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第十章

再回忆起那晚的事情,魏炤才恍然惊觉,虽然事情过去了两年,可他仍旧是记忆犹新。

肖教授长得斯文白净,倚靠窗边站着时,与粗犷的大山格格不入。

魏炤是从蔡宇杰口中得知,肖舒城再找领他进山的当地人。

蔡宇杰站在吧台后,对着魏炤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城里来的,说要进没人的峡谷,就非要进去,半点不听人劝的。”

肖舒城要去的峡谷,在无人深山的深处。

那儿,就算是当地人也没有涉足的,就算是找,也不见得能找到向导。

肖舒城在找向导的时候,蔡宇杰听了一耳朵,听清楚了他的目的地后,蔡宇杰吓了一跳,他开口劝阻,“肖教授,这无人的峡谷可不是说进就进的,你这一没有装备,二没有合适的向导,还是别进了吧。”

肖舒城却只是冷漠地瞥了蔡宇杰一眼,并没有接话。

他垂下眼,对着手机继续道,“没有当地人愿意领路,那就加钱,加到有人愿意。”

蔡宇杰也不是什么上赶着给别人当妈的性格,说了一句见肖舒城不听,便没有再说。

毕竟俗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是。

所以现在他同魏炤说起来,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冷淡,“这些教授,眼睛长在头顶上,他想进就进呗。反正别人钱多,怎么都能请得动山里的村民。”

魏炤闻言却是微微皱眉,他看向肖舒城,声音也微微压低,“无人峡谷,就算是山里的山民,也不见得进去过,他们这样没什么准备地说去就去,不妥。”

之所以魏炤说肖舒城毫无准备,是因为肖舒城的出现,他的行事之间,都透露着一股仓促之感。

连到黔州,到山野都这样仓促,难不成还能指望他将进峡谷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么。

思索片刻,魏炤从一旁的冰箱里摸出两听啤酒,走到了肖舒城身侧。

“肖教授?”

靠着窗户站着的人回过头来,山野的清吧底灯是浅色的,微黄的灯光。

肖舒城一时没有看清魏炤的脸。

魏炤笑了一声,他晃了晃手中的啤酒,大剌剌地在肖舒城旁边的桌子旁坐好,“我听蔡哥说,山野来了个教授,想着同你聊聊。”

魏炤虽表现得十分自来熟,可他动作得体,行事说话落落大方,倒也不叫肖舒城觉得不满。

肖舒城看了眼魏炤,在魏炤对面坐了下来。

“你是来劝我不要进峡谷的?”肖舒城抬手接过啤酒瓶,在手中转动把玩着。他抬了抬下巴,“下午的时候,那位蔡老板也劝过我。”

魏炤打开了啤酒瓶,他看向肖舒城,“我听说,肖教授是研究昆虫学的专家。”

肖舒城不置可否,“这峡谷我是一定要进的。”

魏炤抬眸,他并没有直接开口阻拦肖舒城,“肖教授第一次来黔州?之前和家人朋友来过吗?”

肖舒城一愣,他摇了摇头道,“姣姣不大喜欢黔州这个地方,所以从前没有来过。”

见魏炤看向自己,肖舒城笑了笑,“姣姣是我的女朋友,小姑娘有些小脾气,所以总是顺着她。”

魏炤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笑了一声,“那肖教授进无人峡谷,不怕小姑娘担心吗?”

提起岑姣,肖舒城的话多了些,眉宇之间也没有先前的防备。

“生着气呢。”肖舒城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让我来黔州,我出发前,气得说了分手。”

“哟,那这么说,小姑娘可还真有些脾气呢。”

肖舒城说了些有关岑姣的事情。

魏炤便也不再提峡谷的事儿,反倒是同肖舒城闲话。

也许是先前离开川都时同岑姣大吵一架的事情,一直堵在肖舒城的心里,两口酒下肚,肖舒城倒是断断续续说了不少。

魏炤放下啤酒瓶子,“肖教授,您要去的那处无人峡谷,的确险峻难走,即便是山里人,也少有进去的,算得上是深山里的无人区。”

“就算是要去,也要做足了准备。”魏炤身子微微往前,“不说别的,总要有无人机先探路,如果无人机飞进去没了信号,那更不能冒进,还有一些进山必备的药。”

“深山峡谷里,就算不提山狮熊豹的,蛇虫鼠蚁也是不少。”魏炤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正好趁着准备的时间,哄哄小姑娘。”

“我听蔡哥说,你是来找金斑喙凤蝶,时间很紧迫吗?”

