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间过很快,翻过周日去,又是新一周的上课时间。
接下来的一连几天都没再阴雨涟涟,整座城市怒晴闷热,让人有点缓不过气。
林渡这几天都没再见到周嘉梁。
她突然觉得,这座学校好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的时候一天的时间要遇见某个人好几次,大的时候,却费尽心思也见不着。
也许因为他们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本就不在一个世界吧。
星期三这一天轮到林渡值日。
王珞华分值日表简单粗暴,以竖的一行为一组,林渡是这一组的组长,组员包括耿希和孙灵冉。
值日表上明晰地写着每一个值日组的人员名单以及每个人的任务分工。
林渡负责打扫教室室内,另外有同学负责擦黑板和拖地,耿希和孙灵冉负责倒垃圾。
作为值日组长,林渡早上打扫完之后提醒过孙灵冉和耿希,被对方要求替她们倒垃圾。
很大一个垃圾桶,一个人没法控制动。就算是林渡愿意替她们,也找不出第二个帮忙一起的人。
况且,她原本就不愿意。
所以那个垃圾桶就一直放着没倒过。早上学生会来检查的时候也有看到,不知道是不是碍于他们主席郑听司正坐在下面,学生会的人没给扣分。
只不过那垃圾桶放在那里,一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爆发出来。
一上午平安无事地渡过。下午的第一堂课是体育,体委关子默已经提前一天问过体育老师,保准了这节课不会被主科老师吃掉。
预备铃还没打,班上同学还都按照王珞华定好的规矩待在教室里没有提前下楼。
只不过现在男生抱篮球的抱篮球,刷手机的刷手机。女孩子则有些在对着小镜子整理头发,把头发绑成方便运动的马尾辫丸子头什么的。
当然也有同学不管别人在做什么,雷打不动在埋头学习。
林渡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电话线发圈,没照镜子兀自绑了个半高不低的马尾。上方的头发被扎紧的发圈扯得有点疼,她又随手把四周扯扯松。
扎头发的时候听到斜侧边的几个同学在聊天,神神秘秘又兴奋的样子。
大家好像都有些好不容易放飞的跃跃欲试。
不过虽然她们已经极力控制讲话声音,还是因为太激动而传到别人耳朵里。
“你们知道咱体育课跟哪班上吗!”
“不知道啊,连这学期换哪个体育老师都不知道呢。”
“哎呀你猜猜呀。”
“我猜帅哥多的。理科的?”
“bingo!”
“快说快说。”
“……三班哎!”
“三班,那个谁他们班?”
说话的两个人对了一个眼神,没说出来名字,仅用一个“那个谁”就确定了两个人要说的是同一个人。
旁边有其他人没懂她们的代号,忙追着问:“谁啊?你们说的那个谁是谁啊?”
“三班,还能有谁啊?”
没搞明白的那位按着提示想了半天,终于灵光一现:“那个周……?”
“周嘉梁。”有人补充。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
林渡整理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一不小心扯出一大绺头发,她浅蹙了下眉,干脆把发圈接下来,要返工了。
放桌斗里的手机在这时屏幕亮起来。她让头发散着,划开屏锁看到宋小尧的微信消息。
【小尧:卧槽渡】
【小尧:我们班跟三班一节体育课哎】
【温带雨:嗯】
听说了。
【小尧:你说一会儿自由活动了,孙会不会有动作啊?】
孙灵冉吗?林渡慢吞吞把头发重新整理好。
【温带雨:不知道呢】
黑板上方乳白色的电子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接近预备铃响,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注意到,有点坐不住。
王珞华就是这个时候进教室的。
今天没穿高跟鞋,牛皮底方口单鞋走路没声儿,一进教室大家都吓了一跳。
没了刚出成绩那两天的和颜悦色,王老师恢复了魔鬼师太的架势,一进门抱着膀,两腿像鲁迅先生写豆腐西施那样圆规似的站着,拉耷着脸扫视一周:“这么大会儿就都坐不住了是吧?”
“一个个这样还想考这儿考那儿呢,梦里考吧你们。”
王珞华一向以讲话不中听著称,她话总是能精准往人痛点上戳,再配上那副表情神态,教室里所有同学几乎瞬间紧张起来,在自己座位上乖乖坐好,生怕这股火烧到自己头上。
后排不知道哪个同学手忙脚乱一慌,手上篮球弹落到地上,静到窒息的环境里“嘭、嘭、嘭……”的一连几声,不知道是篮球响还是同学的心跳在响。
王珞华往后面狠狠剜了一眼,让那同学自行体会,自己则踩上木质讲台,张了张口要说什么,突然皱起眉头嗅了嗅。
林渡看到王珞华往旁边没倒的垃圾桶那边看了下,然后嫌弃地一瞪眼,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一凉。
果然下一秒王珞华不悦地开口:“垃圾怎么没倒?哪组值日啊今天?谁是组长?”
林渡作为组长,这时候只能站起来:“老师,是我们组值日。”
站起来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不屑的轻嘲,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的声音。
王珞华语气不善:“你们组值日为什么不倒垃圾?”
“每天别的组都没有这种事,怎么就你们组特殊了?”
“大夏天的味儿不味啊,到时候同学生病了谁负责呢?”
