用,我还得去见个人拿份资料,你回去工作。”
还真的是顺路过来。
她心里暖暖的:“很晚了,你开车小心,到了给我信息。”
“好,”离去前,他又说了一遍,“你师父那边不用有压力,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他不会怪你。”
送他进了电梯,季烟这边却犯难了。
本是寻常加班的一个晚上,因为王隽的突然出现,加上意外被施淮竹撞见两人在一起的场面,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酒店房间。
在走廊磨蹭了许久,夜风越来越凉,穿过窗户拂到她身上,她搓了搓手臂拿着房卡正要刷门,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是施淮竹,手上拿着外卖袋子,季烟怔了下,眼尖,忙接过,说:“师父,您要扔垃圾吧,我来。”
说着,她不顾施淮竹是何反应,夺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另一侧楼道快步走去。
扔完回来,发现施淮竹站在窗户旁,手里支着根烟,正在吞云吐雾。
她犹豫了会,上前,喊了声:“师父。”
施淮竹听到声音,侧过身,把烟熄了,说:“舍得回来了?”
她瞬间紧张,脊背挺直,头埋得低低的。
施淮竹笑了声:“那晚那么急,后来隔天请了一个半小时,就是跑去北城找他?”
她轻轻嗯了声。
“之前还有人跟我说撞见王隽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我正忙,一直没挪出时间找你求证,现在看来是真的。”
她又嗯了声,轻若蚊呐。
“行吧,人也见了,现在赶紧回去工作。”施淮竹往回走。
季烟不敢置信,就这样?眼见着施淮竹走远了,她忙跟上:“您就不批评批评我?”
施淮竹笑着看了她一眼:“王隽他勾引你,纠缠你在先,你做错了什么?无非就是抵挡不住他的死缠烂打,不过他优秀一表人才,招架不住在所难免,这不怪你。”
这段话完完全全把她摘了个干净,话里话外都是王隽的问题,而她不过是受了诱惑的那一方。
季烟愣在原地,施淮竹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她还呆在那里,提醒道:“想早点休息吗?想的话就自觉过来加班。”
尽管不解,还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啊了声,快步上前。
次日,结束为期两周的出差,季烟一行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特意观察了一下施淮竹,他很正常,再没提起过昨晚撞见王隽一事。
她宽了心。
回到深城,她一边总结出差的事宜,一边准备接下来要到临城出差的资料和行李。
期间,施淮竹倒是因为中夏物联的事宜找过她。
态度很平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她觉得太不对劲了,温琰发现时,好歹还拐弯抹角提点过她,施淮竹却是只字不提,弄得她格外不安。
她不禁纳闷,那晚后来王隽到底是怎么跟施淮竹说的。
思来想去,得不出一个结果,她干脆给王隽发了一条信息。
季:你怎么跟我师父说的?
王隽的回复很快,只有简单的一句:【实话实说。】
她不信,可施淮竹那边再没找过她,她不安了三天,出差在即,她暂时撇下。
周四,她和江烈带着同事前往临城,着手展开合众科技的尽调辅导。
初到临城第一天,上午是项目启动会。
三家中介机构以及合众科技的负责人聚集在合众科技安排的尽调室,由季烟所在的券商机构带头,为接下来的工作做个大致的定调。
项目启动会开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正好是午餐时间。合众科技的董事长贺云莱邀请三家机构在海边的一家餐厅用餐。
餐会上,众人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一行人回到酒店。
酒店是新订的一家,临海,同时离合众科技的办公地点很近。季烟这次分到的房间视野很好,推开窗户,不远处就是大海。
她看了会,打开手机相机,挑了个不错的角度,拍了两张,给王隽发过去。
等了十分钟,王隽没回,季烟也不急,找了身睡衣进洗浴室,再出来时,手机上倒多了一通未接来电。
看着时间,是在她进盥洗室五分钟后。她擦着头发,走到沙发坐下,给王隽回拨。
这次那边倒是很快接了。
季烟屏息没说话。
王隽说:“酒店地址待会发给我。”
她这才出声:“你想做什么?”
他答得无比自然:“追你。”
!!!
这话是可以这么接的吗?
季烟给他发完地址,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旁,拿着毛巾专心致志地擦头发。
那端,王隽等了一会,没等来下文,他候了两分钟,确定季烟不会回答了,问:“不好意思?”
