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正在生病中
带着苍白痛苦的脸
月亮
正在哭泣
太阳
转过头不理她
星星
也不来服顾她
月亮真可怜
你能不能过来
为月亮
一起来祈祷。
“有什么贵事?”
江津子依然以温柔的态度,抬起秀丽面容,面对对坐的木曾。
房间里的榻榻米已焕然一新,草席芬芳掠过木曾的鼻孔。没见到孩子,大概已上床。
“晚上打扰你,很抱歉,我想问一些某男人的事情。”
“男人?是谁的事情?”
“他叫征部用吉。昨天、前天都见过你的人。”
木曾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江津子的双眸。
“可是……一直都没有人到过我家——那个人又怎么了?”
说话一丝不乱。反而使木曾有些抖颤着说:“征部用吉,在火车站前旅馆,喝下你交给他的毒酒,被害死的男人。”
“我——?”
“不错,他昨天前天都到过这里。”
“为什么他会来我家……”
“他是来恐吓你。前天你给了一万元。昨夜再给两万元。三万元是他生命的代价。”
“你的话,”江津子露出温和微笑说,“我不太明白。我有什么理由要给他钱呢?”
“太太,”木曾粗声地说,“别装糊涂了。我们已经全部知道。征部在你写的投书中留下指纹。那是你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有计划地按上的,征部察觉到底细。你计划使用投书来证明自己无罪。这事成功的做到,只是征部却了解了指纹的意图。他以此为底牌,决心威胁你。他贪钱。只要这个男人透露,你的完美犯罪便将全盘崩溃。征部虽是个恶劣男人,最后却成为你犯罪的牺牲品……”
“……”
“你昨夜叫他投宿锦水庄旅馆。也许以筹钱理由叫他等。同时要他以中村假名登记。并说你将使用山木的名字。征部的恐吓,你的杀人都不能让外人知道。为了守密双方使用假名,征部也认为有道理吧。他是原本即有犯罪倾向的人……”
江津子的眼睛一直含着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这使木曾焦虑不堪。
“你们讲妥,一旦筹到钱立刻以电话通知。晚上九点半,你携带准备好的掺毒威士忌走出家。来到原町客运汽车站。那里有公用电话亭。你四周查看。等巴士的旅客中有一个喝醉,好好先生型的中年男士。你假装乡下人走近。也许你说不会打公用电话。他欣然把你带到电话亭,你告诉他电话号码,并说是矢崎先生的家,没有说出旅馆名称。不说出旅馆名,或许是考虑到日后案件发生,报纸会刊出来的关系。事实上,晚报里已注销锦水庄的名字,这是不使男人有此记忆之手法。”
江津子的唇中逸出悠悠的叹息。但不是惊吓,而是对木曾轻侮之声——荒唐极了。木曾似乎如此听到。木曾咬牙。
“男人以嘶哑粗声照你吩咐,叫中村先生。女服务生接到电话交给征部。话筒此时已换到你手上……”
“对,当时你是电影大牌名星,是紧接着要上演的杀人剧情之女主角。征部来到外面和你见面。交两万元,同时你故装媚态,邀他同回旅馆喝酒。欢喜若狂的征部,照你吩咐去买瓶成士忌酒。买回后,你一定以担心家中孩子为由摆脱他。征部把一度交给你的威士忌酒,遗憾地取回。那却是已经被调换过的成士忌酒。征部从你手上,接到了死亡……”
木曾十分焦躁,江津子的表情丝毫没有发生变化,她只低垂视线注视自己的手指,木曾尝到无反应之空虚。
这般冷静与自信,从那里产生出来的呢?一抹不安掠过他心头。
“太太,我已说了这么许多。该反过来由我听听了。是你杀死征部的吧?”
江津子抬头:“刑警先生,你的话当做一个理论,十分杰出,可是——”她低声说,“缺少理论上最重要的东西。”
“缺少?那是什么?”
“前提。刑警先生的理论,全部都以我杀害俊二君为前提展开。可是,在那个命案里,我的无罪已获得证明。前提错误的理论,不是像一则梦中故事?”