老师虽然语气咄咄,但是句句在理,林渡无可反驳,低头道歉:“对不起老师。”
王珞华今天见十九班这精神状态正气不打一处来,捞住一个犯错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林渡看看王珞华,手在校裤边攥紧,吸了口气解释:“老师,我负责的是扫地,倒垃圾的事情不归我管。”
她知道这样说出来可能会遭受到孙灵冉她们更激烈的报复,可是她拗不过自己,她就是不想帮她们背这个黑锅。
她早上的时候提醒过她们,被她们提出了无理要求,她明确拒绝过了。
吃过午饭到教室的时候又麻烦后桌同值日组的同学提醒一遍。
作为组长监督的责任已经尽到,仁至义尽了。
总不能组员不干活,组长就代为做,那每一个值日组只有组长就够了。
好在王珞华大概也是这样认为。
一听林渡这样说,也没再责骂她,只是转头到值日表前,看到今天这组值日生倒垃圾的那一行清楚明白地写着:耿希、孙灵冉。
耿希是班上出了名的刺头,王珞华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这天中午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留半点儿面子地把耿希跟孙灵冉骂了一顿。
说别人都能好好做值日为什么她们俩就不行?她们是什么了不起的公主高别人一等吗?说不好意思在这个班级里只看成绩不看谁豪横,再在她的班级里搞这些不守规矩的破事,就趁早收拾东西换地方吧您。
王珞华这天的话实在够重,耿希脸皮硬没什么,孙灵冉没听完就忍不住趴桌子上哭了。
等到下午预备铃响,王珞华在教室门口终于一声令下放大家去楼下上体育课的时候,刚才那股热情劲也消了不少,大家伙都蔫蔫的,三三两两往出走。
林渡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听到身后人极尽难听地在骂她。
“贱不贱啊她,”耿希一拍桌子,“故意搞我们?”
“上次没给她扇服是吧?”
赶着上体育课,班上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宋小尧跟关子默打打闹闹地出去,耿希声音不大,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发生什么。
林渡把手机装进校裤口袋里,出门之前听到孙灵冉带着哭后微哑的声音说:“她就是贱婊/子一个,这节课还要去见小周,等后面再收拾她。”
***
八月午后两点钟日头毒辣。
操场上高一新生排成几个方阵,口号喊得震天响,正顶着毒日头军训。
十九班在操场南面橡胶跑道上列好队,体育老师简单提了两句纪律就让体委领着跑两圈。
操场上除了高一军训的新生,还有三四个上体育课的班级,宋小尧位置在林渡左手边,跑步的时候扯着脖子东张西望,嘴里还嘟囔着:“渡渡你快帮我看看,怎么没看着三班呢?”
在她们现在面前十点钟方向,操场看台下面的队列。
她从一进来就看到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大的黑T,单薄的肩背撑起衣服,靠近的时候会看到肩膀微凸的骨骼。懒散散地站在最后一排。
没有等林渡说话,队伍里有其他人也发现。
嘁嘁喳喳地小声说话。
“他怎么那么白啊?一到外面白得发光。”
“不止白呢,还晒不黑。去年军训我一休息就补防晒还黑了好几度,他愣是没啥变化。”
“这种帅哥到底谁在谈啊?”
“你们谁谈上借我俩月行不行啊?”
“……”
前排几个女孩子聊得火热,都没听到后面孙灵冉嘲讽地笑了两声,跟耿希小声说:“她们想跟小周谈?不是我说,下辈子吧。”
顶着八月暑热两圈慢跑之后,林渡气喘吁吁跟着大队伍停下来。
体育老师还是之前的那位,简单说了两句尽量在操场南边和篮球场那边活动不要去打扰学弟学妹军训的话,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男孩子们闹嚷嚷抱着球往篮球场方向跑,不少女孩子跟着去看,剩下的三五成群各自找阴凉的地方坐下聊天学习玩手机,做什么的都有。
林渡被宋小尧拉着跟阮亦旋和另外几个女同学一起往操场绿茵茵的草坪上围了半个圈席地而坐。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政治学的新课,林渡从口袋里掏出折成几折的数学卷子,展开摊放在膝盖上,默默地低头算起来。
才写到填空第一题,正把答案写上去,猛然听到身边一个同学激动地压低着声音说:“快快快,快看那边。”
“什么呀?”
宋小尧最先往女同学指的方向看过去,刚触及到远处拿着一瓶依云走到周嘉梁跟前的孙灵冉,就忙不迭猛摇林渡。
“我靠快看!”
林渡手上中性笔在卷子上不受控制长长画了一道,她按动收起笔尖,抬眼看向宋小尧指的。
几十米外的跑道边,黑T男生被晒得恹恹,手担在额头边聊胜于无挡着太阳,孙灵冉小跑着上去,殷殷捧着手上的水送上去。
林渡当然听不到他们那边说话。
孙灵冉手心有点冒汗,她不是没遇见过皮相条件都好的男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小周,都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手足无措。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鼓起勇气,把水递上去:“等会儿要去打球吗?给你加油。”
如果篮球场是男孩子的战场,那送水被收下的女孩子就是篮球场下战场的赢家。
她看到他身边的朋友换了篮球服,还抱着球,好像在等他。
周嘉梁没接。
一阵夏风来,暖洋洋吹到人身上。他抬下眼,远处少女目光淡淡看这边,风吹起她松散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身体太不舒服了抱歉!这几天会补上感谢在2024-04-17 23:58:56~2024-04-22 01:1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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