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感从未如此强烈,师兄目眦尽裂提剑冲过来的模样吓的彭萋连转身应对的勇气都没有了,后背对着漆黑的厅堂,她知道,厅堂里的东西静观这么久终于耐不住,终于钻了这个空子伸出了爪牙。
为什么陡然间会这么虚弱,仅仅是因为她太弱了吗,彭萋昏昏沉沉的站在那儿胡思乱想,反正师兄一定能救下她,混乱中彭萋感觉腰间一紧,不知是被拉了一把还是被推了一把,总之眼前一黑再清明过来时人已经栽进一间大屋子里了。
“这里......”是那间檐下悬挂修行法器的厅堂,彭萋扶着腿用力晃晃脑袋立直身子,随即浑身一震。
两侧对称放着椅子茶几,梁上垂下两盏木雕花灯笼,摇曳的烛火昏黄幽暗,正向墙壁上画着一圈阴惨惨的图案,骇得彭萋额角渗出冷汗,啊的叫了一句掩嘴后退。
“啊!你,你怎么在这儿?”彭萋撞到一个人,立刻像受惊的猫一样弹了出去,缩着肩膀一手捂嘴一手指着被她踩了一脚的温逐流叫道。
彭萋猜她现在身处的这件鬼气森森的大屋子应该就是那间厅堂,只是她抵抗不及被抓进来不稀奇可温逐流也在这儿是怎么回事,而且,彭萋还特别想问温逐流刚才是想拽她躲开还是要推她进来。
“我扯着你好悬闪开那怪物......”温逐流局促的说,“就被吸进来了。”
被吸进来了?彭萋抿抿嘴唇,她可不这么觉得,堂中的灯火是在他们进来后燃起的吗,从外面看可是不见光亮,那怪物彭萋没得见就被甩到这里来了,厅堂空旷,一切尽收眼底只有她和温逐流两个人相对而立,那么师兄就是一个人在外面对付那怪物了,只是,无论里外都是一片寂静。
门也关上了,这又点灯又关门的,是要困住他们方便下嘴吃掉吗?镂花的木门可以从缝隙里得到微小的视角连通院子与厅堂,但彭萋没有垫着脚趴在镂空的小孔洞上往外看,而是没抱希望的拉了拉门把手。
“刻~”,厚重的厅门轻易地被拉开了。
“师兄!师兄?”彭萋一只脚迈过高高的门槛,慌乱的喊道,优游神秘的院子尽展于眼前,满地狼藉都不见了,师兄和冯宓也不见了。
怎么办,她和师兄走散了,剩她一个人怎么办?彭萋扁扁嘴眼泪在眼眶中酝酿了一个来回最终收了回去。
“你别着急,门外面不一定是我们进来的地方。”温逐流小声安慰红眼睛的彭萋。
彭萋胸膛剧烈起伏了一次,她豁然扭头,一手掐腰用春泥指着温逐流,目光如炬的,道:“你我第一次见面在哪里,在做什么?”
温逐流紧张的一顿,也没生气,回道:“在化春台下面一起看斗阵。”
彭萋失望的垂下手,将跨出去的一条腿收回来,忧心忡忡的盯着昏黄的灯笼瞧。
“那天你穿着黄裙子。”温逐流又道。
彭萋满怀心事的东瞅瞅。
“你怀疑被围到假象里了?我倒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温逐流也不见焦虑,仔细看嘴角还能看出一丝小雀跃。
“你放心,陈公子修为高深,不会有事的。”温逐流笨拙的想拍拍彭萋的肩膀安慰,但最终手没落下而是绕了一大圈改成挠头,“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门,或者我们出去找......”
三人中自然是师兄的修为境界最高,可还有个不知能不能动,能动不知能不能跑的冯宓呀,彭萋暗自操着心,面上一本正经的西望望,就是不看温逐流一眼,现在剩下她和这个半生不熟的人,气氛也是醉了。
“你刚才为什么傻站在那儿不躲,之前不是挺机灵的吗?”温逐流好像很兴奋,话渐渐多起来了。
彭萋踱步到用暗红色画了图案的墙壁前,半晌,幽幽道:“因为这里和我犯冲。”就算她弱,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明显,在生死存亡的千钧一发之际连续晃神,她在被有针对性的汲取,难道是因为因为灵脉的特殊,所以闻上去更加可口吗?
“犯什么冲?”温逐流走过来与彭萋并肩站着看墙,“这波动应该就是阵眼了吧,啧,阵眼就大张旗鼓的设在正厅,陆家胆子真大。”
“你听说过呼兰陆家吗?”彭萋的目光在一笔一笔描绘墙上的图案。
“完全没有,你知道?”
