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自傲

圣上传蒋慕渊回京,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先前由着蒋慕渊留在北地,是京里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圣上卖外甥一个面子,让他最后再挣扎挣扎,挣不出个结果来,北地守军的将军印落在别人手里,蒋慕渊也不好再讨。

可眼下不同,北地只是重建,南陵却是造反,圣上需要人手,自然要让蒋慕渊回京。

顾云锦明白这个理,但心里也担忧。

圣上以为他们在北地“无所事事”,可事实上,他们是在等顾云康的归来,是下定决心要一路杀到北狄大帐的。

却是不知道,顾云康何时能返回北地。

顾云锦想到了蒋慕渊带走的地图……

地图是顾云锦的心血,别看都是些翻看古籍、询问旅人的收集、整理工作,真的上手做时有多费心、又需要多小心,只有亲身参与的人才知道。

地图不仅仅是一副画,它更是踏上那片土地的人的指南针。

顾云锦自问那份地图已经竭尽了她的心力,也相信八九不离十,可有信心是一回事,真的让蒋慕渊带着将士们通过地图去寻找通道又是另一回事。

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难免忐忑。

是的,彼时蒋慕渊坦言过会依照地图探一探路。

当然,顾云锦更希望是顾云康能安全回到北地,以自身经验结合地图来行进,这是最安稳的方式,而眼下,这样的安稳可能不能实现了。

本来还有几个月,现在,圣上的传召一到北地,蒋慕渊必须立刻回京,南陵郡王反叛,又有两个皇子牵扯其中,这是天大的事儿,蒋慕渊不能耽搁。

顾云锦想,也许蒋慕渊会做最后一搏,他会强压下京中状况,不管准备得如何,直接带兵冲向北狄,胜或者败,在此一举。

只是,风险太大,南陵正是要兵力要粮草要军需的时候,若在北境损伤太大,朝廷越发捉襟见肘,圣上会不满意。

顾云锦听蒋慕渊说过他的前世,虽不知原因,但圣上偏心孙禛,这就势必会压制着蒋慕渊。

近几年未必下狠手,可落了这么一个不听圣命、胡乱调兵的把柄,将来翻起旧账来,还真不是好事。

万一,孙禛在南陵遇到了大险情,北伐狄人的效果又不够显著,甚至损伤大了,圣上指不定就迁怒上了……

顾云锦一直在想蒋慕渊的事儿。

皇太后见她走神,倒也不觉意外,夫妻感情好,有牵挂难免,况且,南陵战事起,圣上真把蒋慕渊叫回京中,怎么可能就让他在京里无所事事,上阵调兵遣将是少不得的。

哪怕皇太后不愿意蒋慕渊掺和几位皇子的太子之争,但打仗是另一回事情,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

她的外孙儿,不是庸庸之辈,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享受着皇亲国戚的荣光,自然也要回报百姓和朝堂。

而且,这也是蒋慕渊自己的选择,皇太后不用问,她太清楚蒋慕渊的心性了。

蒋慕渊与孙恪是不一样的。

孙恪从无心朝政,也不仗着亲王世子的身份胡来,皇太后自不会逼他,人各有志。

皇太后轻轻拍了拍顾云锦的手以示安慰:“阿渊有本事。”

顾云锦一听,知道皇太后误会,她不好解释北地的事儿,便顺着道:“可有本事了,我以小公爷自豪,腰板笔直。”

皇太后被顾云锦给逗笑了,眼下笑纹都明显了些。

是了,这云锦丫头也不是个寻常后宅小娘子,皇太后听说过,顾云锦未嫁前就在贵女们跟前说过“以出身镇北将军府为荣”,她是真的自豪,也是真的自傲,她有她的胆识和魄力。

“是挺直的,”皇太后笑着道,“哀家看着身量都长了些。”

这个年纪的女子,有些不长个头了,有些还在长,许是顾云锦今生勤练功夫,她自己都觉得在长个子,虽然不明显。

皇太后逗了顾云锦几句,又交代小曾公公:“这个荷包,你给静阳宫送去,前几日就病着,得了这么个消息,怕是要成了药罐子了,让她嘴里尝点儿甜。”

静阳宫是虞贵妃的宫室,这荷包自然是给虞贵妃的。

小曾公公接过荷包,道:“您仁厚。”

顾云锦瞅了荷包两眼,皇太后对金银都未必有对糖果上心,这荷包看着不瘪,前回她们三个输给皇太后的糖果,怕是三分之一都在里头了。

“都说您不喜欢她……”顾云锦柔声道。

皇太后喜欢顾云锦直来直去的性子,不觉得这话冒犯或是过界,道:“哀家是不喜欢她,但将心比心,两个儿子遇险,搁在哪位母亲身上,都是天塌了一样。

哀家与虞氏不睦,说穿了就是婆媳间的那些事儿,又不牵扯孙儿,虞氏本事不算大,养儿子倒还不错,禛儿心性未定,打磨几年会有长进,睿儿被教得极好,想来奕儿将来也不差。

哀家老了,对朝廷,盼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对皇家,安稳顺畅,够了。”

这是皇太后的心里话,也是奢望。

她这把年纪,天真不剩下多少,仅存的那点儿也就是老顽童的童趣,风调雨顺,这是看老天爷的,哪里那么容易,同理,皇家之中,安稳顺畅更是一场梦。

圣上设立文英殿,又松口提了立太子,皇太后是颇有异议的。

后宫不干政,皇太后只尝试着问过圣上几句,也说过自己的建议,但也仅此而已,拿主意的,终究还是龙椅上的那一位。

子孙福气,她一个老太太是管不上了,不如放宽心吧。

这么一想,皇太后又取了两颗糖果,一颗给了顾云锦,一颗自己含了,叹道:“也不知道睿儿和禛儿,现在在南陵还能不能尝一口甜的,哀家真是着急啊……”

孙璧反叛,两位皇子失了踪迹,自是有人烦恼、有人侥幸,仰仗着孙睿和恩荣伯府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心向孙祈或者孙宣的官员,也是半点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