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盲心瞎,原来还有人能这么形容自己。
本还情绪低落的季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你就这么骂自己?”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好像有无限的悔意在里面:“这是阐述事实。”
一句阐述事实,恰如其分地安慰到了季烟,她心里的那股酸涩瞬间淡却了许多。
许久过去,王隽还是抱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行人三三两两路过,不少人偷觑他们,捂嘴小声说着什么,季烟浑身不自在,脸微微发热,不由推他:“你抱上瘾了?”
他低低地嗯了声:“再抱一会。”
一会是五分钟后。
源于王隽的手机响了。
他没接电话的迹象,任由手里在响,晚风拂过,落在他们的这处,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她不得不提醒他:“或许是孟助理来接你了。”
他这才放开她,拿出手机。
他瞥了一眼,抬头看她。
她扬眉:“说对了?”
他嗯了声,摁掉电话,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半晌,他收起手机,说:“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了,这边过去没几步,你先忙。”
他还要说什么,她又说:“我同事还在酒店,我待会还得问他要不要给他带点什么回去。”
闻言,他眉间微微一皱:“同事……江烈?”
她嗯了声:“你上次帮我找了个酒精过敏的借口,今天贺总也没灌我酒,都跑去灌他了。”
他眉间和缓了些:“他还算有些用处。”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味呢?
季烟正要问,王隽说:“那就还是你送我。”
?
他笑着说:“送我上车。”
看来不止抱上瘾了,连送也是上瘾了。
念在他这次来得突然,时间又匆忙,季烟不和他计较。
两人离开沙滩,走到外围柏油路。棕榈树矗立在路两旁,树影投在地上,光影斑驳,孟以安就等在边上,见到王隽了,默默无声地接过他的西装外套,坐上车等着。
季烟瞥了眼他身后的车子,说:“你……不走?”
王隽说:“要走。”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那边孟以安还在等。
季烟说:“让人等久了不好。”
话落,他弯起嘴角。
她不解:“你在开心什么?”
他慢幽幽地说:“让人等久了不好。”
她懵了好一会,细细琢磨过后,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眼里缀着笑意,夜色下,衬得他清俊矜贵了几分。
季烟慢慢地说:“我等了你多久,你才等了我多久,你这就急了?”
他眉梢微扬,眼里笑意又是加深。
两相对视数秒,季烟别开眼,望着不远处的海滩夜景,无声微笑着。
良久,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徐徐传来:“不好意思,是我迫不及待。”
季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转过脸看他,他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说那话时的不好意思。
她喃喃道:“不要脸。”
王隽听了,像是很受用,说:“不要脸的人先走了,我忙完再去找你。你自己……”他顿了下,说,“注意休息。”
话毕,他转身朝不远处的车子走去,不多时,打开车门上车。
夜色笼罩,车子驶出视野,没多久,汇入无边的夜色中,季烟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往前走,过马路的时候,她想。
怎么有人能做到一边坦荡的不要脸,一边又不露声色地撩拨人的?
-
次日早上,季烟敲开江烈的房门。
看江烈按着太阳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问:“需要把票改签吗?”
江烈摇摇头:“不用,等我两分钟。”
两分钟后,江烈拉着行李出来。
下楼时,季烟问:“昨晚后来有吃吗?”
她昨晚回来后打电话问过他是否需要帮忙带晚餐,他拒绝了,说只想睡觉,她又问要不要晚点帮他叫,他还是说不用。
江烈哈了口气:“叫了点白粥,我现在只想着下次再来,项目启动会可不要再这么喝了,真遭不住啊。”
季烟说:“希望吧。”
走出电梯,在前台办理了退房,两人朝酒店门口走去。
一路沉默到机场,候机的时候,江烈突然说:“你给我转钱了?”
季烟正在回复工作的信息,闻言嗯了声,“平板电脑的钱。”
“不是说不用?又没多少钱。”
“兄弟,那可是几千块钱。”
她给他转微信,他不收,她就加了他支付宝,不得不说,支付宝转账即收的设置避免了很多尴尬。
安静了一会,江烈突然问:“你和他也算得这么清楚?”
