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的云嘉一中,程雾宜成了所有人讨论的对象。
她在大屏幕的照片在校表白墙上疯传了一次又一次,就连班级门口,一时间也成了热门观光景点。
这种突然的变化,这些突如其来投掷在她身上的目光,显然都让程雾宜难以适应。
圣诞过后,临近岁末的这段日子,云嘉更冷了些,也更潮。
早自习,程雾宜还没进教室,就看见话剧社社长站在门口,像在寻找着什么。
程雾宜本就想这样装没看见进教室,但社长看见她,立刻换了个表情小跑过来。
“早上好啊。”
程雾宜局促地应了声:“你找彩彩吗?我帮你叫她。”
话剧社社长盯着程雾宜,说不是。
程雾宜噎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找袁雨诗吗?”
社长直接了当:“找你啊,学姐。”
“……”
“是关于圣诞晚会的事儿,”
程雾宜有点赧,连忙道歉。
没想到男生摆摆手,愈发礼貌:“是我应该跟学姐道歉,那天都没来得及问学姐,学姐没吓着吧?”
程雾宜有点愣,迟钝地摇了摇头。
男生继续:“要不是我还要临危不乱地继续演戏,其实陪学姐下去的人不应该是景学长,应该是我……哦对了,学姐还不知道我名字吧。”他伸出手,“我叫——”
“——陈之让!”刘百川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蹿出来的,啪地一声大拍一声门板,“还在这儿骚扰我们雾宜妹妹呢?门都不让我们雾宜妹妹进,教导主任马上上楼查岗了。”
陈之让还想再跟程雾宜说些什么,被刘百川凶神恶煞地一瞪,讪讪走了。
程雾宜朝刘百川说了声谢谢,朝教室里走了。
等到下午上自习课,刘百川一边刷着表白墙,一边又向景峥说起早上那事儿。
“你都不知道早上陈智障那副狗腿样,他以前追袁雨诗的时候,好歹还端着个诗人架子吟两句酸诗呢,现在可好,直接装都不装了。”
景峥无谓地笑了笑,还是那副平静淡定的样子,正在擦着他的镜头,看看怎么修。
昨天圣诞晚会,事发突然,他冲上去得也快,相机从三脚架上摔了下去,镜头坏了。
刘百川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拍桌子:“我以前还管雾宜妹妹叫瞎子阿炳来着,怎么办啊,她不会记恨我吧?”
“放心好了,”景峥捂住耳朵,懒得搭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刘百川突然凑近:“你丫是不是早知道,所以才对人家那么好?”
景峥:“早知道什么?”
“知道雾宜妹妹以前长什么样啊?”刘百川啧了一声,“所以先下手为强,别人都是锦上添花,只有你是雪中送炭,在雾宜妹妹这儿尼玛,直接好感拉满!”
景峥笑了笑,没说话。
恐怕不是好感。
刘百川喋喋不休:“哎,你觉得雾宜妹妹喜欢什么样的男的?”
景峥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我肯定是追不上的,这不是帮雾宜妹妹把把关嘛。”刘百川说得理所应当,正还要再说,就见前面的袁雨诗转过头来。
“景班,自习课上不能说话,你都不管管吗?”
刘百川阴阳怪气:“校花,不是……前校花同学,你就那么小气啊,你自习课不也没少跟你那些小姐妹叽叽喳喳的……哎你那些小姐妹呢,她们现在怎么不找你……我操景峥你他妈踩我干嘛?”
“闭嘴。”景峥盯着门口,表情冷了下去。
教室门口,郑俊鹏和景峥对视一眼。
郑俊鹏出于本能地抖了一下,立刻挪开视线。
他对坐在门口的同学耳语了几句。
“程雾宜,有人找。”同学大喊了一句。
程雾宜正在做作业,闻言抬头,出了教室。
两人就站在教室外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直到自习课下了,她才回来。
程雾宜抱着郑俊鹏给她的试卷和习题集。
景峥就坐在彩彩的位置上,
等她。
“阿鹏找你说什么?”
质问的语气。
程雾宜坐下来:“给我讲题。”
“什么题能讲一节课啊?”景峥悠悠问。
程雾宜没说话。
其实和郑俊鹏独处的感觉并不好。
程雾宜从小察言观色惯了,郑俊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让她不适。
景峥也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蹦出一句:“要是我考第一名呢?”
