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下午坐班有点犯困,两点多以后正是上课的时候,前来借阅的学生少了一些,胡文琼让林朝阳上楼跟其他几个老师走动走动打个招呼,顺便熟悉一下楼上的书库。
林朝阳上楼跟同事们打招呼,大家见到他都很高兴。
图书馆的闭架书库每层通常都是一个人驻守,时间长了难免无聊,好不容易有个人陪着聊天,一楼书库的郑同江和二楼书库的涂满生根本不放他走。
走到六楼,林朝阳喘了口气,忍不住吐槽:燕大舍得给书专门安个升降机,却不舍得给职工安个电梯。
在六楼驻守的是女同志杜蓉,在书库里还带了个口罩。她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去年从燕大图书馆学系毕业,被分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学系和图书馆,一听就知道是对口专业和单位,燕大的图书馆学系主任通常也兼着图书馆主任的职务。
杜蓉见到林朝阳感觉分外亲切,两人都是年轻人,杜蓉更是刚毕业,常年驻守空无一人的书库里,所以一见到林朝阳就忍不住畅所欲言。
“这空调根本就不管用,开窗又太热。”
“升降机上周又坏了,前天才修好,这才用了不到三年。”
“暑假还好,你就盼着开学以后这东西别坏吧,要不然一天爬几十回楼梯,回家腿都抬不起来。”
……
如果林朝阳是个血气方刚的未婚小伙子,让青春靓丽的杜蓉这一抱怨,说不定会热血上头的当个活雷锋,帮着解决一下困难。
可惜他已婚,并且一心要躺平当咸鱼。
所以听着杜蓉的抱怨,他只是笑吟吟的倾听并不时回应几句,以示尊重。
杜蓉的话很密,显然是个直肠子。她这种人,只要你听她说话,哪怕活全让她干了都行。
聊着闲话之余,林朝阳又向杜蓉请教了一些业务上的问题,她对林朝阳印象甚好,有问必答。
两人聊了快半个小时,让林朝阳受益良多。
“上来都快一个小时了,再不回去胡老师该生气了。”
林朝阳从六楼下来,将工作都揽到自己身上,让胡文琼也有时间出去走动走动。
虽然想当条咸鱼,但刚来单位还是得注意与同事之间的人际关系,等以后混熟了再躺平也不迟。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林朝阳问起胡文琼办借书证的事。
“还是你们年轻人学习热情高,上班第一天就想着办借书证。”
胡文琼笑眯眯的夸了林朝阳一句,然后指点他去了总台。
林朝阳现在也算是燕大的教职工了,办个借书证当然不是问题,交了20块钱押金便办好了借书证。
闭架借书处的工作在平时学生上课时还是比较清闲的,正是看书的好时候。
下午五点是下班时间,但不是闭馆时间,图书馆要到晚上九点才闭馆,以方便学生们在此阅读和学习,每天图书馆都会留下一部分工作人员值班。
林朝阳刚来,还轮不到他值班。
他出了图书馆,正巧碰见馆长谢道源也下班。
“馆长!”林朝阳同谢道源打了个招呼。
谢道源点了点头,“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吗?”
林朝阳只在办工作手续时见了谢道源一面,知道他与陶父关系不俗。
“图书馆学习气氛浓厚,老师们也特别好相处,是个好地方。”
谢道源的眼神扫过林朝阳胳膊处夹着的书,那是林朝阳刚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欣赏。
“习惯就好。你们年轻人精力无限,工作不能耽误,学习也得跟上。”
“您说的是。”
伴着夕阳回到家中,陶父刚刚下班,瞧着林朝阳带了本书回来,问道:“借的书?”