她没明白:“谁?”
“王隽。”
听到这个名字,季烟收起手机,看他:“你好像挺八卦的。”
江烈说:“八卦是男人的天性。”
听着还挺洋洋得意的。
季烟说:“你不忙吗?”
“忙啊,这不是忙里偷闲,娱乐娱乐。”
“我挺忙的。”
季烟不想再聊,低头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打字。
又是静了好一会,江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问的是:“你和王隽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季烟沉默。
他自个猜起来了:“是王隽还在广华,还是离开之后?”
季烟抬头看大屏幕上的班次通知表。
江烈仍是孜孜不倦,语出惊人:“不会王隽突然离职是因为和你内部恋爱被发现了吧?”
王隽可是提前三个月申请离职,连她都是无意间听到的,跟她没关系才对。
而且就算真的是为了她离职,为什么是回北城工作,离那么远,往来一次都费劲。
更何况,她跟他说结束的时候,他可是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季烟觉得是无稽之谈:“你是不是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
“你不觉得一怒冲冠为红颜很感人?现在女孩子不就是梦想有个这样的男人为她哐哐撞大墙。”
“是吗?我只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比较喜欢搞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当飞机飞行在空中,季烟看着窗外的云层,心里想的却是江烈说的那句——
王隽突然离职是因为和你内部恋爱被发现了吧?
是吗?
季烟真的觉得这个想法太过于荒唐。
王隽是谁。
一个没有结婚想法的人,一个不为她人改变自身原则的人,会为了她,突然提出离职?
无论再感性,在这件事上,季烟却格外的理智。
她看了一眼身旁带着眼罩小憩的江烈,再一次觉得这个人说话没个正经。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空中飞行,飞机在深城机场着陆,出了机场,叫到车,江烈要帮季烟搬行李,被她一口回绝。
江烈觉得奇怪:“我惹你了?”
季烟反问:“你觉得呢?”
回到公司,季烟一路和同事打招呼,全程没理睬江烈,刚到工位放好东西还没坐下,施淮竹拿着文件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说:“季烟,过来C23会议室。”
季烟忙放下东西过去。
关上会议室的门,施淮竹说:“这次出差感觉怎么样?”
季烟说:“还可以。”
施淮竹又问了几句有关合众科技的事情,季烟一一作答,忽地,施淮竹伸给她一份文件:“先看看。”
是之前负责的项目中夏物联,进行一轮轮问询后,终于过会了,季烟看得眉开眼笑的。
施淮竹笑她:“你负责的项目,到底有没有关注。”
季烟摸摸脖子,不好意思说:“这不是有师父您吗?我最近在忙合众科技,真的忙忘了。”
施淮竹说:“知道你辛苦,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过会是好事,不过我们还有得忙,你的国庆假期提前结束。”
季烟早有心理准备,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施淮竹说:“看来你一点都不惊讶,看着还有点得意。”
季烟难为情地说:“假期那么长,我肯定要回家住,到时我爸妈指定要给我相亲,比起相亲,还是工作比较亲切。”
施淮竹怔了下,体会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摇头失笑:“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就这么抵抗相亲?”
“也不是抵抗,”季烟说,“主要父母催得紧,也不管真的合不合适,巴不得一见面就能拿证去结婚,不太能理解。”
“你妈妈也这样?”
“那倒没有,她还是挺尊重我的。但是随着年纪上来,她难免着急。”
施淮竹沉默数秒,问:“那你有看上的人吗?”
一下子被关照个人感情问题,季烟没之前说得开,她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施淮竹看她这样,猜了八成:“看来是有了,谁?我们同行?人怎么样?”
季烟呆住。
施淮竹笑她:“不好意思说?”