这便是江津子的最后防线吗?可是我有解答。
“对于前提我有明晰了解。你计划的一切,已曝光无遗……”
投书如何投邮。
六岁女儿担负了何种角色。
公园找出的假凶器。刺杀俊二的小刀用什么手法湮减。
木曾都一一摊开来。只见他双颊酣红,一边说,他似听见一处一处防御墙壁的倒塌。江津子的全身已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太太,这是……”木曾直盯江津子的眼睛说道,“一切有关杀害俊二的推理。”
炽烈的凝视产生了沉默。他的肌肤感触到空气的凝重。太过于寂静了,没有动的事物,应仆倒于眼前的女人,却仍然端坐着!
江津子的声音宛如由遥远的彼方传来进入他的耳朵:“我觉得,那也如梦中故事。”
“开玩笑!”木曾羞愧自己的怒吼。他转为低声说,“我们尚未找到凶器寄达之处。但是,这只是时间问题。”
“是吗?没有存在的凶器什么时侯能找到?”
“嘶哑粗声的男人,也一定将会找到。对客运汽车沿线做地毯式搜查,一定能找到那个男人。”
“他也许是远途的旅行者。换搭汽车、火车走到遥远的人。可能如你故事中的人一般,旅行到梦中之国。”
她抬头,微笑停留于她迷人的双唇。木曾心慌。连日来的挫折,把江津子的说词竟当事实承受。周密的计划!这个女人,对所有细节都经过缜密的设计。因而才能产生如此自信。
“已经太晚了,能不能请你回家?”
木曾忍住屈辱与怒气:“不管你对自己的犯罪有多大自信,我必将追究到底。事实终有出现的一天。”
“但也不能勉强制造无证据的犯人。”
“但是,一定有犯人存在……”
“我没有杀害俊二君的动机。他是我丈夫的表弟。”
这一句话冲动地驱使木曾采取了某种行动。他的手伸入口袋:“动机在此。”他把照片举到她眼前道,“你好好看。”
“这是——?”
“这是俊二五岁时的照片,和你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那么相似,我想——”
“因为,俊二是我丈夫的表弟……”江津子的嘴唇抽噎、扭曲。
“不对,俊二幼年时的脸孔和你女儿相似是因为——”木曾调整好呼吸说,“他是你女儿的父亲的缘故!”
沉默再度包围了他们两人。
江津子的脸色遽然间变白。木曾直觉胜利到手。他认为自己的推侧没有错误。彻底冷静的女人,至此开始动摇。她的视线凝集于一张照片。这一点使木曾感到满足。
她抬起头,视线离开照片,驱动浑身力气般地嗫嚅什么似地:“请你回去,我不愿再听污秽的想象。”
“那么,”木曾收起照片道,“你说这也是杜撰的故事?”
“是的,而且是最脏的……我是精一郎的妻子,不许你侮辱我。”
“你杀害了女儿的亲生父亲。”
“我不是嫌疑者,没有义务陪你胡扯。”冷冷地说着她起身说,“请你出去。”
木曾起身,他现在已无权利逗留。但是,他相信终有一天,还会回来拜访。
他坐在玄关寻鞋,眼睛看到吊在旁边的长型鞋拔子。
他以屈身姿势问:“最近有没有客人来过。”
“没有。”
她简短回答。木曾拿来鞋拔子塞入鞋子时,鞋拔子断成两截。是他故意弄断的。
木曾回过头说:“对不起,我去买支新的。”
“不必了。”
“怎么好意思。明天我就带一支新的来,再见。”
他打开玄关的门,把折成两截的鞋找子放入口袋。夜气吹拂面庞。当他走开时,玄关的灯光熄减。
鞋拔子。
他听旅馆女服务生说过,征部因鞋子太窄不好穿之事。当自己穿鞋时自然地浮起这个想法。
窄小不好穿的皮鞋,长型鞋拔子。
征部是否也使用过这支鞋拔子呢?他来这里访问过应无疑问。如果在这支鞋拔子,验出他的指纹。就会成为冲破江津子否认的有力物证。
木曾无法听取到她的自白。于崩溃之前她勒住了。但,她没有注意到这支鞋拔子。罪行的突破口,是否就在此。指纹——连结征部与江津子的唯一证据。
走在夜路木曾不断地思考,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错误。
此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无从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