像是故意而为之的一句话,偏偏她被撩拨到了。
季烟停住擦头发的手,想了好半晌,平静反问:“不好意思的人不该是你吗?”
“嗯,是我。”
他一副愿打愿挨的样子,季烟不由笑了,将手机拿过来放在膝盖上,一遍擦着头发一边说:“你吃了吗?”
“刚结束一场饭局。”
一般有饭局意味着谈公事。
季烟想到他匆忙过来又匆忙离开的那晚,加上最近有听闻他所在的华银资本遇到了问题,心下一紧,问:“工作忙得怎么样?”
“进行得还可以,在可控范围内。”
他做事向来是有把握得才敢下结论,看来情形乐观,季烟又不紧张了,她拿着手机到盥洗室换了一条干毛巾回来。
王隽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擦头发,这边风有点大,气温也高,一身汗渍渍的,刚洗了个澡,你之前打来那通电话我正在洗澡。”
“住得习惯吗?”
季烟笑着说:“刚住第一天,还不知道习不习惯,不过,应该是会习惯的。”
券商人员一年到头各地跑,就算一开始不习惯,几年工作下来,居住习惯与否已经不是主要的了。
王隽说:“最近换季,你粉尘敏感,注意些。”
突然听到这话,季烟懵住。
王隽以为她在等他继续说,便接着讲:“给你下单了一个除尘器还有加湿器,酒店的用不惯,你再用这个。”
季烟又是好一会没声。
王隽察觉出异样:“季烟?”
季烟拿起手机关掉免提,附在耳旁,嗯了声,说:“我有在听。”
他想着她刚到临城,想必是累了,便说:“先休息吧,下午你还要工作。”
“等一下,”她出声唤住他。
他应了声:“有什么事,你说。”
她扣了会手机壳,问:“你那晚到底是怎么跟我师父说的?”
他不答反问:“施淮竹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她想了下,将施淮竹的话复述了一遍,“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略略微笑的声音徐徐传过来:“差不多这个意思。”
她瞬间脸红,“你怎么……”
“我怎么了?”
她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低头,把脸埋在上面:“你这……不是在败坏自己名声吗?勾引,死缠烂打,亏你想得出来。”
他倒没这么觉得:“最近我一直这么想的,如果当初你说要分开,我不说那句话,而是对你死缠烂打,我和你也就没了那一年多的空白了,或许我们现在都结婚了也不一定。”
他不紧不慢说着,像是深思熟虑过的一段话,又像是发自内心的一个感想。
一时间,她无言以对。
不为别的,只因她也这么想过。
谈到这个话题难免伤感,他说:“好了,刚到那边,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忙,你先处理,我有时间就过去找你。”
她有很多话想说的,可因为他刚才那份剖白,这会她说什么,都是无足轻重的,只好轻声应下。
断了电话,季烟把手机扔在一旁,头抵着抱枕撞了两下,忽地,手机震了震。
她拿起来一看,是王隽发来的订单截图。
买的加湿器和除尘器,都是用习惯了的牌子,定的还是同城速达服务,她心里间再次暖暖的。
有次出差她抱怨过酒店的牌子用不惯,说是自己买了新的,当时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竟然还记得。
季烟靠在沙发背上,呼了好几口气,然后弯起唇角。
挺好的,她想。
至少,一些细节在清楚地告知她,过去的那两年,他是有在在意她的。
她心里的苦楚又减了几分。
-
接下来一周,她格外忙碌,辅导资料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他们要做的就是往里仔细深挖,以防企业有人浑水摸鱼,提供虚假资料蒙混过关。
忙里光阴易过,再一次接到王隽电话的时候,是季烟来临城的第一周周末。
当时她和江烈还有其他同事正在温琰临城的家里做客。
温琰在临城的住处位于中山路一带,附近都是红瓦白墙的独栋小楼,周围都被高大的芒果树、龙眼树包围,午后,一地树影斑驳。
看到屏幕上跳着“王隽”二字,季烟放下茶杯,和温琰及其家人说了声抱歉,然后拿着手机到一楼的院子里接电话。
十月中旬的临城,天气温度还是居高不下,午后微风徐徐,带着点热气,季烟走到芒果树的阴凉处,接下这通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王隽清越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
他问:“在酒店休息?”
季烟回头看了眼大门,里面的笑谈声不时传来,她说:“没有,在外面。”
那边默了默,问:“在哪?”
