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一直晓得蒋慕渊武双全,她听过的赞美之语拿箩筐都装不下,但亲眼看到他练功,这还是头一回。
她自己亦是将门出身,以前虽疏忽了练习,可基本的概念都是有的。
学武,没有捷径。
也许有人体质优越,能轻松做到旁人要费无数工夫才能学会的招式,但归根结底,长年累月的积累是缺不得的。
顾云锦在重生之后,把所有的基础一点一点捡起来,饶是她每日不间断地练,相较于顾云思,还是远远不如,她缺的是积攒。
而蒋慕渊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双脚牢牢抓住了青石板地面,下盘稳固,拳掌出手,瞧着是没有用狠劲儿,却虎虎生风。
蒋家的拳法套路,自与顾家不同,蒋慕渊的身法,似乎也与她平日看几个哥哥们练拳时有那么点不同。
更舒展,更飘逸,叫人要目不转睛地看下去。
这大抵是吴氏与她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她满心满意的欢喜,当然是看蒋慕渊做什么都挪不开眼。
思及此处,顾云锦不由抿了抿唇,笑了。
两家拳法虽不同,但有些东西,万变不离其,顾云锦能看懂一些,甚至不知不觉地照着划。
蒋慕渊也看到了站在庑廊下的顾云锦,动作没有停顿,只笑着问她:“要不要学?”
顾云锦的眼睛亮了亮,脸写满了欣喜。
学,肯定是想学的,不过今日议程不少,不是个静心修习的好时机。
蒋慕渊也明白,道:“你今儿只看我练,改天寻一个午仔细教你。”
顾云锦自是颔首应下。
她今儿还要费些时间在细致梳妆,并未想着打拳舞枪,只架着腿拉筋。
她的身体并不僵硬,劈叉都不在话下,往日拉筋从不觉得酸胀,今日却感觉到腿不适。
其缘由,当然是因为蒋慕渊了。
罪魁祸首却坦荡极了,毫不避讳地把目光落在顾云锦身,她抬腿、弯腰,每一个动作,都拉伸了曲线,显得身形越发窈窕,充满了活力。
蒋慕渊喜欢她的这种活力。
岭北道观见到的病容太过扎心了,那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生命流逝。
同样是入冬时,彼时的顾云锦体虚,脸色廖白,嘴唇别说是红了,几乎透着紫,额头却有些潮,一身的虚汗。
而现在,她双颊红润,唇色樱红,只做简单拉筋,还不至于出汗。
病西施虽有病西施的美,但蒋慕渊觉得,顾云锦还是现在这般生机勃勃的最好看。
顾云锦不知道蒋慕渊的这些念头,先一步回内室梳妆。
一会儿要先去拜见蒋仕煜与安阳长公主,而后一行人一块入宫,新夫妻要去给圣、皇太后、皇后娘娘磕头,之后再去蒋家族认亲。
作为新媳妇,在妆容衣着,不能有马虎之处。
抚冬的手巧,麻溜儿地给顾云锦梳了妇人头,又从妆匣里取出前几回皇太后赏赐下来金钗,在顾云锦的发边了:“夫人瞧着如何?”
顾云锦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看着镜人的装扮。
昨日,傅唐氏已经替她梳过妇人头了,但为了戴凤冠方便,只是全部盘起来,不似现在一般要添钗子簪子。
顾云锦有好久没有见过自己这样的装扮了。
在杨家的后几年,她打扮简单素净,等去了岭北,更不在这些费心思了,因而此刻对镜一照,颇有些怀念,又有些新鲜。
抚冬见她不语,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瞧着怪?与闺截然不同了,往后瞧着瞧着适应了。”
“说的是,”顾云锦顺着接了话,“戴这金钗吧。”
算不再是这等要紧日子,她作为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夫人,只要在京走动,穿戴都不能太过素净简单。
好在,模样长得端正,怎么梳妆都不怕见人。
一一确定了首饰头面,又细致描了妆,换新衣,等蒋慕渊进来时,顾云锦已经收拾好了。
闻声,顾云锦转过头来,冲迈进来的蒋慕渊嫣然一笑。
蒋慕渊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刚练完功,心跳原平时快些,但他还是分辨出了那一瞬的乱章。
他心尖尖的女子,实在太叫人欢喜,哪怕一见钟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蒋慕渊看到她时,依旧会心动不已。
顾云锦的一颦一笑,像是一颗颗石子,“咚——”的一声落入他的心湖,激起水花一片,而后层层涟漪荡开去,久久不会平静。
蒋慕渊走到梳妆台前,一手撑着台面,弯下身来,看看镜的影子,又看看身边的人,笑道:“好看。”
顾云锦莞尔,而蒋慕渊的下一句话,更是叫她笑弯了眼。
他说:“真人镜子里的还好看。”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道:“什么时候不好看?”
蒋慕渊扬眉,想也不想:“还真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顾云锦险些笑趴在梳妆台,抚冬和钟嬷嬷亦忍俊不禁。
这两人呐,一个说道得理直气壮,一个接受得理所应当,厚脸皮是厚脸皮,却也俏皮得紧。
念夏提了食盒进来,她虽然不知道刚刚屋里两位主子说了些什么,但里头轻快的气氛能感染人,她笑着一一摆桌。
熬得厚厚的米粥,一碟酱瓜,一盘拌鸡丝,咸的甜的各几样点心,并几个大包子,香气四溢。
顾云锦一闻到饿了,问蒋慕渊道:“不先去给父亲与母亲问安吗?”
“用完了早饭再去。”蒋慕渊道。
长公主是念儿子儿媳念得睡不着,早早催着廖嬷嬷过来,但她并没有把他们的第一顿早饭安排在自个儿院子里。
自此是一家人了不假,但新媳妇“初见”公婆,难免忐忑,一顿饭食不知味的,没有意思了。
她不是个会过分干涉晚辈的人,又没想要给儿媳妇立规矩,自然是大伙儿怎么自在怎么来了。
顾云锦挪坐到了桌前,先饮了点米粥,抬眸见蒋慕渊一手拿了个包子,一手去夹酱瓜,不由想到了去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