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过了卯时,江文景睁开眼,身旁的男人还在睡着。今日是休沐,昨夜忙到那么晚,他应该很累了吧。
两人目垂前分明是各自平躺着,她睡觉也向来规矩,不知怎么的,昨夜她竟贴靠到了裴昭鄞怀里,衾被的一角搭在她的腰上,是她先越了规矩。
江文景不敢打扰他,正要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裴昭鄞却忽然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并无睡意。
“是妾身吵到爷了?”江文景不再动了,就这么躺着,两人离得很近,裴昭鄞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唇。
裴昭鄞看着她,并未回应。
目光所及之处,是她明亮如水的眸,乌黑的云发微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贴里褪下去,露出的雪白的肩膀。刚嫁过来的时候她还那么小,明明受不住却也咬牙硬撑着,而今一掌整整能覆住了。
裴昭鄞自诩稳重自持,却也是个正常的男子。他此时的目光并不柔和,“今日休沐,迟些我陪你一起去给母亲问安。”
江文景眼眸眨了下,很快就明白他口中的迟些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裴二爷能做出的事。
……
因裴昭华月份渐大,回徽州的行程便没那么赶,一切以安稳为宜。
张先昱收到京府送过来的信已是第二日早上,他看完八百里加急的内容,不禁有些头痛,裴二爷信上说要他把那盒熏香送回裴府,这已经不是他瞒着宜君干一回这样的事了。以往府上二夫人送宜君的熏香,也被他一概偷偷换成了胭脂铺子里的香粉。最不幸的是,上回不巧被宜君发现,与他大闹了一通,张先昱左右为难。
忙中出错,晌午,他欲趁着裴昭华休憩将那盒熏香拿出来,不想她这次有了防备,将他抓个正着。
“好啊,二哥果真又跟我抢嫂嫂的东西,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裴昭华得意洋洋捏着那张信笺,随手拿了盒海棠香给了张先昱。
张先昱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哥说得也有道理,你如今有孕,确实用不得香。”
裴昭华反驳道:“我以前没有身孕,嫂嫂送我的东西二哥也会不动声色地从我这拿回去,我才不信他,这个铢施两较,老谋深算,刚愎古板的老男人!”
……
裴二爷心有度量,问安并没迟多久,却苦了江文景,因太过迅疾猛烈,她站起身想服侍裴昭鄞盥洗,却未能如愿,跌回了罗汉床上。
裴昭鄞见她额沁薄汗,脸飞红霞,腿脚软成了面条,眼里不禁浮出一丝笑意,坐到回罗汉床上,用帕子擦净她额头的淋香汗渍,“若是不适,我跟母亲说一声,她不会怪你的。”
江文景觉得今日的裴二爷尤为好说话,府中晨昏定省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媳妇进门理当要伺候公婆。以往即便是真的病了,她也会去裴老夫人那坐一会儿,更何况今日是这种事弄的,难不成他是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才心下暗悔?
她看着男人摇了摇头,“妾身歇一会儿就好了,规矩乱不得。”
她既然坚持,裴昭鄞便没再劝她。
到了裴老夫人那,早食早已经撤下去,高氏,陈氏也坐了会儿离开了,江文景反而是来得最迟的那个。裴老夫人开明,晨昏定省这种规矩她本就不会过多苛责,看到二儿子和媳妇一起过来,脸上笑意更多了几分。
说了会儿话,裴老夫人想到昨夜廊庑下那事,欲言又止地看了二儿子一眼。她早知陆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周氏竟然使出这么低劣的手段,往外传出去岂不是毁了陆家女儿,日后几个姐儿该怎么嫁人。
昨夜那事她瞒得紧,料想二儿子也不会跟儿媳说,便没当面问出来。
“你身子不适,回去歇着吧,我与母亲说会儿话。”裴昭鄞回头看着江文景道。
裴老夫人闻言,立即责怪起来,“你这孩子,身子不适还勉强来我这里问安,我又不缺你这一日,日后不可再这样了。”
听到裴老夫人这些关切的话,江文景脸颊更烫,想到晨起那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裴老夫人这番责怪。
裴昭鄞为她解了围,“母亲说的是,是儿子疏忽了。”
裴二爷一本正经地说话,脸不红心不跳,怎么看都是一个刻板守礼的男子。江文景想到那时他让她坐上去的情形,耳根红得更厉害,只低了头喝茶水去遮掩。
不知裴老夫人是否察觉了什么,却是没再多说了,让她回去歇着。
待江文景离开,堂屋静了会儿。
“你是要说陆家的事?”裴老夫人叹了口气,“周氏确实不会教养女儿,好好的一个姐儿能做出这种事。”
“如今你大哥一心经商,裴家交到你手里我也放心,陆家那些事,我便也不想管了。陆家这些年仗着你的便利,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我也没那个脸皮再替他们说情。”
裴昭鄞低下眼,不紧不慢地抿茶水,“陆家是母亲的祖家,儿子不会做绝,只不过舅母确实不能再留在府里。”
裴老夫人看着二儿子平淡的脸色,想了许久,才道:“陆家这么闹也不是没有缘由,你若是能有个嫡子,谁还敢对你媳妇儿轻视了去。”
裴昭鄞薄唇微抿,指腹慢慢磨了两下茶盏边缘的暗色花纹,“母亲说的是,但文景年纪还小,再等上一两年也是不急。”
裴老夫人并不赞同,“京府的爷到了你这个年纪,哪家不是孩子满地爬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该早做打算才是。文景那孩子是好的,只是时至今日,母亲倒有些后悔为你去江府说媒了。”
裴老夫人话中意有所指,裴昭鄞沉默地听完,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回道:“是儿子的错,公务太忙反倒冷落了文景,劳母亲挂念这些琐事,待过些日子不忙了,儿子便回来多陪陪她,母亲也好早日抱上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