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一时间双方都有些尴尬。

Cathy也不想承认自家金牌艺人是个笨蛋的事实,扶着额头有些苦恼。

“你们没谈过?”

“从来没有。”

“暧昧也没有?”

“没有。”

Cathy放弃揣测这位少爷在发什么疯。

“总之,”她斟酌着字句:“纪惗对你确实很有诚意,但对很多事也确实都有误解。”

邓惑回以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去劝劝他。”

Cathy猛然松了口气:“太感谢你了,来北京请你吃饭。”

待经纪人离开以后,邓惑松了口气,坐在落地窗前看霓虹夜景。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事物,她在某些时候能理解纪惗。

路演阶段性跑完,她刚好要回一趟北京谈剧本,次日换了个地方,给纪惗发了定位。

密云水库附近有个私人酒庄,很适合放松休息。

庄园属于托斯卡纳风格,意式建筑化作连绵的赭石黄,在绿荫之中晕开油画般的笔触。

雪色的风车茉莉自房顶垂落到长墙两侧,花盈遍野,四下幽静。

侍者取来她一贯爱喝的酒,识趣地倒好以后离开。

美人静坐在十字栅窗前,兀自放空。

她在无人的角落里,会像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那样,短暂地变成一副空壳。

他们碰面的时间约在五点整,现在是三点四十。

她陷进柔软靠背里,目光渐渐失去焦点。

直到有脚步声沉缓而来。

那人走得气定神闲,径直坐在黑檀方桌的另一侧。

“还知道回来见我。”

邓惑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闻希瑜抬手取走她面前的酒,晃着绯红色的陈酿,慢悠悠舔了一口杯沿。

他的碎发被抓得很乱,看人时居高临下,唇环如兽类斜刺的长齿。

男人俯身向前,端详她的妆容,略表满意。

“靠这个认错,是不是诚意少了点。”

邓惑:“……”

她没有动,心平气和地说:“需要我介绍安定医院的主治医生吗?”

“闻先生,你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闻希瑜轻咂一声,很是享受:“小猫一样,喜欢挠人。”

邓惑淡声道:“我不介意再扇你一次。”

很难想象,她和这种人一开始认识的方式,是因为有老混蛋想给她灌酒。

一年前,为了谈S级的电影项目,邓惑在平台方的引荐下和香港来的资深制片人吃饭。

正事根本没提,老男人们把她当主菜,席间还有模特娇笑着喂酒,场间一片乌烟瘴气。

胖老头使了眼色,让投资方把宸姐喊去隔间佯作要谈合同。

他拖近椅子腻在她身边,一只手不太老实,借着劝酒摸向她的肩头。

猪蹄还没碰着人,胖老头惨叫一声,被结结实实拧到咔的一声。

闻希瑜用貔貅扳指碾着他的痛处,脸上还是笑模样。

“喜欢摸小姑娘是吧?”

旁人皆是变了脸色,连忙起来劝架。

“闻哥!误会误会!”

“哎呀老高,你喝大了,快过来这边坐!”

没等陪笑的人把老头拽走,穿破洞牛仔裤的那人已经一脚踹了过来。

一脚又狠又烈,连老头带椅子全都踹到墙边,吓得小模特都惊叫出声。

邓惑静默地看着,掌心的药粉包无声滑落回手袋里。

便宜他了。

此刻,酒庄外冷雨连绵,长风卷来草木的微浅气息。

闻希瑜示意侍者过来为他剪雪茄,漫不经心道:“扔我的花,躲我的消息,你到底想玩这把戏到什么时候?”

“我是吃这一套,”闻希瑜说:“你这么漂亮,脾气越坏越招人喜欢。”

“但是哄多了,我也会烦,明白吗。”

邓惑问:“说完了吗?”

“你想扇我?”闻希瑜扬眸看她:“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哪怕旁侧还有外人在倒酒,他也毫无忌讳。

“我会捉住你的手,舔你的掌心。”

闻希瑜的眸色里侵略欲更重,声音里沾了欲念。

“然后顺着你的掌心一路往上,亲你的锁骨,咬你的耳垂,你根本躲不掉。”

“邓惑,都是成年人,跟我玩这个?”

侍者机械地伺候好他和雪茄,快步离开。

美人望着他,目光依旧柔和。

她拾起玻璃杯,无视其间摇晃的酒液,就着方桌一叩。

脆响声很尖锐。

血液般的红酒溅得满桌都是,锋利边缘好似尖刀。

闻希瑜被惊得一晃,眼前的邓惑变得陌生。

金发美人不该有这样一面。

“我拒绝你很多次了。”

她缓缓起身,气场冷冽,眼中寒意渐重。

“我也说过,不要再来惹我。”

闻希瑜摸索着手边防身的东西,像在重新认识她。

“你——”

“小心伤着手。”有温润男声唤来。

闻希瑜双手抓着椅沿,抬头看过去。

邓惑快速看了眼挂钟。

四点十分。

纪惗来时,细雨乍停。

他走向她的那一刻,连天色都开始变暖。

值班经理领着服务员快速赶来,匆匆道歉。

“抱歉,我们一定会,呃,加强杯子的质量监督,给您添麻烦了。”

经理先观望纪惗的脸色,然后才看向邓惑:“贵宾您没事吧?我马上为您重新上酒。”

青年解开鼠灰色过膝风衣,将外套围巾交给旁人。

他的身侧,有助理稳稳托着一份系着淡金丝带的礼物盒。

邓惑瞄过去,礼盒上还有小菠萝贴纸。

“换个地方坐,”他望着邓惑笑:“刚下节目,来晚了。”

闻希瑜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你在等他?”

