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马帅威武

党进、张琼回到滦河营寨乖巧了许多,等待着罗幼度的到来。

三日之后,罗幼度领着大军抵达营寨。

党进、张琼、白显然一并前来迎接。

罗幼度夸奖了白显然的功绩,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党进、张琼。

党进心里直发毛,硬着头皮上前请罪:「末将给陛下丢脸了!」

罗幼度并不喜欢斗将习惯,风险大,得利又不多。

胜了又如何?

虽不能说毫无意义,却也左右不了战局的走向。

不过他心里清楚,武人的尚武之风不能丢,气血之勇更不能失。

一个国家的男人,若是失去了阳刚血气,没了尚武之风,那还有什么未来?

他并不认同,党进、张琼此举,却也不能反对,笑道:「领着两百人去对方军营前耀武扬威,各斩一人。何来丢脸之说?是契丹小儿无能,暗施冷箭,与党卿无关。只能说契丹蛮夷,不知廉耻,不讲武德。对付他们,不能以常理对待,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在背地里下黑手。还不如在战阵之上,将他们彻底击溃。要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笑话。」

党进见罗幼度居然为自己说话,登时来了精神,道:「陛下说得是,鼠辈就知藏头露尾,不如直接一耳刮子擅他脸上。陛下,战事即来,某愿为前部,要契丹小儿懂得,什么叫堂堂正正地获胜。」

「好!」

罗幼度一口应下,不过他还是强调道:「你们身为军中大将,却同小校争功,未免过于放纵,理当给麾下将官表现的机会。

党进、张琼各自一凛,纷纷说好。

罗幼度心知未来自己亲征的机会不多,有些珍惜此次机会,亲自安排各军驻扎方位。

党进、张琼为前部,高怀德领侍卫亲军司马军司为右翼,姚内斌领侍卫亲军司步军司为左翼。

姚内斌在与定难军的对战中表现出色,博得了姚大虫的美名,罗幼度将之调到了侍卫步军司任职。

侍卫司第一把手韩通负责修建洛阳事宜,并未参与此战。而姚内斌是平州卢龙人早年在契丹军中任职,对于契丹有一点的了解,委以重任,统帅侍卫步军司。

安排好一切,罗幼度好整以暇地说道:「接下来就等着契丹小儿来袭了。」

卢多逊、韩微这两位协助他处理琐事的随军参谋皆会意微笑。

虽然晚了一些他们还是得到了海东半岛的消息。

因为战事开起,契丹举国进入战时状态,对于境内各方势力查得很严。

武德司的情报传递得很困难。

林仁肇进攻平壤的消息,还是通过水路从海东半岛的熊津港口行船至津沽,送往热河承德的。

这消息也验证了他们的猜测,为契丹突然出兵做了合理的解释。

高丽人挨打挨多了,对于城防建设有很深的造诣。

平壤一直是新罗、高丽最重视的城池,也是海东半岛历史最悠久的城市。

契丹进攻平壤打了一年多,将平壤的防线用孢石车轰烂了,方才拿下。

尽管这几月都在尽力维护,但现在平壤的防御设施已经不足原来的三成,能够抵挡多久,谁也说不准。

平壤一旦丢失,林仁肇便能直捣渤海国,攻占他们的后勤重地。

面对如此大好局势,罗幼度现在是一点都不急。

慢慢来!

耶律必摄显然抱有相反的态度,他领着七万大军从大定府抵达太子山军营以后,只是休整了两日,便在第三天的黎明向西进发,一路上他们派出了大量的游骑,想要清理虞朝的游骑,打算先一

步抢占冲积平原的有利地形。

只是他们还未抵达预定地点,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遮天蔽日的旌旗,是在虞字旌旗之下,严阵以待,士气正旺的三万大军。

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军阵,耶律必摄、耶律屋质、耶律沙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就想占个先,怎么这么难?

