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此时正好分开人群,来到燕豪和曹殊隽面前,虽说他并不认识二人,也不知道事情缘由,但在真定城内滋事,他职责所在,不能坐视不理,手一挥,带刀捕快纷纷上前,将燕豪和曹殊隽包围起来。
燕豪斜了李恒一眼,从官服之上认出了是正七品的真定府推官,不由漠然说道:“一个小小的推官,也敢插手本太尉的事情,让开!”
李恒虽也看出燕豪颇有来历,却没想到燕豪如此气势,顿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还出言不逊,来人,拿下。”
李恒一声令下,张天啸当即拨刀出鞘,众捕快也纷纷持刀在手。一名捕快上前,手中锁链一抖,就朝燕豪当头罩下。
燕豪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想将他拿下,他看也不看对方一眼,错身让开,飞起一脚将捕快踢得飞出一丈开外。
此举惹怒了一众捕快,就连程道同也是气得胡须乱颤:“反了,真是反了。拿下,拿下!”
张天啸勃然大怒,在真定城内,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敢伤他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二话不说,挺刀向前,一刀就砍向了燕豪的右腿。
当捕快久了,张天啸很有一套整人的手段,比如抓捕人犯的时候怎样用力可以让人犯只有内伤而外观无伤,比如用刀砍人的时候怎样用力可以让人皮开肉绽却又不至于毙命,等等,反正手法数不胜数。今天他就想重创燕豪而又不能致死,所以一刀砍出是虚招,实招在后面。
只不过张天啸遇到的不是别人,是大夏排名前十的十大高手之一的燕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没有机会使出第二招——第一刀刚出,燕豪用力一推,将曹殊隽推到一边,手腕一推一送,瞬间将张天啸手中刀夺走。就在张天啸错愕之下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之时,燕豪反手一刀,“噗”的一声,刀尖没入张天啸左腿之中,足有寸深。
张天啸痛呼一声,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众捕快见状,招呼一声,纷纷向前,亮闪闪的大刀全部朝燕豪砍来。燕豪冷冷一笑,腾挪跳跃,只几个回合就将一众捕快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
李恒惊呆了:“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建元从栏上一跃而下,纵身跳到场中,哈哈一笑:“阁下可是真定府推官李恒?”
被对方一语道破姓名,李恒一愣:“本官正是,阁下何人?”
高建元并不回答,看向了程道同:“阁下可是真定府同知程道同?”
“正是。”程道同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眼前的高建元和燕豪是何许人也,“阁下可是在星王府当差的高太尉和燕太尉?”
“不错。”高建元昂然一笑,“离京之时,星王殿下再三交待,到了真定后,要和程同知多走动。这不刚到真定就和程同知碰上了,真是巧得很。”
程道同顿时一脸受宠若惊的笑容:“承蒙星王殿下挂念下官,下官不胜荣幸,感激涕零。方才之事,多有惊扰高太尉和燕太尉,是下官失察。”
程道同身为从六品同知,比高太尉品轶高了不少,再者大夏历来文官都要比武官高上一等,他却在高建元和燕豪面前自称下官,谄媚之态一览无余。
原来是星王手中最为出名的走狗高建元和燕豪,李恒很看不惯程道同的谄媚之态,他上前扶起张天啸和几名捕快,吩咐下去:“你等就受些委屈,先行回去。等本官奏明崔府尊,多为你等加些炭火钱。”
张天啸以前本来和程道同走得近,和李恒来往不多,对李恒再并无好感。今日之事,让他对李恒刮目相看。程同知媚上欺下,对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管不问,让他无比心寒。
程道同冷哼一声,回身看了张天啸等人一眼:“张捕头,你等险些误伤了高太尉和燕太尉,还不快赔礼道歉?幸好本官和高太尉燕太尉交情莫逆,再有高太尉和燕太尉大人有大量,不治你等以下犯上之罪,你等还不谢过高太尉燕太尉不追究之恩?”
张天啸中了燕豪一刀,痛不可言,鲜血直流,李恒让他先行回去,程道同倒好,不但要他向高建元和燕豪赔礼道歉不说,还要谢恩。虽心中十分不快,命令却不得不从,他只好朝高建元和燕豪草草一礼:“属下有罪,还望高太尉燕太尉大人大量,不和属下一般见识。”
高建元和燕豪对视一眼,二人一起哈哈大笑,高建元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再说你等也没讨了便宜不是?以后要多练练身手,瞧你们这一群酒囊饭袋,真不经打,万一让你们上战场杀敌,你们都是白白送死!不成器,真不成器!”
