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湴街一处茶楼内。
长柏进去的时候便见着茶吊子上煮着一壶上,腾腾地冒热气,而一旁的两个座位已经空了。
再转眼时,才看见站在窗前鸟笼旁的宋也,挑了一粒苞谷耐心地喂着鸟。
听见身后的声响,宋也将苞谷剩下的半截掷进了粟谷缸中,一边扯过旁边的帕子净手,一边走到椅子上坐下。
他斟了盏茶,示意长柏说。
长柏不敢耽搁,便立即将袁秀珠情郎裴肃行踪告诉了宋也。
“裴肃从走马坊的院子里出来往温家去了?”
“是,属下一直派人盯着,”长柏立即将藏好的东西呈了上去,“裴肃是袁立的心腹,戍边轮换造假之事做下后,为了自保便留了后手。点兵册就藏在他与徐家少夫人私会的院子中的一个灶台中。诚如您所料,咱们关了他好些天,他不知情况,也不敢声张,心虚之下去院子中,便漏了破绽,咱们的人在他走后便找到了。”
宋也点点头,又低声吩咐了长柏几件事。
长柏听完后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又见着宋也耳垂上淡淡的齿印,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反应过来时才见着宋也的目光早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长柏:“......主子?”
宋也:“还有呢?”
“还有?”长柏不解了一会儿,便立即明白,“温姑娘母亲很快便走了,没有再闹起来。”
宋也睨他:“没派人盯着?”
“这......”这也没吩咐啊,长柏心中嘀咕。
宋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直直地起了身。
茶盏中的水沫子溅到了长柏手上,他低头看了。
只见宋也已然走了出去。
“备马。”他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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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街过巷,风驰电掣,很快宋也便到了。
徐府门前站了一圈摩肩擦踵的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宋也翻身下马,将马鞭甩到长柏怀中,“去将我交代的事情办了,这里不需要你。”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前头走去。
此时袁秀珠叉着腰站在门口,对着一帮小厮的畏手畏脚颇为不满。
心中火大,她厉声道:“畏畏缩缩的都是干什么吃的?我让你们扒就扒,你们不听我的话,是没将两浙路的转运使与安抚使放在眼里了!”
那些小厮一听见袁秀珠搬出转运使与安抚使这两位杭州城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哪里敢再耽搁下去,立即走到温迟迟跟前。
但面前的到底是个芙蓉美人,他们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这毕竟将来要是少爷的人,家里以后也是要少爷做主的。这哪里是他们敢肖想的?若是发现了他们谁有不轨的心思,还不得第一个将他逐出府外?
因为他们也只是虚虚地出手,都在等着彼此第一个出手,好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袁秀珠着急去见情郎,见着此景,啐了一声,便火急火燎地走到温迟迟面前,攥着她的下巴,“你究竟是什么狐狸胚子?男人见着你都走不动道了!心中得意吗?”
说着,便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手,预备将窝在心中的气尽发泄出来。
却不想,还未拍出来,手上吃痛,一时间整个胳膊酸麻,再抬不起来了。
袁秀珠低头,恰好见着了一粒不大不小的石子,恼怒道:“什么刁民?”
只见宋也靠在徐府门前的石柱上,抱着手臂,扯唇讥讽,“少夫人,当众欺凌女子,有损徐家与袁家的门楣啊。”
“与你何干!”袁秀珠看到宋也那张脸时,立即反应了过来,冷笑道,“原来这对奸夫淫*妇都在这儿了吗,好啊。”
宋也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便见着温迟迟微微离开地面,要从地上起来。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在这,她孤立无援,自是要他救她的。
宋也想起昨夜他不过是沐个浴的功夫,她便不告而别了,心中有些愠怒。
这不是她自找的么,何况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面前。
他颠了颠手中还剩的一粒石子,微微转动手腕,如法炮制,无人注意之时,飞了一粒小石子出去。
恰好打在温迟迟膝上,她吃痛,重又扑在了地上。
她微微发愣,去瞧宋也,便见着他微微昂首,温迟迟将头低了下去。
“在这闹什么!”
徐成昨日在勾栏里头玩得欢,喝了一通宵的酒,此时回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此时看见家门口围了这么多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原来是袁秀珠这女人又在作妖。
徐成上前一步,将温迟迟从地上拉了起开,看向面前的人牙咬切齿,“袁秀珠,你又要做什么!我徐家娶了你,当真是晦气!”
