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我怕别人摔着她

一个哄字,他说得极其温柔,蒋慕渊丝毫也没有掩饰语气之中的宠溺。

与之相反,顾云齐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

同时男子,他又是已经娶了媳妇的,当然知道“哄”女人到底要怎么“哄”,一想到往常他哄吴氏的那些场面,会被蒋慕渊用到他妹妹身上去,顾云齐就觉得脑壳涨得眼冒金星。

没眼看!不愿想!一丁点的苗头都想直接掐灭了!

顾云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他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捏碎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蒋慕渊,眼底的火焰要喷出来了似的。

蒋慕渊把顾云齐的反应都看在了眼中,他当然知道刚才的那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若是今日有个男子突然来他面前说要把寿安哄回家去,他大概已经一拳打过去了,顾云齐还硬压着脾气,一来是碍于身份,二来也是顾及顾云锦。

这桩婚事,蒋慕渊若要强娶,将军府也没有其他转旋的法子。

哪怕蒋慕渊不在意与大舅哥动拳脚,他上头还有父母,有圣上,有皇太后。

顾云齐要是图一时痛快,后续收拾烂摊子的就是他的妹妹了。

可蒋慕渊并不想逼迫什么,他要跟顾云锦和顾家其他人说明白,把真心坦坦荡荡摆出来,让他们相信结这门亲是对的。

蒋慕渊抬手提起茶壶,把顾云齐放下的茶盏添了七分满,缓缓道:“顾姑娘总要嫁人的。”

顾云齐的眉头皱了皱,眼中的火焰渐渐小了些。

他当然知道顾云锦迟早要嫁人的,她再过不久就要及笄了,应该说,嫁人的日子其实不远了,最多再一两年,无缘无故在娘家留得久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不能拦着不让顾云锦嫁,他怕的是妹妹嫁得不好。

指关节顶着额头用力揉了揉,顾云齐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奈:“小公爷,我只有云锦这么一个胞妹……”

生母早亡,顾云锦与徐氏处得不好,因而与父亲的关系也生分了。

顾云齐并非不想改善,可妹妹一年一年长大,他这个做哥哥的,总是寻不到一个和顾云锦好好交流沟通的法子,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年,才算是和睦了,顾云锦好不容易能感受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道生活的滋味,顾云齐很怕她嫁人后重蹈覆辙。

娘家人会迁就她,婆家人可没有一个劲儿迁就媳妇的道理的。

“寿安虽是堂妹,但对我而言,她和胞妹是一样的,我能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又担心什么,”蒋慕渊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不是我娶,也会有其他人娶。

眼下,我唯一可以跟你们保证的是我一定待她好,我不会冷她、漠视她甚至欺负她,我父母、寿安不会折腾她,你们不用担心她在国公府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直到十年、二十年后,你我坐下来吃酒,你会高兴地说把妹妹嫁给我是嫁对了。

总好过,拒了这门亲事,你到时候后悔为何不是我娶了她。”

一番话,说得雅间里的气氛霎时间沉了下来,失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只剩下连呼吸都压抑的沉闷。

顾云齐的目光在蒋慕渊脸上和茶盏水波之间来回转了数次,他有很多话想说,又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他该质疑吗?

质疑蒋慕渊只是眼下说话好听,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又从何保证,可换一个人呢?

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谁也不晓得在漫长的岁月里会有什么变化,能直面的只有自己的心。

一如他对吴氏,他愿意待她好,一直坚持下去,交给时间去证明。

而蒋慕渊需要的,也正是时间。

顾云齐想到吴氏说给他听的那些事情,蒋慕渊真的给了顾家许多照顾,且次次都在点子上,他的确是花费心思了的。

虽然那样的心思让顾云齐不太爽快,但设身处地为妹妹着想,有这么一个人肯用心待她,当哥哥的还能要求些什么?

顾云齐垂下了肩膀,靠在椅背上,叹道:“小公爷,你自个儿跟云锦说吧。”

蒋慕渊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顾云齐这是松口了。

同样是当哥哥的,蒋慕渊自然晓得顾云齐会顾虑什么,也清楚应该怎么化解,可哪怕是十足把握,心依旧是悬着的。

他颔首,道:“我会好好跟她说的。”

顾云齐瞥了蒋慕渊一眼,比起“哄”来,“好好说”显然顺耳多了。

正事说完了,蒋慕渊清楚顾云齐还要理一理情绪,便起身告辞,他刚走到门边,却被顾云齐叫住了。

蒋慕渊转身看向顾云齐。

顾云齐神色认真:“小公爷喜欢云锦什么?”

“瞧一眼就喜欢,”蒋慕渊道,“与她说过话之后,越发舍不下,她那样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掌心上,我怕别人摔着她,还是我自己捧着放心。”

这个答案,让顾云齐很是意外,他不禁怔住了。

蒋慕渊说的若是什么喜欢“容貌”、“性格”,或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顾云齐都不会惊讶,甚至是觉得理所当然,可偏偏是那么一个答案。

“怕被别人摔着”,“要自己捧着”……

这是真的把顾云锦搁在心尖上了吧……

顾云齐突然间就放心了,他想,把妹妹交给眼前的这个人,应当是可以信任的。

他最后再问了一个问题:“小公爷,你第一眼瞧见云锦,是什么时候?”

没有立刻回答,蒋慕渊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又再松开了,他的目光越过顾云齐,落在了窗外远空的晚霞上。

他看了会儿,红霞映在了他的眼中,像是浮着一层浅浅的亮光。

而后,眸子里猝然有了一丝笑意,越来越深,到了最后,唇边也勾起个笑来,蒋慕渊这时才答道:“雨天,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个雨天。”

落雨打湿的地面屋檐在日光下干燥,而那个随着雨水进入他眼帘的姑娘,就这么鲜明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