“老大家里,”季烟没卖关子,如实说,“他回来看父母,顺便邀请我和江烈还有其他几位同事来家里用餐。”
那边静了一会声,问:“江烈也在?”
季烟没多想,说:“这次几位做项目的同事都在。”怕没有说服力,她特意加了句,“实习生也在。”
那边哦了声,倒是没继续追问。
这段时间两人都忙,通话也都是匆匆两句结束,今天好不容易能多说会话,他问完话,轮到季烟问他。
“你呢,今天是周天,你在做什么?”
“在去见一个人的路上。”
季烟逗趣他:“这次是见哪个大佬?”
那端沉吟数秒,意味深长地回:“一个能决定我未来的大佬。”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见。”
王隽嗯了声。
季烟低头笑着,偶然转过脸,看到同事站在门口朝她做了个快过来的手势。
季烟抬手比了个“ok”,然后跟王隽说:“你忙工作吧,老大在叫人了,我不好走开太久,下次再聊。”
王隽说:“好,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
还要打?季烟不由好奇:“有急事吗?”
“没有。”王隽低沉的声音通过电流滑进她的耳朵,“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季烟惊在原地,耳旁是微燥的风,一下一下地从她脸侧拂过去。
就像刚才电话里王隽最后说的那句话。
微微燥,微微麻,是很惹人的。
挂断电话,季烟咬唇站在原地痴笑了一会,然后等心里的那股甜蜜淡下去,她才慢慢地往大门走去。
众人在客厅泡茶,见她回来,同事小赵调侃:“姐姐,跟谁讲电话呢,讲这么久?”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把目光转到她身上,季烟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升高。
江烈不着调来了一句:“别是哪个小情人吧?”
小赵长长地哦了一声。
季烟脸燥,热得不成样子,而且有越来越热的趋势,她一抬眼,就对上温琰充满笑意的一双眼,好像意有所指。
季烟再次羞得低下头。
温琰的母亲见状,笑着说:“能把我们淡定的小季害羞成这样,看来是心上人来电话了。”
话音落地,众人震惊,然后再次不约而同地看向季烟。
季烟狠狠地剜了眼江烈,后者微笑着,一副看戏的局外人模样,她恨不得把他这个始作俑者的嘴堵上。
就在这时,温琰平淡无波来了一句:“谈恋爱可以,正事不能耽误。”
季烟急急地嗯了声:“我明白。”
这句话无疑坐实了温琰母亲的猜测,她有心上人了。
众人又是一声笑,其中不乏对她心上人的关心。
季烟不想说太多,一笔带过,只说还在熟悉中。
江烈又是一句:“都是成年了,怎么还在熟悉,不就是三言两语的事吗?”
今天季烟出门穿的是平底休闲鞋,她笑笑地看着江烈,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了他一脚。后者疼得缩脚低呼,指着季烟,想说什么但看着一桌人,他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去。
有了这一脚,后面江烈倒没再捣乱。
在温琰家坐了两个小时左右,一行人告别温琰父母离开。
走出温琰父母家所在的区域,温琰让季烟送自己去机场,大家心知肚明,恐怕不止送这么简单,老大应该是有话要和季烟说,因此大家颇有默契地谢别温琰。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群人,这下只剩下自己和温琰两人,寂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季烟顿时压力倍增。
温琰说:“车子停在外面?”
季烟忙说:“嗯,在外面的停车场。”
她方向感不太好,这一带的地形弯弯绕绕的很是复杂,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她干脆就和同事把车停在了外边。
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停车的地方,坐上车,开出住宅区一带,车子进入鹭江道。
正值红楼灯,季烟缓缓停车。
她侧过脸,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临城著名的鼓浪屿的一角。
“刚才打来电话的人是王隽吧?”
忽地,车后座的温琰突然来了一句。
季烟忙收回目光,回头看了他眼,摁下心里的无措,点点头,实话实说:“是他。”
“他在北城?”
“应该是。”毕竟电话里王隽说要去见一个大佬。
温琰又问:“你们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季烟跟面对家长似的,说:“暂时先谈着,没想那么远。”
温琰沉默了会,说:“记得之前三部婚后转岗的那位员工吗?”
