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深城的这段时间,王隽的工作堆积了不少,回到北城,他一边忙工作,一边留意季烟那边的动向,期间他出了一趟国,等他从国外回来,孟以安那边传来消息,季烟去临城了。
他知道她去临城是为了工作,可一想到周显就是临城人,他眉心没来由地一跳。
孟以安适时递过来一份资料,他翻了几页,然后盯着其中一页看,就听到孟以安说:“她在争取一个项目,按照温总做事的方式,应该是在培养她独立拿项目的能力。”
温琰培养下属办事的风格,都是循序渐进的方式,一步一个脚印,从承做到承揽,中间需要花个至少三到四年的时间。如今看季烟这个路数,确实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孟以安又说:“不过这个项目进展得并不顺利,他们去了临城这段时间,合众科技的董事长一直避而不见。”
闻言,王隽又认真翻看了一遍资料,半晌,他把资料放在桌上,手指点着桌面敲了几下,眉间一会紧皱,一会舒展开,似深思,又为难。
气氛凝滞许久,王隽抬了抬眉,收回手,一边绕过办公桌,一边说:“帮我订一张去深城的机票。”
孟以安不解,不应该是去临城吗?
似乎知道他所想,王隽说:“我先去见一下温琰。”
当天下午,王隽敲门打开温琰办公室的门。
温琰一见是他,既是意外又惊喜:“王隽,你这最近来我这边有点勤快呀。”
调侃十足的一句话,王隽没放在心上,开门见山:“听说你最近看中了一个医疗相关的项目,遇到了点小问题,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地方。”
温琰等的就是这句,但王隽是什么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会,说:“是合众科技那个项目?”
王隽淡淡笑着:“之前合众科技进行股改的时候,以战略投资的名义联系过我们,不过……”
他点到即止。
“可惜,”温琰唉呀了两声,又说,“那现在你们的意思是?”
王隽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我重新看过他们最近的资料,目前医疗体系中,DRGs绩效考核一直是个大方向,各个地方的医疗都在引进,我还查了最近两年的新闻,目前有计划在DRGs的基础上,发展出一个更为便捷高效的医疗付费模式,控制成本。”(*1)
王隽说完后,温琰笑笑的,一字未言,像只城府高深的老狐狸。
王隽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说:“不过合众想上市,目前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这可能也是他们虽然对外界放出想上市的讯息,但对于上门推荐的保荐机构却拒之不见的原因。”
见他说出关键,温琰也不藏着掖着了,说:“按照上市的一个总股本和盈利要求,他适合以高新技术产业在创业板上市,但……”他顿了下,有些可惜地说,“高新技术意味着高新人才,但合众科技的研发方面是个大问题,他们企业内部的研发人才一直稀缺,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内部的核心技术骨干对上市似乎颇有微词。”(*2)
王隽手指点了下桌面,轻描淡写地问:“是季烟在负责这个案子?”
这话一出,温琰一改此前的愁闷,盯住他看了一会,笑意深许:“让我猜猜,你为了这个项目特意跑过来,是为了她?”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对,一直都是因为她。”
本想借着此事多调侃他一句,不想他一下子丢出底牌,温琰早已准备好的话只能咽下,沉默了数秒,温琰说:“留下和离开都跟她有关,你还真是喜欢她。”
以前刚被温琰撞见两人的关系时,王隽主动找过他,那会,温琰也是这么调侃过他,不过当时他不以为意,如今,再听到这话,王隽却是别有一番心思,他说:“是吧,是很喜欢她。”
温琰惊讶,不禁坐直了身体,收起了玩笑脸。
王隽问:“你们目前的进展是什么?”
温琰摊手:“季烟和江烈在负责,要不,”他露出一个狐狸般的微笑,“你打电话问问她?”
王隽微微笑着,眉梢微挑,说:“是个不错的建议。”
他拿出手机,当着温琰的面拨通季烟的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对方挂断了。
他显然不意外,格外平静。
温琰惊讶,但也摁下八卦的心,当前工作最重要,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便说:“或许在忙,你再打个试试看。”
王隽指尖落下,电话再次拨出去。
这一次的情况相对好些,没有被第一时间挂断,而是等了一会,那端接起。
她总算接了。
王隽一边看着温琰,一边拿起手机附在耳边,淡然自若地问:“你在临城?”