“好啊,你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指责我,”袁秀珠气极反笑,“你问问你怀里的这个女人跟他做了什么勾当!”
宋也没管袁秀珠指着他,将目光转到徐成搭在温迟迟腰间的手上,皮笑肉不笑,“少夫人这意思我当真是不明白。”
“你和温迟迟.......”
宋也提声盖过袁秀珠,“徐公子,你来的正好,宋某的弟弟正有一桩事要说与你听。”说罢,宋也朝一旁招手。
宋铭不知何时到的,从宋也身后出来,拨过人群便进来了。
袁秀珠瞥见来人,眉心却猛然跳动。
宋铭的手中捆着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不是她的情郎裴肃还能有谁。
宋铭将裴肃扔到地上,“徐公子,这个人您认识吗?”
徐成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宋铭,“我老丈人的手下,怎么了,有什么事?”
宋铭哼了一声,“我将才打马路过走马坊时,见着此人对着一介手无缚鸡的之力的老妇人动手,一问,那便是温家的人。”
徐成将目光转向温迟迟,又转向袁秀珠,咬牙切齿,“袁、秀、珠!”
“徐公子您先别气,后头还有,”宋铭顿了顿,“我想着温氏女不正是你要纳的妾么,对温家不敬,可不是对您乃至整个转运使府不敬么,我便盘查了起来。听说.......”
宋铭附在徐成耳边耳语几句,末了才道:“那裴肃还说,他走马坊的院子里头还有您夫人的肚兜呢,我想着,若真是一个乌龙便解开便是了,所以便唤人拿了来,您看看?”
徐成本就没脑子,又早就对袁秀珠怀恨在心,恨不得寻个理由休了她,如今时机正好,他点点头:“拿出来我瞧瞧!”
他说罢,立即便有仆人提着匣子过来,徐成一瞧便七窍生烟,自己的女人,穿的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倒是戴绿帽子的是他啊!
他一把将粉色鸳鸯甩到袁秀珠脸上,又甩了她一巴掌,“红杏出墙,奸夫淫*妇!”
“我今日便要休妻,去将我爹请回来!”徐成吩咐底下的小厮。
然而小厮还未走多久,便见着转运使徐敬与安抚使袁立二人走了过来。
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两人的脸都黑了,然而联姻才是将两家合作最基础的保障,除了压下去又如何?
袁立看向宋铭:“宋二公子,在徐家门口血口喷人不太好吧?”
袁立:“女子的名节你说毁就毁了,哼!来人,宋二公子酒喝多了,带下去醒酒!”
宋铭避开了来抓他的二人,看向徐成,“徐大人,我试问一句,袁秀珠做下歹毒事还少吗,你徐家当真要容下这么一个妇人?”
徐敬冷哼一声:“你住嘴!”
“哦,我倒是忘了,你徐家,”宋铭一声笑了出来,指指天,“你徐敬和徐成做的亏心事与她不相上下。”
宋铭继续道:“这数年来,你父子二人好色成性,强抢民女,闹出过多少人命?其中徐成更甚,纳的数房妾室皆因为无所出而香消命殒,家破人亡。那分明是你儿子生不出的原因!”
徐敬气得胡子都要瞪起来来,“你一个顽童,休得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好生审问这些话是从谁嘴中说出来的!”
“胡言乱语?”宋铭问,“那这份百姓联名,摁下的手印呢?”
徐敬的脸当即黑了下来,他双目沉沉,朝身后挥手。
宋家的这二人留不得了。
说数十个暗卫便从虚空中跳了出来,摩拳擦掌要对宋铭动手。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宋也一声嗤笑,扬声问:“徐大人,家弟说错了什么值得你如此恼羞成怒?”
徐成不欲争辩,左右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了。
朝手下的亲信使了两个眼神,便有人高呼:“守卫!防备!有人意图对转运使大人不利!”
——“守卫!”
顺着这几声高喝,人潮也跟着往后带了好几步。
不一会儿,便有冷箭朝宋也孤身所在处飞了过去。
宋也微微侧开头,箭矢自他脸庞不远处擦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箭矢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上,宋也一手握着箭矢,避开了朝他飞涌而去的数支箭矢,不慌不忙地朝徐成走去。
手腕极快地转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间一支黑色的虚影极快地飞了出去。
箭矢急驰,力道之大,直直将徐敬头顶的乌纱帽贯穿。
见着徐敬被巨痛裹挟着往后退了好些步,宋也薄唇轻启,神色张狂。
“徐大人,对本官的人动手,你好大的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