季烟可太记得了,因为温琰很少那么严厉地拿着一名其他部门的同事给她们做警醒。
她嗯了声,说:“记得,您提过。”
“记得就好,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要记得个人问题固然重要,但个人发展前途也不能忽略。”
温琰讲完这话没再多言,而是闭上眼小憩。
季烟看着他,回过头,前方正是绿灯,后面有车子在鸣笛,她来不及多想,启动车子。
到了机场,季烟在温琰进安检的时候,突然说:“谢谢老大,您说的我都明白。”
温琰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上前过安检。
从机场出来,季烟站在偌大而空寂的停车场想了许久,直到耳旁传来轰隆声,她出走的思绪才回到原处。
是飞机轮胎划过地面要起飞的声音。
她拿出手机给王隽发了一条信息。
【忙完了?】
她是不期待他能瞬间回复的,是以她摁熄屏幕打开车门,只是刚弯腰要坐进去,手机响了。
她以为是同事的来电,看也没看,慢悠悠地接起,谁想电话那端传来王隽的声音。
“结束了?”
之前他让她结束给他电话来着。
季烟捏着安全带,说:“嗯,刚送完老大,正在回去的路上。”
王隽嗯了声:“开车小心些。”
就说这个吗?
许是刚才温琰那句警醒言犹在耳,她不是很想就这么结束这通电话。
她问:“你呢,见完大佬了吗?”
那端笑笑的:“还没。”
她笑他:“这大佬有点难等啊,这么久还没见着。”
他不太同意她的说法:“多难等也得等。”
“那是,毕竟关乎你接下来的工作。”
“确实,”王隽说,“我再等等。”
“行,不打扰你工作了。”
结束通话,季烟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
她想,她是足够在乎王隽,喜欢他爱他。
可同样的,就像王隽以工作为先一样,她也在乎工作在乎前途。
到了这个年纪,职场的经验与教训,已经教会她们,爱情固然重要,工作却比爱情更为重要。
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大马路上车来车往。
望着窗外密密匝匝、川流不息的车流,她脑海里回闪着温琰刚才说过的话。
那番话不无是个警醒。
他是男人,又是他的上司,在职场丛林法则方面,他想的肯定要比她更远一些,也更现实残酷一些。
她必须要面对一个现实,如果她和王隽在一起了,如若真的像他说的那般,日后结婚了。
那么,工作和家庭之间该如何平衡,这必将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
她想,等时机成熟了,她得找他说说这个问题。
同时,她更为好奇,他会怎么对待这个问题。
-
回到酒店,季烟给王隽发了一条微信。
她靠在窗台,看着远处的大海,顺带瞥了眼微信。
王隽没回。
恐怕是在见他那位大佬。
休息够了,季烟回房找衣服。在外跑了半天,身上黏渍渍的,她现在想的就是赶紧冲个澡,洗去一身的热意。
刚走出卧室,房门响了。
她皱眉,随即一想,可能是同事来敲门问工作,她放下衣服去开门。
这一开,见着门外的人了,她瞬间怔住。
数日不见的王隽,这会站在门口,淡淡笑着看她。
她不自由自主地啊了声,他像附和她似的,点点头嗯了声。
季烟还是没缓过神,她往前一步,抬起手,伸出去摸他的脸,柔软略带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王隽,而不是她臆造出来的一个梦。
她心跳得极快。
王隽见她久久不说话,摸着自己脸的手微微抖着,知道她这是惊着了,于是,抬起手,覆住她的手背,声音低低的:“是我,季烟。”
季烟当然知道是他,她又惊又喜,打算问他怎么就来了,刚才通话不是在北城吗,转然一想,这是在酒店房门口,周围人来人往的,让旁人瞧见了指不定要多想,她忙把他迎进来。
等人进了门,她看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差个里里外外了。
真的是他。
这一瞬,季烟想,真的是他。
怎么会是他。
她上前抱住他,靠在他的胸前,说:“不是说在北城见大佬吗?”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是在等一位大佬,就是那位大佬有点忙,不过好在还是等到了。”
迟钝如季烟,这下终于回过味,她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他:“你要见的人是我?你在等的人也是我?”
王隽点点头,拂去她脸颊的碎发,无比笃定地说:“一直要见的人是你,一直在等的人也是你。”
这一刻,季烟几乎热泪盈眶。
她的心被他灌得满满的。
王隽低下头,在他的唇瓣贴上她的时,他再一次郑重其事地跟她表白。
“季烟,那个人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