他如同被嘲讽侮辱,怒意不断升腾。

“你等的是他?”

纪惗接过热毛巾,向她伸出右手。

邓惑一瞬回神,发觉自己手上还握着尖刀般的破碎酒杯。

他低声道:“我在,没事了。”

她怔怔松开手,他才接住那截玻璃杯。

确认没有伤口以后,温热毛巾覆上她满手血迹般的酒液,把一切擦拭干净。

入秋以后,连风都是冷的。

纪惗靠近的那一刻,邓惑肩头僵硬着,仍旧在应激状态。

可他把距离保持在刚刚好。

仅仅是帮她擦净了手,没有任何多余接触。

毛巾温热,动作轻缓。

闻希瑜亲眼看着另一个男人为她擦手,用舌尖抵着唇环,半晌勾起嘴角。

“行,我投降。”

这个人习惯了对所有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此刻,他的语气反而变得柔和起来,像在哄不乖的宠物。

“惑惑,是我前几天过激了。”

“你坐过来。”

邓惑很想打精神科的急诊电话。

她低着头,身侧的青年在帮她擦指尖。

“你听不懂别人的拒绝吗。”纪惗平静道:“有病?”

“不是,你谁啊?”闻希瑜腾得起身,怒道:“手松开!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见邓惑毫无避嫌的意思,闻希瑜怒气更重。

“这种小白脸讨好你,你也受用?”

闻希瑜死死盯着邓惑,先前刻意拗的气泡音破了功,变得狰狞。

“邓惑,你不会不识货吧。”

“论相貌身家,你看得上他那种人?”

美人冷静地评估了一下双方颜值。

闻希瑜一脸渣相,适合直接拖去垃圾填埋处。

至于纪惗,那确实好看。

深眸长眉,浓颜中式美,现在观众很吃这一款。

“我介绍一下。”邓惑轻轻道:“这位,闻希瑜,百润集团的公子,家里大概有几百个超市大卖场吧。”

闻公子面露得色,挑衅地看向纪惗。

“知道份量就好,赶紧松手,过来。”

邓惑沉默一秒,继续说。

“他在饭局帮过我一次,后来借追求我的名义,满足他各种跟踪尾随、变相骚扰、窃取航班酒店行程等癖好。”

闻希瑜翻起白眼:“被你说得像个变态。都是追女生的小情趣,懂吗。”

“你情我愿,闹着玩而已。”

邓惑没有笑。

她转身,与纪惗再度对视。

像是一瞬间又回到大学的阶梯教室,回到表演课的那场考试。

“这位是纪惗。”

“国家一级演员,二十五岁荣获视帝,我的前辈与同窗。”

她听见自己说出了口。

“也是我的未婚夫。”

纪惗眸色转暖,把礼物盒递给她,全然忽视不远处气急败坏的另一个男人。

“还好今天带了小见面礼。”

“上次找你太急,没来得及准备。”

闻希瑜两步冲上前要分开他们,被助理利索挡住。

后者明显练过散打,一身结实筋肉并不好惹。

“你逗谁玩?”闻希瑜只觉得这一切荒谬的好笑:“你,邓惑,你打算跟他结婚?”

“邓惑,我不是你鱼塘里的鱼吗?”

“你要结婚,那些个天天跟你眉来眼去的男人算什么,算被你用干净的药渣?”

这话骂得又荤又脏,邓惑顿住脚步,凌厉看他。

闻希瑜乐道:“哟,说点真话,就生气了?”

纪惗伸手护着她,唤道:“阿土。”

他仍旧清隽亲和,仅仅在看向闻希瑜时,才流露出与外貌截然不同的锋利。

助理应声弓身起手,速度比闻希瑜更快。

现场所有人还没来得及眨眼睛,就看见那位少爷被一个过肩摔扔了出去。

砰。

邓惑抿唇忍笑。

“好玩吗。”纪惗侧身低语:“你要是还想看,我让阿土再摔一次。”

值班经理不停地擦汗:“先生,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地板太滑了。”纪惗悉心指点:“对客人的安全不够负责,记得整改。”

经理:“……您说得是,我们下次让保洁用干拖把多擦几遍。”

闻希瑜挣脱开旁人的搀扶,狠厉道:“你完了!”

“你叫纪惗是吧,演几个破电视剧有什么好叼的?”

“当个小明星,就想给女人出头?”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重重地指向眼前两人:“你,还有你。”

“——老子等着你们跪着来道歉!”

说罢便怒气冲冲地走人。

不过片刻,远处响起跑车被非法改装以后的轰鸣声,眨眼就跑得没影。

美人循声远望。

纪惗轻唤:“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