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温静收到群里的通知,想起社团的活动。
刚开学那会儿温静在段小佳怂恿下报了个吉他社团,理由是拓展社交,认识更多的学长学姐,实际上是段小佳想找个人陪她一起学乐器。
前十几年学校吉他社大佬成云,现在都以小白居多,聪明的学长学姐都在干小组织混社会经历和做志愿赚学分为主,鲜少人愿意留下来玩个没什么前途的乐队。
段小佳第一次参加组织活动抱有热忱,结果在学长介绍下花高价买个低配吉他后,热情退减大半,不想再过去了。
因为温静和咖啡店招呼好,要去做兼职,也没打算过去。
在宿舍简单收拾一番便准备出门,迎面看到越初妍进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脸上笑容没停过,兴致勃勃分享自己的趣闻:“你猜我刚才干嘛去了。”
她手里的伞就是自己的,温静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和林叙以还伞为由刚见过面,果然下一秒越初妍一边把伞还回去,一边捂着小鹿乱撞的胸口,“想不到林神对我印象挺深刻的,还说要回报我的恩情,改天请我吃饭,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温静睫毛低垂,那把伞从男生手里过一遍后变得有些凌乱,她细心地将边缘卷好,回应一句:“挺好的。”
“你觉得我那天穿什么裙子好呢?现在降温,穿裙子会不会冻死?好纠结啊。”
她今天穿的就是一条裙子,配上很有学院风的过膝袜,又媚又纯。
衣柜里的衣服太多,越初妍自己拿不定主意,温静给不出太合适的建议,出于健康考虑提醒:“身体最重要,冻感冒得不偿失。”
“你说话怎么跟老妈子一样。”越初妍叹息,本来她打算为风度不要温度去穿裙子的,想得到一波鼓励的支持,可惜温静的想法背道而驰。
这也难怪,温静本身就土土的,不怎么化妆,发型单一,穿的衣服都以灰黑为主,背的包是地摊货,二十元两个的廉价品,和她这样的大小姐一点都沾不上边。
“咱们都上大学了,不能像高中那样灰头扑脸的,应该多打扮打扮。”越初妍好心相劝,“难道你不想在大学里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吗。”
温静理好那把伞,露出一个淡笑:“时候不早,我要走了。”
咖啡厅不大,店里算上后厨一共三个员工,招个兼职的是面对周末人流量的问题。温静过去后,一个叫沫沫的员工和她做交接,下午人不多,正是学习的时候。
工作不算多,但繁琐,尤其是卫生这一块,要时刻保持整洁,打样时需要关闭机器设备,有时候咖啡师不在,还得自己学着做简单的咖啡。
“刚开始都不会,慢慢学就好了。”
沫沫交代后就走了,说自己有急事,留下的卫生拜托新来的兼职生帮忙清理。
温静过去一看,收银台周围都是瓜子壳。
果真是客人稀少,收银员可以如此清闲。
清理完收银台附近的卫生,温静看了眼后厨,不知道那边卫生是不是归她负责,里面倒是干净得很。
后厨只有一人,沫沫和她交接工作的时候那人没来打招呼,温静不知道人长什么样,虽然在一起工作,负责内容不一样,一天见不着面都是正常的。
到傍晚顾客逐渐多起来。
从订单可以看出这家店的甜品比咖啡更受欢迎,蜜桃乌龙卷,抹茶青提卷不断在屏幕上闪烁,从后厨窗口接到的甜点卖相诱人,一看就是软糯糯的甜。
周五下午和周末的晚班要延迟到许久,七八点的时候店里顾客逐渐稀少,温静总算有了空歇的时光,用来打扫卫生。
玻璃门忽然被人咋咋呼呼拉开。
来人有四个,都是高个子男生,很显目。有个嗓门大的男生去点单,其余的拉开最近的桌椅坐下。
温静放下扫帚过去迎接,点单的男生先是口吻熟练地说了句“四杯冰美式”,而后抬头看她陌生的平淡面孔,“咦”了句,“换店员了?”
“我是新来的。”温静回道,手指点击屏幕,给他们下单,“还要点什么?这边红茶蛋糕刚出炉。”
“行,那来四份。”突然想到什么,梁成朝同伴喊道,“叙哥不吃甜食吧,我差点给忘了。”
温静无意识抬眸,斜对着的正前方,林叙懒散地倚着椅背而坐,掀起薄薄眼皮朝收银台扫了眼,神色清淡,好似刚下凡尘,没睡醒似的。
点完单后梁成朝温静要两副扑克,看她低头寻找的样子,主动提醒她在柜子第三个格子里。
他们是常客,老店员都知道来这边的目的就是喝喝咖啡打打牌,消遣时光。
温静给找着了,递过去的时候说了句“谢谢”。
梁成打量一番她,挺不起眼一女生,“你看着怎么像高中生?”
“大一了。”
“N大的?”
温静点头,脸因为长时间俯身变得微微泛红,镜框下的眼眸清澈透亮,看起来人畜无害,未经世事。
梁成回去后,同伴怪他拿副牌怎么磨叽那么久,他洗着牌含糊道:“新来的店员,找牌找了挺久。”
听说是新来的,两个男生都朝收银台多瞥两眼,可惜没看到什么穿着性感咖啡女仆装,只看到一个普通的背影。
不是他们的菜。
林叙摸了张牌,不是自己想要的,扯唇低笑一声:“最近还挺他妈背的。”
对面的梁成多留意一眼,“咋了,你家老子除了强迫你禁赛,还把你车给收了吗?”