“什么?”
景峥:“那能不能换我给你讲题了?”
“……”
程雾宜攥着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景峥先开了口:“晚上放了学有空吗?”
程雾宜摇了摇头:“阿鹏说,还有些拓展知识需要,”
“晚上带你去扬凌会所。”少年嘴角瘪了瘪。
程雾宜:“可是……”
景峥已经没多少耐心:“程雾宜,你自己选。”
扬凌会所。
离跨年还有一天,本来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段,田沁萍却和小姐妹们百无聊赖地在后台抽烟。
小雅在手机上和之前认识的客人聊天,幸福地说她找到了真爱,客人要给她换工作,还要跟她结婚。
田沁萍咧开那张血红起皮的嘴唇,凉薄地笑笑,又吸了口烟,在手机上打开心消消乐。
在她看来,男人的嘴还没有带薪一天假来得实在。
“你说,老板为什么放着大把的钱不挣,还给我们放带薪假啊?”有小姐妹问。
另一个小姐妹说:“听阿宽讲,是小少爷发话的,场子也让人重新换了,杆子啊小圆台什么全部都换了。”
小雅这时从手机上抬头,压低声音说:“我刚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少爷带了个女孩进场子里去了。”
大家默契地哟了一声,有人感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这么好福气。”
田沁萍玩消消乐的手指终于停下来。
“福气什么?”
女人嘴角咧了咧,不屑道:
“遭殃。”
时隔几月,再次站在扬凌会所门口,程雾宜还是有些紧张。
即使,她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这一次,她是被景峥从正门带进去的。
景峥带着她到了地下一层。
上一次,程雾宜隔着帘子都能听见内场里面刺耳的鼓点音乐,但是这一次,
只有舒缓的吉他音传来。
景峥掀开帘子,示意她进去。
只见场地稀疏打着暧昧的暖光,驻场女歌手在舞台中央静静唱一首法语的歌,台下的听众大多也在侧耳倾听,整个内场安静高级,像是livehouse,甚至连烟味儿都几乎没有。
“上次,好像不是这样的。”程雾宜喃喃道。
景峥拉开凳子让她坐下来:
“我也是第一次来。”
“……”
台上换了首歌。
程雾宜小心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少女捏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喝着桌台上的气泡水,小声说:“你妈妈那个基金会的助学金,我过了第一轮。”
内场灯光昏暗,让人看不清景峥的神情。
他情绪不明地说:“我不过问这些事情。”
景峥不会告诉她,诸如基金会之类的附属组织,不过是有钱人的白手套或者赎罪券。
程雾宜噢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景峥淡淡抛出两个字:
“继母。”
程雾宜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
刘百川算是最了解景峥的人,但程雾宜没听过他提起这些。
景峥扭头过来看她,抽了几张餐巾纸给她。
少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程雾宜捏着杯子,直觉告诉她,这是景峥不想提的事情。
“好像……我妈妈以前在夜总会工作。”程雾宜开了口。
景峥正在玩台面上的魔方,手指一滞。
少女声音还有些抖:“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想来吗?”
“这就是原因。就是单纯想看看,我没有骗你。”
景峥:“告诉我这些干嘛?”
程雾宜看他,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
“这是我的秘密。”
“……”
程雾宜:“我和你交换秘密,公平一点。”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字眼,景峥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
他就是这样突然凑近,带着点莫辩的笑容,甚至像是不怀好意地问她:
“真的没骗过我吗?”
程雾宜听见自己的心陡然下坠。
心虚到不敢再和他对视。
少年笑得更深,起身不知道跟谁打了个招呼,就带程雾宜出去。
会所大堂,透过玻璃,外面夜已深。
隔天就是跨年夜,街上节日的庆典浓厚。道路两旁的树木被装饰上闪烁的LED灯,沿途有好多卖气球和灯饰的走贩,爆米花的香味飘满一整条街。
两人去寄存柜拿了外套,经过过道的时候,另一条走廊零星走来些女人。
她们穿得很少,离得很远就能闻到那种劣质香精的味道。
经过的时候,程雾宜不经意地望了她们一眼。
又看到那张艳红起皴皮的红唇。
田沁萍也愣住了。
但她不仅在看程雾宜,也在看景峥。
景峥眼神平静无波,挑了半边眉毛,朝她点了点头。
田沁萍迅速挪开目光。
程雾宜站定,正要叫人:“萍——”
田沁萍嗓门大,迅速扯了句什么,盖过程雾宜的声音,拉着她的小姐妹们,夸张地扭着屁股走远了。
“……”
回家后,程雾宜接到了田沁萍的电话。
“以后在外面不准让别人发现你认识我!!!”