季烟低头缠着手,捏来捏去,一会后,她索性说:“八字还没一撇。”
“那我就等你把这一撇撇下去了,到时师父给你包个新婚大红包。”
“……”
从会议室出来,季烟谢别施淮竹回到工位。
临近假期,办公室的同事少了许多,有些在外出差,有些完成项目提前休息,季烟把带回来的临城特产给每个工位分发了一份,最后拿着趴在桌上休息。
是不是到了一定的年龄,对象、恋爱、结婚,都是被重点关注的一类问题,不论是聊天还是工作,总避免不了被问到。
季烟不禁想到了王隽。
想到他昨晚突然过来找她,随后又匆匆离开。
她拿出手机,找到王隽的微信,点下文字框,打下几个字。
要发吗?说她已经回到深城了。
犹豫了一会,季烟还是把字删掉,退出聊天界面,放下手机,开始工作。
先晾晾他吧,不能这么主动。
这一次,该主动、该事无巨细的人是他。
这边,王隽忙完工作,瞥了眼桌上的时间,想起季烟这会应该回深城了,他拿起手机点开聊天界面。
正想着要怎么问才合适,忽然,聊天界面顶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眉梢微挑。
这段时间,都是他主动找她,她找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他看着手机,等她发过来信息。
他有点期待,季烟会发点什么过来。
顶栏的“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消失出现,看来她很纠结,他更加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么反复斟酌。
可是等了有十分钟,季烟的消息还是没发过来,更有甚者,连顶栏的那串“对方正在输入……”也随之消失不见。
直到孟以安敲门来通知他去开会,至始至终,聊天界面干干净净的,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仿佛是他偶然窥探的一个秘密。
一个会议开到了黄昏时候,结束会议,王隽思来想去给温琰打了通电话。
电话里,温琰满是调侃:“今儿竟然有空给我打电话,怎么,是要给我送项目?不过季烟在忙合众科技,你再给我送,可就要分到别人手里了……”
王隽哑然,等他调侃完了,才说:“季烟今天回深城了,你们国庆节放假?”
“不放,她之前负责的中夏物联过会了,施淮竹要带她去苏城出差,之后还要忙一个债券的事,七天都拿来加班了。”
王隽说:“这么被你剥削,她没说什么?”
那头温琰乐呵呵的,“人家巴不得加班,不然回家还得被催相亲。”
王隽没声。
温琰说:“她自己和施淮竹说的,这不,国庆之后要去临城做项目了,她提前跟我报备周末回家一趟。”
王隽默了一会,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温琰笑:“你打这个电话不就等着这个吗?”
之后又聊了一会工作上的事,结束通话时,温琰说:“季烟还不知道你离职的真正原因吧?”
王隽沉吟数秒,说:“本来就有离职的打算,就不给她施加心理压力了。”
“你倒大方,”温琰话音一转,“可见你这么大方,也没看你把人追到手,王隽,你前途渺茫啊。”
“……”
-
中秋节在临城忙工作,国庆节又提前被通知结束,接下来还要到临城出差好几个月,回去看父母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没有。
以往每次出远门,她总要回去和父母住两天。
赶在周末,季烟回了趟家。
季砚书看到她,瞥了她一眼,继续看手头上的书。
季烟尴尬,沈宁知拉她到一旁,说:“是你弟弟那位同学的事,你妈妈她不高兴,你待会撒娇两句,她就舒坦了。”
关于周显的事,季烟和沈儒知打过电话,弟弟没多说,感情这种事情,强行摁头走不通,他很看得开,可季砚书并不是。
几次电话往来,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不赞同。
晚上,季烟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鱼汤。
鱼是用大头鱼专门熬成白色浓汤,再用白菜清炖,汤味鲜美,算是季烟能做得来的一道汤。
她给季砚书舀了一碗,说:“妈妈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您看这样行不行,要是明年我还没定下来,到时我都听您的,您让我见谁我就见谁,您让我和谁谈我就跟谁谈。”
季砚书觑她一眼,凉凉道:“真的?”