那边嗯了声,问:“怎么了?“
声音听着很冷漠,没有一丝余温。
王隽沉默。
听筒再次传来季烟的声音:“有事吗?”
王隽抬眸,对面的温琰朝他无奈摊手,他眉间一抬,淡淡说:“没事,你先忙。”
那边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他刚说完,季烟就毫不留恋地摁下结束键。
办公室一下子变得安静。
温琰置身事外,不发表任何意见。
王隽则是指尖点着屏幕敲了敲,数秒的沉思后,他看向温琰,说:“我打算和合众科技那边谈谈。他们股改需要资本,还需要引入战略投资提升公司的发展和价值,我想他们不会拒绝华银。”(*3)
以华银的地位,以及背后的庞大资源和人脉,合众科技自然是求之不得。
事情进展得比原先设想地还顺利,看来当初把这个项目划给季烟,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温琰笑而不语。
谈完事情,王隽起身,但并不急着走,他沉吟数秒,说:“温总,谢谢你对季烟一直以来的支持。”
聪明人就是会说话,温琰哈哈笑着:“主要是季烟能干,之前几个项目,都完成得很漂亮,我也想着她练得差不多了,该学着怎么拿下一个项目了,这不,合众科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管能不能成,总归是个不错的学习路径。”
王隽微微一笑:“我想这次季烟和之前一样,会答得很漂亮。”
有他这句话,温琰悬着的心总算落地,说:“我就等着她的好消息了。”
从广华证券大厦出来,王隽拿出手机给姜烨拨去电话。
那边刚接通,他就问:“拜托你的事忙得怎么样了?”
姜烨不正经的声音传过来:“这是你为数不多第二次要我帮忙,那我当然是竭尽全力帮你百分百完成啦。”
听到最后一个字,王隽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了。
一旁的孟以安拉开车门,适时问:“接下来的安排是?”
王隽默了片刻,弯腰坐进车里:“去临城。”
-
借着王隽的一句“我们是朋友”,季烟和江烈得以顺利地和贺云莱面谈。
酒店的23楼商务会议室内,季烟和江烈看着王隽和孟以安,略微迟疑。
不管怎么说,王隽和孟以安已经不是广华证券的员工,更有甚者,季烟不知道他们二人今天是以和身份和贺云莱站在一起的。
眼下季烟要和贺云莱谈方案,有他们二人在,总归不方便,毕竟属于商业机密范畴。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贺云莱看出来,若无其事地说:“王总是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将来的大股东之一,不需要避嫌。”
季烟和江烈都意外,按照之前查阅的资料,战略合作伙伴名单里并没有王隽所在的华银资本。
季烟看向王隽。
王隽回以淡淡一笑,有种让她放心工作,不用在乎他的意思。
有了贺云莱前言在先,季烟和江烈有条不紊地和贺云莱说了他们关于贵公司如今面临的上市困境所给出的解决方案。
贺云莱手抵着下巴,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样,有时听到满意的地方,挑挑眉,有时则是平静。
季烟和江烈来之前做过无数次的模拟谈话,可到了正式发挥的时候,才发现意外频频。
比如,在她们讲了半个小时后,贺云莱终于来了一句:“这个建议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言下之意,就是其他人提过了,你们能不能给点不一样的?
好在季烟是个喜欢做预备方案的,她和江烈对视一眼,然后捏了下手,从容淡定地说起了另外一个方案。
她心下忐忑,讲得谨慎,时不时观察贺云莱的神情,在她讲了五分钟后,贺云莱眉眼一动,打断她:“有具体的实施方案吗?”
季烟和江烈相视一笑,说:“有,这就拿给您看。”
江烈从包里拿出另外一个文件夹,双手递给贺云莱。
贺云莱看看两人,不甚在意地翻起文件。
翻了大约四五页,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神情也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更有甚者,他翻文件的速度慢了许多。
季烟和江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这只是踏出了第一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喜悦只是那么短暂一过,他们立马紧绷精神,以应付贺云莱接下来的提问。
贺云莱翻完了资料,认真地看了看季烟和江烈,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但并未多言,他拿着资料走到王隽身旁,说:“王总,你之前跟我说的,看来有人和你不谋而合。”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王隽,这才说了句:“是吗?”