「又是这种感觉!」

耶律沙苦恼地扯着秃顶的辫子,道:「明明什么都没有,就是感觉让他们看穿了一样。」

耶律屋质缄默片刻,说道:「他们应该有一种东西,能够远距离看见我们。」

「鹰?」耶律必摄疑惑说道,他们东北盛产老鹰,其中海东青为最。

中原二代走马猎鹰,契丹又何尝不是如此。

训练有素的鹰,确实能够追逐猎物,甚至于发现敌情,但是在有灵性的牲口,也不可能分辨出大军,更不可能与人交流,将看到的一切表达出来。

耶律屋质摇头道:「不知道,看南府的报道,老臣便有感觉。杨业能够来去自如,必有倚仗。这几日,我们广派游骑,方圆数里,明确没有敌踪。这就很不寻常,哪有两军对峙,不派游骑探查情况的?我们连夜筹备,今日一早,便派出双倍游骑,率部出击。一路上并未发现敌踪然对方却早有准备。必然有一种我们不知道的物件,能够先一步看到我们的行踪。不然老臣不信,南朝真的能掐会算。」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不知有千里镜这器物,耶律屋质还是通过各种情况分析出了一些东西。

耶律必摄切齿道:「不论怎样,打了再说。」

平壤城的情况他也知道,时间不允许他们继续耗下去了。

他说着突然望向耶律题子道:「胜隐,你不是画了一幅画?今日趁着还未开战,将画送过去吧,让南朝贼人看看,他们的虎将是何等的狼狈。」

耶律题子心中大动,可看着对面雄壮威武的大军,脸上又有些迟疑。

耶律必摄笑道:「朕让一千皮室军送你过去。」

耶律题子精神大振,道:「遵命!」

「陛下!」耶律沙叫唤了一声。

耶律必摄伸手制止了耶律沙道:「南朝贼子目中无人,多次蔑视我等,无论如何都得杀杀对方的气焰。」

耶律沙望向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微微摇头。

这种末节小事,他这种老狐狸是不会出面劝诫的。何况他有些理解耶律必摄的心情……

人皆好颜面,尤其是耶律必摄这种身份的人,更是如此。

然而对面的罗幼度却一直将他们契丹的皇帝称呼为契丹酋长,根本不承认他们建的辽国。不止一次,扇了他们的脸。两个小将带着两百人都能在他们契丹军营面前耀武扬威,这不找回场子,自己这位君上只怕心气不顺。

在另一边罗幼度一边用千里镜看着对面的情况,一边与身旁的高怀德有说有笑。

「咦!」

见对面一千余人徐徐跃阵而出,正步步靠近,不免奇怪。

罗幼度向来走的是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故而大虞朝的军费并没有用在数量上,而是花费在了兵卒的训练与装备之上。

此次征伐,除去水军不说,他就带了十万兵。

曹彬、潘美、韩令坤各分一路,现在他手上有五万,留两万守着大营,现在身旁有三万兵士。对方派一千人来做什么?

不会是斗将吧?

罗幼度心头暗笑,自己身旁有高怀德、呼延赞、杨业、党进、高琼这一众虎熊之将,还有诸多作战经验丰富的骁将……

斗将,屎都给他们打出来。

对方在两百步外停下,随即对面起身高呼:「大辽御盏郎君耶律题子,送画于南朝皇帝品鉴!」

在呼喝声中,一名契丹小卒策马而来,将一个长长的木盒放在十步外的地上,然后匆匆而退,党进、张琼互望一眼,让人去将地上的木盒取来。

张琼粗中有细,特地检查了一下,方才送到了中军。

心思细腻的秦翰接过木盒,再次做了检查,确定无危险后,方才将画卷从木盒中取出,打开以后递给罗幼度。

罗幼度接过画卷,脸色瞬间阴沉。

画中清晰的将党进落马瞬间的狼狈模样画了下来……周边兵卒那惊恐,慌乱的样子,也皆入画中。

对方的画技奇佳,将党进那一瞬间的表情狼狈画得活灵活现。即便是与党进见过几面的人,见了此画像也能看出是党进。

当以笔法画工而谈,此话可称佳作。

画卷的正上面写着一行字「党进落马图」,边上还有一串小字:「统和五年,六月七日,党进为耶律题子射落马下,特作此画……」然后还有一个漆红印章。

「岂有此理!」

罗幼度眼中闪过一丝温怒,他并不赞同党进、张琼的鲁莽行径,还觉得党进受暗箭落马是一件好事,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下次再犯。

但自己的将军,哪容得贼人这种嘲讽?