她看了看父亲,朝两人点点头:“真的,千真万确。”
季砚书脸色总算好看许多,喝了一碗鱼汤,她说:“你爸调的味吧。”
季烟看着父亲:“就说吧,妈妈肯定能吃出来。”
沈宁知笑而不语,季砚书说:“你几分厨艺我还不清楚。”
气氛总算和谐,季烟松了口气。
次日中午,她在收拾东西,沈宁知听说她十月要去临城出差做项目,坐在书桌旁跟她说临城的一些特色餐饮店。
“不要打卡网红店,那都是骗人去消费,太坑,要去就去那些旮旯不起眼的小店,味道正宗,价格合理,地址我都整理了,等会发你微信……”
季烟说:“好,我知道,我到时有时间一定一家家打卡,发反馈给你。”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手里拿着书籍,沈宁知递过来给她:“谁啊,没备注的一个号码。”
“我接看看,”季烟拿过来,一看是王隽的号码,顿时心虚,当着沈宁知的面摁掉,“诈骗电话,不接也罢。”
“那确实不要接,你这人耳朵软,别人家卖惨两句,你就稀里哗啦地把钱都打过去。”
“……”
收拾好东西,沈宁知下楼,季烟关上房门,贴着门站了会,走到书桌旁,拿起手机,摩挲了会手机侧边,她点下王隽的号码。
刚接通,她就解释:“刚刚有事。”
他就问:“现在有时间了?”是有些调侃的。
念在刚才跟父亲谎称他号码是诈骗来电,她不跟他计较,说:“是啊,在收拾东西回深城,你呢,在做什么?”
“我在……”他停顿了下,说,“在等人。”
她以为是公事:“周末还加班,你真忙。”
“你几点的票?”
“五点。”
他没声了。
季烟趴在窗户旁,看着院子的花花草草,问:“不说话?那我挂了。”
“等一下,”他说。
“做什么?”
“可不可以把票退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有几分不正经。
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为什么退票?我没开车回来。”
“我开了,”他说,“我来接你回去。”
楼下,邻居来串门,送了半只白斩鸭,季砚书说了谢谢,转身看到她站在二楼的窗户旁,向她扬了扬手里的鸭子,招手让她下来。
季烟没反应,像被定住了一样。
季砚书喊:“季烟,没听到吗?”
她回过神,啊了声,“我这就下去。”
她开门下楼。
等到了一楼,才想起,刚才是在和王隽通话,忙看手机,显示还在通话,那边季砚书从厨房出来,说:“鸭子切好给你带回去当晚餐吧?”
她脑子就跟断了线似的,总是落一拍。
手机那端是王隽,眼前是母亲。
她在纠结。
季砚书走过来,嘴里念着:“你这孩子,刚刚你爸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跟傻了一样……”
在一楼书房的沈宁知听到这话,说:“我没说什么,就跟她介绍临城那边的美食……”
季烟瞬间做好决定,她跟母亲说:“我出去一趟。”
她跑出门,同时看手机,通话还在进行中,王隽一直没挂断,那就是刚才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午后,风息燥热,跑没几步,就出了汗。
季烟把手机开了免提,边走边看,问:“你在哪?”