程雾宜躲在被窝里,沉静地问:“为什么?”
电话那头,田沁萍抓着电话,脸憋得通红,张牙舞爪道:“死小孩,你是不是戇大呆,你说为什么?”
程雾宜又只问:“萍姨,你之前……有老公吗?”
田沁萍恼了:“小屁孩问那么多干什么!我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
“萍姨,你只知道我爸在找我妈,但你知道吗?我妈妈……应该也和你一样。”少女攥着被子,闷闷地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但田沁萍已经猜出来,也不说话了。
片刻,又只听小姑娘瓮声瓮气地求她:“今天的事,你会告诉我爸爸吗?”
田沁萍气焰终于又重新嚣张起来:“妹妹啊,啊你高三了还早恋,我真是要打断你的腿!!!”
程雾宜沉默着。
“啊你现在不说话,知道怕了吼!”田沁萍继续骂骂咧咧,“知道了还要做?!!!”
“我做什么?”程雾宜抿抿唇,“萍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谈恋爱。”
“啊那就是他追你。”田沁萍不依不饶,“妹妹啊,你还小,这样的男孩子,小小年纪,对你好只是糖衣炮弹,你根本把握不住。”
“……”
田沁萍苦口婆心:“他对你好,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只用说说话,动动手指,但在你看来,却是无上的恩赐。就算你旁边那个男孩子他是好人,但妹妹啊,你千万清醒一点,万一他就只是想玩玩你呢。”
在被窝里闷久了,程雾宜有些喘不过气,于是探出小巧的脑袋。
窗外,月光皎洁,像是这世界上唯一干净的东西。
“放心吧萍姨。”少女攥着电话,坚定说——
“我不会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入v啦!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后天的更新,我会早一点更(早八)。大后天因为要上夹子,所以大后天更新是在晚上十一点,之后就会恢复正常啦。
抱歉入v这几天更新时间有些混乱,谢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这章24h给大家发小红包包。
照例还是放个预收《点睛》,装瞎老阴比 x 天才少女,喜欢的小天使们想球一个收藏,谢谢啦!
温执十四岁入段,曾经是棋院最有灵气的棋手。
十九岁那年,温执突然罹患失语症。新星坠落,她在棋院修养的时候遇上个瞎子。
一米八多,戴个墨镜,穿一件纯白卫衣。
如果忽略他伸手就要给她算命这件事,其实还怪帅的。
那晚瞎子摸遍了全棋院棋手的胳膊,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摸索到温执面前——
“你,就你,别躲了就你。”男生哆嗦着手指,“我掐指一算,你命中必有一冠,一定会赢。”
“……”
彼时温执已经连新入棋院的娃娃棋手都下不过,现场嘘声一片,没人把这个预言当真。
后来瞎半仙离开棋院,温执送他,用手语跟他说再见。
望着男生离开的背影,温执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患病以来唯一完整的名词。
“谢……谢忱舟。”
他的名字。
有人在门口打笑,说,瞎子哑巴,天生一对。
二十岁的温执,重新回到舞台上,对手早就不再是人,而是由算法构成的AI,「点睛」。
国内顶尖的AI Lab,首席神经科学家谢忱舟耗时三年潜入各大棋院,为了收集顶尖棋手的下棋习惯,不惜装瞎,最终开发出的「点睛」围棋AI 战无不胜,三年来未尝败绩。
乌镇围棋峰会上,温执最后一枚黑子落下。
黑方胜,「点睛」落败,现场爆发出掀顶掌声。
本以为输在最后一步,作为「点睛」之父的谢忱舟一定会失落,没想到男人却说:
“讨论人类和AI的输赢,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画龙点睛,落下那关键一笔的,只能是人类。”
媒体转而又蜂拥去采访温执,却意外拍到会场外,温执小跑着扑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两人举止亲密,男人在她耳旁落下一吻。
“我早说过了,我们阿执一定会赢的。”
……等等,这男人怎么长得好像谢忱舟?
是你落下的棋子,最终点了我的睛。
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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