“倒也不是。”肖舒城的指腹轻轻扣在啤酒罐子上,他垂着眼,呼吸声渐渐放缓。“实际上,这个时间点,越冬蛹还没有破茧成蝶。四月下旬,越冬蛹才会渐渐孵化。”

而现在,不过刚刚三月中旬。

肖舒城眸光闪了闪,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那么着急呢。

着急到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从看到发来的越冬蛹照片,到他离开川都,赶到黔州,不过两天。

看出肖舒城的态度有了些松动,魏炤趁热打铁,“肖教授,既然四月下旬,幼虫才会渐渐孵化,怎么不趁着这个间隙好好准备呢。”

……

“那天,肖教授决定第二天回川都,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又仓促地自己进了山。”魏炤顿了顿,“岑姣,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言,所以才往那个溶洞里钻?”

背上的人许久没有回应。

魏炤的步子停了停,他微微侧过头,山风从后方吹来,带有极淡的香气。

平缓的呼吸声在魏炤的耳边起伏。

他又站了一会儿,轻叹着摇了摇头,这个叫岑姣的,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

感受到岑姣似是睡熟了之后,魏炤也不再说话,他赶路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

几乎没处下脚的山路,在魏炤脚下,却若平地。

就连山风,也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只是魏炤并不知道,当他不再开口专心赶路后,趴伏在他背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岑姣的眼眸中,并没有对肖舒城的半点怀念,或是对他下落不明大概率生死的悲伤,反倒平静得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魏炤背着岑姣穿出深山时,太阳已经西落。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急匆匆地,满脸焦急的蔡宇杰。

见到魏炤,蔡宇杰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面色仍旧有些难看,“你……”

质问的话刚刚吐出一个字,蔡宇杰便看见了趴在魏炤背上,缓缓抬头朝着自己看过来的岑姣,原先要说的话,一应咽了回去。

“姣姣这是怎么了?”原先蔡宇杰对岑姣的印象还不错,毕竟人嘛,视觉动物,第一眼见岑姣是个大美人,自然心生亲近。

只是现在,蔡宇杰对着岑姣,确实生不出什么亲近之意。

他已经从别人那儿得知了,是岑姣突然掉队,魏炤才会脱离大部队去找人。

所以现在,蔡宇杰对着岑姣脸色也说不上多好看,只是看岑姣白着一张脸叫魏炤背着,苛责的话倒也说不出来了。

岑姣没答,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魏炤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魏炤闻言照做,他看向蔡宇杰,“在山里被一条缅甸蟒咬了一口,伤口我处理过了,只是保险起见,还是先送她去医院一趟。”

听魏炤这样说,蔡宇杰脸上也染上了些担忧的神色,他看向岑姣,微微侧身,“车停在前面,先去医院吧。”

岑姣道了一声谢,抬脚朝着蔡宇杰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见岑姣开口道谢,蔡宇杰倒也不好一直板着一张脸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这些,你是山野的客人,我们自然是要照顾着你的,别怕,先去医院看一眼。”

看魏炤的模样,咬了岑姣的那条蛇应当不是什么毒蛇,所以蔡宇杰倒也没有多么担忧。

两人落在稍后些的位置,等岑姣往前走了一些,他才抬起手臂,用手肘撞了撞魏炤,“怎么回事啊?这丫头怎么闷声不响地往深山去呢?”

“还有,你之前对着那些擅自离队的游客可不是这样的啊,哪个不是被你训得狗血淋头,怎么独独对着这丫头温声细语呢?”

魏炤瞥了眼蔡宇杰,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以前出事的肖教授吗?岑姣是他的女朋友。”

听到魏炤的话,蔡宇杰愣了愣,还想再问什么,魏炤确实开口继续道,“行了,你不用跟着了,我送她去镇上医院瞧一瞧,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大事儿。”

蔡宇杰闻言点了点头,步子也渐渐放缓。

魏炤回头看向他,“等岑姣的同伴回来,你和人说一声,免得别人担心。”

蔡宇杰点头,“我知道,你开车的时候慢点儿,天要黑了,国道难走。”

魏炤接住了蔡宇杰扔过来的钥匙,晃了晃,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然后便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岑姣。

“上车吧。”魏炤看向岑姣道。

岑姣难得没有开口呛人,反倒是十分乖巧地开了车门坐上了副驾。

只是魏炤刚刚上车,便听到副驾上的人悠悠道,“你们开民宿的,是经常进山吗?我看你从没有路的山里出来,半点没有犹豫,好像那条路,曾经走过无数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