“陈家祠。”
他怎么那么喜欢那,她说:“等一下,我过去。”
“嗯,不急,我也往那边走,我们途中见。”
我们途中见。
季烟的思绪又落回原地,她想,他不是第一次来接她,之前也有,临时通知的那种,她这次反应怎么这么奇怪,生涩、激动得像初次喜欢上一个人。
她想,或许是她回深城后,忍住不去联系他,他却来找她了。
又或者是他在离开临城时说过,他会来找她。
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他却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兑现了他的诺言。
-
他们果然在途中见。
隔了一条马路,她在路的这边,他在对面。
车来车往,隔空相望,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不要过去,他过来。
季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马路,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
太阳照在他身后,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挡去了明亮的太阳光线。
她抬头看他。
他的脸庞清晰,她伸出手,刚抬起一点,一辆车经过,热气拂在裸露的小腿上,她清醒过来,意识到在做什么,遂又收回手。
他及时抓住,她挣扎,他不放。
“太阳大,”他伸出另一只手给她挡住刺眼的太阳光线,“先到树下避一下。”
她没说话,同时也放弃了挣扎,像是彻底放弃了这些天以来的一个坚持,就这么让他牵着手,走到边上的树下。
停住脚,不用她说,他已经主动放开她的手,低着头看她。
他目光太直接,情意自然倾泻,她略微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他极为自然地说:“几天不见,有些不习惯。”
她眯眼,有审视,不相信他会说这话。
他看出来了,强调道:“真的,所以我过来了。”
她别开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扬起嘴角。
不过,她还是没忘:“你怎么知道我回广城了?”竟然还追了过来,就不怕落空?
“猜的,中夏物联和明景电子的项目你都抽时间回家,马上你就要去临城,我问了温琰,你跟他报备过周末回家。”他善意地做了个谎。
他们这行特殊,尤其是项目即将开启,随时会有事,周末临时加个班很常见,她通常会跟温琰和施淮竹报备,以防找不到人,造成工作上不必要的延误。
季烟接受了这个解释。
她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凉茶店,点了两杯招牌凉茶。
坐在店里,她忽然想起那日在临城温琰的那个目光,问:“温琰……我老板知道我们的事?”
他想她早晚会知道,没必要瞒,实话告知:“他撞见过一次。”
她心内一紧,惊讶:“什么时候?”
“你去青城做项目那次。”
那是两人刚有关系的第一年,她在青城,他出差路过,有三天停留时间。知道她常去一家咖啡厅买下午茶,他就去那边候着。
那一次,季烟是真的震惊,当即就傻了。
他帮她买了单,然后递给她一张房卡,他跟她住同一家酒店,就在她楼上。
季烟瞪了他一眼:“你……温琰要怎么看我。难怪好几次他都有意无意提醒我不要因为感情耽误工作,还有这次在临城,我说他那天怎么看我怪怪的。”
现在想来,温琰显然是意有所指。
偏偏她心存侥幸,不愿往最糟糕的方向作想。
王隽安抚她:“他不会怎么看你,平时你和他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当初被温琰撞见了,他主动找温琰谈过,谈话以不会让季烟因为这段关系面临职业风波而结束。
两年前被匿名告发的那一次,他也确实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季烟忧心忡忡。
王隽转移她注意力:“票退了吗?”
她不动。
他低声说:“退了,坐我的车回去。”
她说什么也不肯。
喝完一杯凉茶,季砚书打来电话,问她去哪了。
她看着目光意味深长的王隽,说马上就回去。
走出凉茶店,季烟忽然说:“你突然来我很诧异,本来是想以朋友或者同事的身份带你回去喝杯水的,不过因为温琰以前就知道了我们的事,你失掉了这次机会。”
王隽怔了下,继而失笑。
“别笑,你再去续一杯茶,我待会过来。”
他送她过了马路,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如实说了,问:“你什么时候决定带我回去的?”
她坦诚:“我妈在楼下叫我那会。”
他通话没断,应该听到了。
他微微惋惜道:“是我的问题,我再接再厉。”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扬起的嘴角又像是高兴得不行。
季烟还在郁闷中没搭理他,转身回家。季砚书见她回来了,狐疑道:“怎么突然跑出去了?”
她淡定地撒谎:“有个朋友路过,好久没见了,说了会话。”
“哪个朋友?怎么不请人来家里坐坐?”