贺云莱说:“一起吃个饭吧。”
他走出商务会议室。
偌大的商务会议室内,随着主人公的离去,一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对于季烟和江烈而言,两人都有些搞不懂眼下是个什么情况,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贺云莱就这么走了?
季烟沉思着,没发觉王隽已经到了面前,她抬起头正要和江烈商讨接下来的剩余预留方案,不想,头顶传来一声闷声。
与此同时,她额头一痛,她捂着额头,嘶地一声。
“疼吗?”
耳边,是温润而熟悉的询问声,很熨帖。
季烟侧目看过去,王隽脸上的紧张和眼底的关心,映入眼帘。
她愣了愣,放下手,摇摇头:“没事。”
随后往会议室四周一瞧,哪里还有江烈的身影,更有甚者,连孟以安的影子也没看到了。
整个大会议室内,只有她和王隽两个人。
安静的氛围,在两个人之间缓缓蔓延。
季烟不说话,王隽也是一字不言,只是看着她。
过了好久,季烟先忍不住了,她说:“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还没转过身,手臂就被王隽拉住,她看他,是有些不喜的。
注意到她的神情,王隽放开她的手,说了声抱歉,然后又说:“忙什么工作?”
她说:“改进方案。”
他笑了,有些温煦,她心底一动,但想到他以前做的事,又忍住,没好气地说:“笑什么,很好笑吗?”
“我在想,你是不是忙糊涂了?”
她不语。
他说:“刚才贺总说一起吃个饭,你没听到?”
好像是有这么说,她皱紧眉:“那不是和你说的吗?”
他点点头:“我有幸被邀请在内,不过……”他略微沉吟,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比起我,他更想和你们吃饭。”
季烟诧异,盯着他看了数秒,然后越过他,走出会议室。
她的衣服划过他的,一些细微的摩擦短暂发生,没一会,悄然消失。
王隽看着她快步跑出会议室,半晌,摇头失笑。
桌上还放着她的包和资料以及笔记本,他按着她收拾东西的习惯,一一收到相对应的包包格子中,刚走到门口,外面传来季烟喜悦的声音:“总算愿意和我们吃饭了,吃饭意味着有进一步谈判的可能,待会先看看贺总是怎么说的,晚上回去我们再好好商量。”
江烈呼了口气,说:“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季烟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
她一转身,就迎上王隽,他将她的包包递给她,说:“资料,笔,笔记本都在里面,你看看有没有缺少的。”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王隽又伸了一下手里的包包。
她还是没动静,一旁的江烈见状,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随后他上前笑着接过王隽手里的东西,说:“谢谢王总,季烟她就是太高兴了,您别见外。”
季烟。
叫得倒是顺口。
王隽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把包包塞给季烟的江烈。
-
晚餐定在酒店的一个高级包厢。
21层的高楼,足以俯瞰城市的夜景,眺望窗外的霓虹街灯,季烟还有些晃神。
她和江烈在包厢等了近半个小时,贺云莱姗姗来迟,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王隽。
目光快速扫过王隽,季烟收回视线,看着贺云莱,说:“贺总。”
贺云莱脱下外套丢给一旁的秘书,漠声道:“季小姐,今晚咱们只喝酒吃东西,不聊工作。”
季烟看了眼江烈,笑着说:“您能挪出宝贵的时间和我们吃个饭,是我们的荣幸,您开心最重要。”
贺云莱转头看了眼王隽,挑挑眉:“漂亮的人,说话也漂亮。”
王隽看着季烟,淡淡笑着。
说话间,四人落座,贺云莱的秘书和孟以安等包厢的菜上齐了,悄声合上门退出去。
一桌子美酒佳肴,季烟作为在场的唯一女性,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只红酒,只是刚碰到起子,就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拿过去。