这时,对面又传来呼喊:「南朝皇帝可有赠言?」

罗幼度绷着脸,一字一句道:「传令全军,斩杀耶律题子,取他首级者,赏万钱。」他这话音一落,身旁立刻传来两字。

「得令!」

罗幼度还没反应过来,身旁刮起了一阵旋风,一道白影自他身旁掠过。

「唉……」

他还来不及出声,便见高怀德若闪电一般跃过阵头,单人单骑冲向了耶律题子。

罗幼度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耶律题子看着对面毫无回应,心中自是万分畅快暗思:今日此举,必入史册,我耶律题子的「党进落马图」亦将名垂青史。

这时他见敌阵中有一人冲来,对方跃马持枪,速度奇快。

「恼羞成怒了?」

耶律题子看着身旁的千人,看着对方一身亮银甲,手握银枪,骑乘白马,忍不住笑出声来:「骑着白马,拿着银枪,穿着银甲,就以为自己是赵子龙了?」

对方只有一人,而且一身装备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小人物,耶律题子丝毫不惧,心想:杀一个再走,也不迟。

「射,射死他!」

耶律题子指着来人高呼,然后自己也取过了马背上的弓箭,对着冲来的高怀德。

密集的箭雨倾泻而出,洒向了高怀德。

罗幼度瞪圆了眼睛,双手忍不住紧握。

见此一幕的大虞军士骇然失声。

前锋党进、高琼也傻眼了。

高怀德冲得太快,他们没有得到军令,并未及时支援,这时想动,为时已晚。

但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高怀德一人一马迅捷好似雷霆闪电,猛地斜刺里往右冲刺,拉开了一段距离,让大部分箭支落了空在他策马冲刺的同一时间,以银枪卷起了自己的战袍,猛力舞动,在面前形成了一面盾牌,将余下的箭矢都卷落在地。两军阵前见此一幕,无不目瞪口呆,这种骑术技巧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碉堡了…….

耶律题子也为之失神片刻,一箭之距,高怀德瞬间就到近处。

皮室军是契丹精锐,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就有数名骑兵迎向了高怀德。

鲜血飞溅中,高怀德的银枪左右盘旋,形成了一个丈八长的真空地带,但凡进入攻击范围,必定一击毙命!

只是一瞬,他便冲出一条血路。

耶律题子吓得心胆俱裂,险些掉下马来,想要拉弓射击,却对上了那双如猛虎一般的双眸,双手颤抖,弓走拿不稳,掉在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拨马便逃。

他这一撤身拨马,与身侧的兵卒撞在了一处。

然后他便觉得背心刺痛,如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凌空而起,强烈的剧痛让他陷入了昏死之中,但四肢忍不住地抽动着。

静!

静!

静!

战场上忽然一片寂静。

仿佛短暂停顿一样。

几乎所有人都将高怀德的举动看在了眼中。

高怀德一枪从耶律题子的后心刺入,顺着脊髓骨向上挑,直至后颈。

这一枪并不致命,所以耶律题子人在空中,四肢犹自不住抖动,像极了一串东北烤串……

高怀德猛地一拉缰绳,坐下白马原地调头,从容而退。

高怀德并没有加快速度,而是徐徐走着,他的手始终高举着耶律题子。

皮室军尽皆脸露惊骇之色,竟然忘记了攻击。

高怀德就这样提着耶律题子的尸体慢慢地回到了大虞阵前!

刹那间……

山呼海啸!

「马帅威武!」

「马帅威武!」

「马帅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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