“下次吧,他这次行程比较急,下回时间宽裕,遇见了我再带回来。”
季砚书没再问。
季烟上楼拿行李。
分别时,父母在门口再三叮嘱,让她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工作再忙也不要忘了吃饭,季烟一一应下。
离家有段距离了,季烟拿出手机给王隽打电话,刚附到耳旁,就被人抽走,同时,一道熟悉的清冽味道袭来。
她转身,王隽就站在她身后。
他拿过她手中的行李,朝身后看了一眼,回过头,看着她,“下次,我想我应该能去你家里坐坐。”
她淡声回道:“道阻且长,你好好努力。”
走出一段路,他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纠缠。
她瞪他,他低声说:“送你回深城后,我还要赶回北城。”
意思是相处的时间不多,希望她手下留情。
季烟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推他,而是很无奈地说:“王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卖惨。”
关键她还吃他这套。
父亲说她耳根子软,再正确不过。
他笑而不语,想起前几天那个聊天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他想问问她那会她要发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天,最后找来广城,见到她了,倒觉得没必要问了。
她难得不排斥他的接触,甚至还想带他回家,虽然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但这已然是最大的进步,他还不想破坏这个氛围。
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想罢,王隽微微收紧握在掌心里的手。
走出一段路,到了停车的地方,王隽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折回来。
五点多,阳光已经没午后那么烈了,周遭气氛弥漫着股慵懒的味道,让人不禁想就此偷懒。
季烟正拿着手机打字。
王隽看着她,有耐心地等待。
季烟回完施淮竹发过来的一连串关于工作上相关的问题,抬头,见王隽盯着自己看,她摁熄手机屏幕,说:“可以走了?”
“可以,不过,”他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季烟哦了声,平静地问:“什么事,说吧。”
王隽斟酌了一会,说:“我想带你回北城见我父母。”
季烟怔了怔。
他说:“不用觉得有压力,只是单纯见个面,正式的在以后。”
第一次见父母能没有压力吗?
还能分正式与不正式?
季烟想了想,见他不像是说说而已,故作淡定地说:“没名没份的,见面不合适。”
王隽笑道,有些懊恼:“是,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
听到这话,季烟微微脸红,她想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广城,突然出现在她家附近,打乱了她所有的预想。
“你知道就好。”她紧绷绷地蹦出这么一句。
王隽趁势追击:“看在我最近的表现上,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季烟眨眨眼。
夕阳西下,黄昏光影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照在地上,投得长长的。
就像是一副美好的剪影。
王隽拉起她的手,定定看着她,无比真诚地说:“我做得还不够好,但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做得更好,能让你更满意些,所以,你不要忘记考虑考虑我。”
季烟心落了一拍,斜阳余晖落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了层朦胧的光,增加不少虚幻感。
以前和他默契在一起的那两年多,每一次她看他,总觉得他这个人很不真实,随时都可以失去。后来果不其然,他走了,从她的世界消失。
她失望,却也早已猜到。
只是还是好难过,从未有过的难过。
现在,她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竟然一次次主动来找她,一次次直接表露他对她的感情,毫不避讳地表达他对她的在意,连吃醋都说得光明正大,连掩饰都不屑。
今天,更是直白地请求她,让她考虑考虑他。
如果那两年她对他的喜欢,是毫不掩饰的,那两年后,他亦是。
只不过两人的感情,彼此错开了两年。
季烟强行压制鼓动的胸腔,无比镇定地说:“我想想。”
他仿佛吃了个定心丸,语调沉静了些:“你慢慢想,慢慢考虑,只要给我一个预留地就可以了。”
这是不是就是语言的艺术?
适当的低头,恰如其分的示弱。
思及此,她笑了。
旁侧的人受他感染,也跟着笑了。
车子驶出市区,开上高速公路,黄昏斜阳漫过不远处的山头,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片昏黄。
季烟看了一会,侧过脸,看了一眼王隽。
他全神贯注开着车,侧脸轮廓坚毅,仿佛心无旁骛。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侧目朝她看来。
只一眼,他又收回去,继续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可那弯起的嘴角无形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看到这一幕,季烟心里莫名舒坦了许多。
她再次望着窗外,目光所到之处,无不是大自然赏赐的浓墨重彩。
她想,没什么好掩饰的,不妨顺心而为,且走且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