是一只很好看的手,皮肤白皙细腻,手指修长匀称,她心下一紧,抬起头。王隽淡淡地看着她,接过她手里的起子,转向贺云莱,说:“贺总,今天突然打扰,还请您谅解,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敬您。”
贺云莱擦了擦手,忙起身,笑着说:“王总,您看您这话说的,您亲自来一趟,对我还有合众来说,这是蓬荜生辉啊,我高兴还来不及。”
王隽弯了下唇,不紧不慢地用着起子打开一只红酒,然后倒进醒酒器。
静置片刻,他又拿过三只红酒杯,分别倒了薄薄的一小层,第一杯是给贺云莱,第二杯则是放在桌上,指尖点了一下餐桌转盘,当杯子经过江烈面前的那一刻,他指尖点下,适才还在转动的餐桌盘,这会静止住。
季烟头一回见到他这么漫不经心却又游刃有余的操作,略微意外。
江烈起身:“谢谢王总。”
王隽扬了下眉,说:“没事,我记得你挺会喝的,待会就靠你了。”
江烈愣了愣:“那是自然,今晚我奉陪到底。”
三人都有了酒,唯独季烟落了空。
不知道是王隽忘了她,还是故意为之,季烟默了默,正要问,却见王隽从桌上拿起一听椰子汁,用指尖挑起铝环,将椰子汁倒进玻璃杯,放到她面前。
季烟懵住。
贺云莱看了看,一开始不解,随即又想到什么,他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的笑容。
江烈眼眸微深。
王隽恍然未觉旁人的怪异,自然而然地说:“你酒精过敏,喝椰子汁。”
口吻熟稔,丝毫不避讳旁人的存在,也直接表明了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季烟并没有酒精过敏,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个不用喝酒的借口,她看着他,说:“谢谢。”
一段小插曲过去。
王隽没再看她,端着红酒杯,转向贺云莱,说:“贺总,我敬您。”
第一杯,是王隽敬贺云莱。
江烈很有眼力劲,见王隽和贺云莱喝完,上前帮忙倒酒。
第二杯,是四人举杯相碰。
白炽灯光下,季烟手里的椰子汁在深红色的红酒里,有些独特。
她目光从杯子往上移,望过去,正好对上王隽投过来的目光。
他眼里含着点笑,面上一片明朗。
很是清俊。
她心口微热。
贺云莱说:“吃菜吃菜,江总,咱们碰个白酒?”
江烈说:“贺总,您放着,我来倒。”
江烈拿着白酒杯,和贺云莱一杯一杯小酌。两人几杯白酒下肚,已经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王隽问:“想吃螃蟹吗?”
季烟的思绪被这一句话拉回来,她看着王隽,是有些安静的。
同时也是有些无措的。
王隽拿了一只螃蟹,又一次询问:“要不要?”
余光瞥了眼江烈和贺云莱,两人正对杯小酌,都叫唤着让对方一口闷,哪还顾着这里,季烟放下心,看看王隽,点点头:“要。”
王隽嘴角微弯,他拿起一旁的工具,说:“你先吃点菜,我给你挑蟹肉。”
“……我可以自己来。”
王隽手里的动作不停,他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指着她眼前的一道芝士粉,说:“你不是喜欢吃芝士粉?凉了味道就差了一些。”
因着这话,季烟放弃了自己挑蟹肉,她低头,专心致志地吃芝士粉。
但无论她怎么专心,身旁那一道道清脆的声音仍是忽略不了。
一盘芝士粉吃了近半,季烟抬头,王隽正好推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是挑好的蟹肉。
“想调什么酱?”
诧异间,又听见王隽问。
虽然贺云莱和江烈在旁若无人地喝酒,季烟还是怕被他们看出点什么,她随手拿了一瓶酱料瓶,倒了小半叠,说:“这个就好。”
她刚把酱料瓶放回原处,王隽拿起,看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确定?”
空气中浮着淡淡的酸味。
季烟不想和他讲话,夹了块蟹肉沾酱,刚吃一口,她就放下筷子捂着嘴。
王隽适时递上来一张纸巾。
“吐掉,再漱一下口,我给你调芝麻酱和花生酱。”
嘴里的酸味很显然,季烟用纸巾捂着嘴快步走到卫生间。
安静的卫生间内,季烟吐掉嘴里的食物,又漱了两次口,那股醋酸味总算降下去,她擦擦嘴角,检查了一下妆容,回到包厢。
王隽被贺云莱拉着喝酒,江烈在一旁起哄。
季烟看了会,走上前。
“好点了吗?”王隽松了松领带,问她。
“嗯,”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季烟不免担心,“你呢,你还好吗?”