我知道还会问你?彭萋气鼓鼓的瞪了温逐流一眼。
“上面画的什么,有解吗?”温逐流热切的一眼墙壁一眼彭萋的来回瞅。
“鬼画符,一笔都看不懂。”彭萋咬牙撂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出厅堂。
温逐流默了默,意味深长的扫了眼墙上的阵眼,便紧跟着彭萋出去了。
“你还笑得出来!”往后院走的路上彭萋将温逐流的迷之傻笑逮个正着。
温逐流笑得更欢了,冒烟的傻气从头顶盘旋直上,“有妖魔鬼怪上来我也护得住你,你的黑棍子尽管抽到我身上。”
没眼看没眼看,彭萋无语的别开脸,吐出一句:“你天赋一定极佳。”否则摘星楼楼主怎么会收这么个傻东西当亲传弟子。
彭萋的反应让温逐流有些失望,兴奋有所收敛但还是热切的和彭萋说话,之前有陈嘉树在,老鹰护崽似的护着,他当然不会冲动到主意打得太过明显,现在就不一样了,彭萋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么?
温逐流话突然变多,彭萋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也没怎么应声,她一心扑在寻找师兄上面无暇顾及其他,陆府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师兄踪迹。
彭萋情绪低落的往游廊下的美人靠上一倚,整个人没精打采,要不等着师兄找过来?她就原地等着师兄?
“你说什么?”彭萋心事重重,自己也没意识到盯了温逐流看了多久,等她意识到温逐流张合了半天嘴,才意识到她没把耳朵打开。
温逐流对彭萋的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说了一大通,却发现人家根本没听进去,最后不是滋味的闭上嘴不再出声。
彭萋愧疚的不得了,立即坐得端正双手交叠的放在腿上,姿态放得极低小心翼翼的看着温逐流,她承认她是有点草木皆兵的不放心温逐流,但人家好歹也是摘星楼有名有姓的弟子,一路上三番五次的帮过她,这么主动和她说话还被彻彻底底的无视,即便她不是故意的,做错了事也还是做错了事。
“对不起,我想的入神了。”彭萋诚恳道。
温逐流好脾气的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山景下无波的水面。
“摘星楼有多高?你们弟子都住在楼里吗?”彭萋主动往前凑凑,找话说起来。
本来就毫无头绪一筹莫展,她再总是锁着眉头板着脸,就太沉重了,温逐流和她一起肯定会受影响,要放轻松,轻松不下来也不要影响别人,充满希望,脚下的路才会更宽广。
“摘星楼,大概有从地上到三星殿那么高。”温逐流睁大大眼说道,“那里是举行重大仪式的地方,弟子们住的就是平常的屋子。”
“像这样的屋子吗?”彭萋指指陆府的后院。
“恩是,但一个人住没有这么大,要小很多。”温逐流趴在靠栏上侧脸搁在臂弯里。
眸光随便停在一个地方,彭萋似懂非懂的想象了一下温逐流住的地方,艳羡道:“天亮了阳光照进屋子,一开窗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走一过都是这么细腻的景色吗?”
人的表达方式会随着心态的变化而变化,但刚刚这一句让温逐流感觉到彭萋兴致高时吐字的声调节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很有趣,他先是垂眼笑了笑,再抬起头道:“穿云峰云雾环绕美如仙境,你在那上面的殿宇里住着怎么还羡慕起这平常景色。”
彭萋有些尴尬的闭上嘴,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她看惯了穿云峰的清冷云雾岩松俊柏,温逐流也看秀美的山林园景稀松平常,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说穿云峰上根本没有亭台殿宇么。
留仙宗十六峰,与其他十五峰相比,穿云峰是真的穷,可能外人从这四个弟子身上看不出来什么,那是因为只有这四个弟子,有点什么都用在人身上,难得有多出来的也远远没富裕到能修建殿宇,师徒几个都住在集生活修炼为一体的洞府中,不出洞就没有天日风景可见。
“明年开春摘星楼有君子宴,你也跟着你师兄师姐过来,我带你去蓝桥,那景色才是百看不腻。”温逐流抢着接上话。
“摘星楼盛景蓝桥春雪吗?”
“那几天能不能下雪不好说,但即使不下雪,妃湖蓝桥也不决逊色。”
“师兄早说了,要带我去的。”
二人说着说着热络起来,好像都忘记了自己身处何等境地,彭萋无关紧要的说风说雨说天气,偏偏还不无聊,反倒让人觉得她说的生动,温逐流却是目的性明确,他爱围绕着彭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