“嗯,给我安排到闭架借书处的前台了。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还挺清闲,没事看看书。”林朝阳道。
陶父微微颔首,学历并不代表什么,热爱学习更重要。
当然也不排除林朝阳只是装样子,但陶父觉得没有人是天生爱学习的,很多时候装样子也是学习的开始。
晚上六点半开饭,陶家三兄妹陆续回来。
饭桌上,陶母杜若慧突然开口:“玉书,之前你是一个人上学,不给家里交伙食费就不交了。现在你们俩人都在家里吃饭,得交伙食费了。”
陶母这么一说,桌上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林朝阳夫妻俩。
陶玉书不满道:“我还是个学生,交什么伙食费?我要是交,那玉墨也得交!”
陶玉墨立刻叫起来,“姐,你有补助我可没有啊!”
她对姐姐的祸水东引很是不满,说话的时候柳眉倒竖。
“玉墨要是上了大学还在家吃饭一样得交钱。”
陶母一句话就封死了陶玉书狡辩的余地,她的眼中闪过几分肉疼,“交多少钱?”
“一人一个月15块钱。”
“这也太贵了。我们就在家吃两顿饭,早上那顿连个鸡蛋都没有。”
陶母没好气的说道:“柴米油盐不是钱?买菜做菜不费功夫?你当我是老妈子?”
陶玉书不听母亲的话,自顾自算道:“十五块钱合一天五毛钱,就两顿饭,一顿两毛五。在学校两顿都能吃上肉了,家里一天也不见一顿荤腥。”
她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把陶母气的瞪眼,“那你就在学校吃!”
林朝阳见母女二人互不相让,做起了和事佬,低声对陶玉书说道:“交就交嘛,妈和嫂子做饭也挺辛苦的。”
陶玉书瞪了他一眼,与陶母的表情如出一辙。
林朝阳不理她,对陶母道:“妈,吃完饭我先把这个月的伙食费给您。”
陶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陶玉书在饭桌无事发生。
吃完饭回到屋里,陶玉书还在生气,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奶凶奶凶的,“就你有钱!就你大方!”
“我这不也是为了家庭和睦嘛!”林朝阳坐在床边,握着陶玉书的手劝道:“咱们在学校吃饭有国家的补助,家里吃饭可没有。再说了,就算不念及妈和大嫂的辛苦,我们交了钱,家里的伙食也能好一些,你吃着不也顺心吗?”
陶玉书抽出手来,“你倒是会做好人。”
语气还是生硬,但态度已经软化。
“不是我要做好人。我在这个家也难啊,你妈本来看我就不顺眼,我要是再吃白食,她以后还不得更给我气受?”
林朝阳来了一出苦肉计,陶玉书顿时坐不住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不是还有我吗?”
刚说完这话,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乐出了声。
“我们俩这角色是不是弄反了?”
林朝阳脸上的笑容略带宠溺,“正反无所谓,你不生气就好了。”
听到他的话,陶玉书的脸色明媚起来,“这还差不多。”
林朝阳刚要松口气,却见陶玉书大眼珠子一转,“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林朝阳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没多少钱。”
“没多少钱是多少钱?”
见林朝阳支支吾吾,陶玉书逼问的更紧了,并且还使出了手段,把他的胳膊抱在胸前,左蹭右蹭。
最终林朝阳没抵挡住美色的诱惑,他兜里的二百一十六块三毛钱如数交公。
他觉得要是在抗日战争时期,自己一定是个叛徒。
“临走前妈不是给了你五百吗?年初走的时候妈还给了你二百,我也给了你一百。”
陶玉书跟个财迷一样数钱,回道:“我回去买了那么多东西,你当不花钱吗?”
赶情那些东西花的都是我的钱啊?
不过他也知道,就陶玉书带回去的那些东西,他给的那些钱恐怕不够。
数完了钱,陶玉书笑眯眯的将钱收进自己的小金库,可能也是发现自己这次涸泽而渔有点不厚道,她安慰道:“我们是夫妻俩,钱放在谁那里不一样?”
“是,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钱。”
听着林朝阳的抱怨,她又使出了美人计,环着他的脖子嘤嘤。
林朝阳觉得这丫头上辈子肯定是妲己,祸国殃民。
仔细一想又不对,那我不成纣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