他犹疑数秒,笑着:“愿意关心我了?”
“……”
看来是没事。
季烟假装没听到,拿起筷子吃蟹肉。
后半程,季烟仿佛成了个透明人,她只需要坐着吃东西,至于喝酒,轮不到她。
王隽的酒量她是知道的,不好不坏,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神色不变,季烟的手却是下意识抓紧,偏偏江烈和贺云莱都拿酒当水喝,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她拿出手机,快十点了。
“困了?”
忽地,王隽不知何时凑到她身旁,低声询问。
他离得近,鼻息呼过她的耳侧,惹起一阵阵麻。
季烟避开了些,觑着江烈和贺云莱的方向,轻声说:“你真的还能喝吗?”
王隽低低笑着,像是醉了:“你想我喝吗?你不想,我就不喝。我听你的。”
看来是有几分醉了,说话都变得不正经。
季烟地倒了一杯白开水,趁着没人看见,快速地将他那杯白酒换下。做完这个动作,她坐好,夹了一口菜慢悠悠吃着。
王隽摩挲着被换掉的杯子,半晌,无声微笑。
贺云莱右手拍在桌上,左手拿着酒杯,说:“王总,继续!”
王隽看了眼低头吃菜的季烟,拿起那杯“白酒”,和贺云莱碰杯。
十一点左右,贺云莱总算叫了停。
他红着脸,眼神迷离,拍着江烈的肩膀,说:“你酒力可以啊,改天再约。”
江烈头很晕,但还是强撑着:“贺总,不就是喝酒吗?好说好说。”
季烟见他走路都有点不稳了,要上前搭他一手,王隽更快一步,扶住江烈,同时叫来孟以安,说:“你送他去楼上房间。”
两个喝得大醉的人都被秘书扶着走在前面。
季烟和王隽落在后面。
酒店走廊很长,昏黄的一段路,只有他们两个人,光影迷离下,人影绰绰,寂静得不像话。
“很晚了,先在这边住一晚。”忽地,王隽说。
季烟犹豫。
电梯那边传来叮的一声,季烟看过去,孟以安和贺云莱的秘书已经扶着烂醉的两人进了电梯。
她收回视线,看着王隽,他今晚喝得虽然不多,但眼底的疲惫确实明显,以季烟对他的了解,他多半是真的醉了。
她心不由得软了,说:“你住哪?”
“你要送我?”
今晚四个人,滴酒未沾的只有她。
孟以安已经负责送江烈,现在能送他的也只有她了。
季烟反问:“你说呢?”
他眉眼一松,眼底一片笑意:“我是很高兴你能送我的。”
王隽的酒店房间在26楼,季烟送他到门口。
王隽看了她一会,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说:“你的房间在隔壁。”
季烟没接,他又示意了下手里的卡,说:“在担心什么?”
她不是担心,只是有些话想问他,相对无言站了片刻,她说:“你怎么来临城了?”
还这么巧地就来找贺云莱。
这是她在酒店大堂看到他之后,一直困扰的一个问题。
王隽揉了揉额头,闭眼再睁眼,他把自己弄得清醒了些,才回答:“我说我是因为你才过来的,你信吗?”
他出现得实在太过凑巧,酒桌上又一口帮她挡了后来的酒,季烟很难不多想。
可是当猜想被证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隽见她纠结,也不为难她,说:“把闹钟关了,好好休息,明早我叫你吃早餐。”
季烟唇瓣动了动,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说一个字。
王隽摇头笑笑,拿过她手里的卡,从她面前走过,打开隔壁的房间,说:“看看喜欢住吗?不喜欢待会让孟以安送你回去。”
听到这话,季烟摁下浮浮沉沉的思绪,走进房间,转身看着他,说:“今晚谢谢你。”
她关上门,却被挡住。
王隽抵着门板,看着她。
她以为他还有事没说,便问:“怎么了?”
他思索了好半天,才说:“以后别和我说谢谢。”
她握紧手。
他又说:“谢谢这个词太见外了,季烟,我不想你和我太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