“这倒没有。”
“那就行。”
“卡被冻结了。”
“……”
那果然挺背的,叛逆少爷由于和他爹作对,不仅最近玩不了车,还要过上一阵子贫苦的生活。
梁成狼心狗肺地笑,“没事,只要你把你微信里的妹妹们多推点给我,哥们养你。”
“滚。”
“哟,还舍不得呢。”
梁成边打趣,边拿桌上的手机,自从他坐下来后这手机就没消停过,他用手机对着好哥们那张小姑娘垂涎的俊颜扫了下,解开后随手翻了翻微信。
这里面的联系人都是漂亮妹妹。
可惜林叙对她们来都不太上心,被人拿了手机也跟无事发生似的。
温静把做好的咖啡端上来,放下来的时候,目光扫过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通话那栏有很多红点,其中一个头像是她熟悉的。
这是越初妍的微信。
【你喜欢吃什么呀。】
这是条没点开的信息栏,和其他信息一样,都没被注意到。
甚至连个备注名都没有。
他们是最后一拨客人,后厨的咖啡师关了设备,脱下围裙,准备下班。他出来的时候温静才看清长什么样子,年纪和他们差不多,挺让人意外甜点和咖啡做得这么好。
咖啡师没和她打招呼直接走了,温静需要等最后的客人走后才打烊,不知道他们几点走,她拿起一本培训书翻着看。
一局牌结束后那几人也乏了,这时外面传来推门的动静,温静心里咯噔了下,她还不太会用咖啡机。
来的是个女客人,所幸不是来点餐的,人径直朝林叙走来,一见着人就哭得梨花带雨。
另外几个哥们见怪不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得,叙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下一波风流债。”
“看那架势还不小。”
“叙哥不会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吧。”
林叙泰然坐在座位上没太大动弹,修长指尖抚起一张鬼王扑克,如同武侠剧里飞刀似的直直飞向笑得最大声那一个,扑克刚好自头顶掠过,带来一阵厉风,那人笑声戛然而止,求饶道:“哥们我闹着玩呢……”
林叙懒懒一笑:“滚。”
很难从他脸上辨认出喜怒哀乐,似认真又似玩笑,滥情又薄情。
“走了走了。”梁成拉拢那两个兄弟,“附近有网吧,咱去包个夜。”
那边小两口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别人不好掺和。
秋风穿过窗边缝隙,桌上沾的奶油慢慢干涸,散落的牌张挑起踢踏舞,昏黄的灯光照着潮冷的气氛。
那女生是来讨债的,哭的那模样太凄惨,好像真像他们所说被渣男搞大肚子似的,一句话一声抽噎:“林叙,你,为什么不见我。”
“哭什么。”林叙好整以暇笑道,“我没怎么你。”
女生眼泪打着转:“为什么不理我,我们不算男女朋友吗?”
“我说算了吗?”
“你……”
又一波泪水溢出。
女孩子哭起来跟洪水似的,止不住。
“别哭了。”林叙眉宇间蓄着无奈,“有什么错算我的行了吧。”
他递过去一张纸巾,温柔的细节让女生又心动又难过,最要命的就是喜欢上这种人,看着挺绅士的,实际上如同冰块一样难以靠近。
他哄人的口吻很难不让少女沉溺。
她擦擦眼泪,哽咽问:“你喜欢我吗。”
应该是有点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加微信聊天呢,怎么会陪她一起吃饭呢,就在她沾沾自喜两人会慢慢发展关系的时候,再联系他时已是石沉大海,仿佛原先的交集只是云烟。
温静本来不想打扰他们的,由于要打样,还是得过来擦洗下这边的卫生,余光瞥见这女生就是上回在食堂插队那一个,不同于上次明媚阳光的娇态,现在哀声凄凄,满是软弱。
“你说话啊。”女生没得到回应,逼迫着问,“你喜不喜欢我?”
林叙更无奈了,勾勾唇角,“不喜欢。”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林西没回答,摸了根烟和火机,点之前瞥见这店里的另一抹人影。新来的店员很安静,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没弄出磕磕碰碰的动静,怕扰了他们似的。
温静身上穿的宽松长衣长裤,加上单调的围裙,看不出一点身材曲线,只有俯身擦桌面的时候,挽起袖子下露出一截手腕。
手腕很细很白,骨骼漂亮。
林叙起身走的时候,两人擦肩而过。她身上淡淡的咖啡香,随空气流动,侵入鼻息间。
外头风大。
温静锁好门,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电瓶车钥匙。
现在不算晚,比想象中要早些打样。以为那二人会在店内纠缠一阵子,林叙中途抽根烟,女生跟着他出去,都没再回来。
一条老街,路灯暗淡,掉漆广告牌风中摇坠。
很快,电瓶车和人的影子消失于远处。
悄无声息地,一个挂件从车篮子里中掉出,在马路上滚动两圈后,孤立无援地躺着。
林叙人靠在栏杆前,指间捻着一支星火忽明忽暗的烟蒂,寂寥无边的长街,他如同孤魂似的存在,一双狭长眼眸漠漠然低垂。
扫了眼滚到跟前的蓝色挂件。
是个胖头胖脑的哆啦A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