张天啸敢怒不敢言,强忍巨痛,挤出一丝笑容:“高太尉所言极是,属下受教了。”
“好了好了,来人,快扶张捕头去疗伤。”李恒不忍看着张天啸身受重伤还要向高建元、燕豪低头认错,不说张天啸原本没错,退一万步讲,即使张天啸有错在先,高建元和燕豪也有持刀拒捕并且伤人之过,高建元和燕豪再是星王府上之人,也不能在真定撒野。
虽心中不平,李恒却还是不敢当众表露。
张天啸得了命令,转身便走,才走几步,便一下歪倒在地,昏迷过去。几个手下赶紧过去,将他抬走。
“程同知,本太尉奉命前来真定,是有要事要和崔府尊商议。”高建元不想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毕竟他是有命在身。
“崔府尊在府衙之内,府衙在桥北,高太尉走过了。过桥之后,桥南就是县衙了。”程道同一脸迫切,“崔府尊命下官和李推官前往县衙向夏县尊交待一些事情,不过既然高太尉要见崔府尊,下官就先带高太尉前去府衙……”
“不急,不急。”高建元嘿嘿一笑,“本太尉知道府衙所在,故意过桥,是想先去县衙看看,认认门,也好以后可以随时和夏县尊走动走动,哈哈。本太尉和夏县尊是故交,我和他还有好多账还没有算清。燕太尉……”
燕豪应了一声,上前一步:“程同知、李推官,二位既然要去县衙,请便。燕某和高太尉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李恒岂能不知燕豪所说的私事是什么,他回身看了曹殊隽一眼,不等他开口,曹殊隽是何等聪明之人,当即叉手一礼:“李推官,在下曹殊隽,家父乃当朝礼部侍郎。”
李恒一愣,忙道:“曹郎君有礼了。本官和曹侍郎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车内何人?为何不下车?”程道同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曹殊隽几眼,对曹殊隽只是一个小小侍郎之子颇不以为然,却对车内之人多了浓厚的兴趣。因为自始至终,外面闹得惊天动地,车帘都没有动上一动,更不用说有人下车了。
“车内都是女眷,不便下车。”曹殊隽看了出来程道同对他的轻视。
“让她们都下车。”高建元大手一挥,“程同知,本太尉奉命前来真定,是为皇上南巡一事,沿路各地州县的一应治安,本太尉都有权过问。本太尉怀疑车内藏有兵器,来人,搜!”
“谁敢?”曹殊隽大急,上前一步挡在马车前面,伸开双臂,“除非杀了我!”
“杀了你还不容易?”燕豪狞笑一声,伸手就将曹殊隽拿下,手上用力,曹殊隽吃疼大叫,他嘿嘿一笑,“服不服?”
“不服!”曹殊隽大声回应。
“有种!再来!”燕豪继续手上加力,同时示意手下,“搜车。”
高建元和燕豪此次前来真定,带人不多,却也有十几人,都是星王府亲兵之中的精英。燕豪一声令下,数人飞身上前,如虎狼出洞,朝马车扑去。
“住手,住手!”李恒急得大喊,他虽不知道车内何人,却也大概猜到车内之人非富即贵,再者,在真定境内任由星王之人为所欲为,也不合规矩,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挺身上前,也想和曹殊隽一般拦在车前。
不想他才一有所动作,程道同却伸手一拉,将他生生拉到了一边,程道同皮笑肉不笑地小声说道:“李推官何必如此?又不关我等什么事情,只管袖手旁观即可,万万不可惹事上身。”
“程同知……”李恒想要挣脱程道同,却被程道同拉得动弹不得,眼见一人已经纵身跃上了马车,就要掀开车帘。
忽然车中飞出一脚,正中此人胸口,此人一脸愕然,似乎不相信会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踢中,愣了瞬间,嘴中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闷哼,胸口也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是胸骨断裂的声音,随后才感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传来,他就如被人踢飞的一粒石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让人目瞪口呆的弧线,越过栏杆,一头栽进了滹沱河中。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围观的吃瓜百姓先是一惊,随后哄堂叫好。燕豪和高建元对视一眼,二人都流露出惊愕之色。二人都清楚一点,方才的一脚,力道之猛,拿捏之巧,必是高手所为。
就是燕豪自认若他出手虽然也可以一脚将人踢飞到滹沱河里,但要踢出如此优美的弧线却不好办,岂不是说,车内之人的身手和他不相上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他亲兵见状,迟疑不前,燕豪怒喝一声:“上!”
亲兵们才又一涌上前,正要再次出手时,伴随一阵脚步嘈杂的声音,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传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什么人敢当众行凶?难道不怕王法?难道不怕官府治罪?难道眼中没有崔府尊和本官不成?”
人群一闪,一人一身七品知县官衣,迈着方步,施施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身前身后跟随了一班捕快,前呼后拥,威风八面。
正是夏祥。
丁可用和萧五一马当先来到车前,真定县的一众捕快将马车团团围住,和高建元、燕豪带来的亲兵呈对峙之势。
萧五对高建元和燕豪怒目而视。
“在真定县内,身为捕快若是保护不了百姓安危,是为无能。身为知县若是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失职。”夏祥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高建元和燕豪,“高太尉、燕太尉,你二人远来是客,本该好酒好茶好生招待,却偏偏有失为客之道,来到本官的治理之地,耀武扬威,无法无天,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也就算了,还不把崔府尊放在眼里,就太过分了。”
“夏……夏县尊,本太尉什么时候不把崔府尊放在眼里了?”高建元被夏祥上来就是一顿夹枪带棒的嘲讽惹得心头火起,又见夏祥威风凛凛,更是又气又恨又怒,“你不要信口开河,胡乱扣一顶帽子下来栽赃陷害!”
夏祥要的就是高建元这句话,他歉意一笑:“若是本官方才之话有不妥之处,高太尉不必介意,本官也就是随口一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算高太尉并没有不将崔府尊和本官放在眼里,却在子龙大桥之上指使星王亲兵打伤捕快和百姓,还伤了堂堂的侍郎之子,传了出去,让百姓误以为你二人所为是星王殿下之意,岂不有辱星王殿下爱民如子的清名?”
夏祥的声音足够响亮,周围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星王殿下的亲兵,怪不得这么嚣张?”
“星王殿下是谁?”
“就是和候相公沆瀣一气的三王爷。”
“三王爷?不是说三王爷是几位王爷中最爱惜名声的王爷嘛?怎么他会有这样当街行凶的手下?”
“怕是三王爷的清名也是欺世盗名,你看看那个高太尉和燕太尉不可一世的样子,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可见三王爷平常也是草菅人命之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