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装修公司的小陈今天很高兴,意外之喜,他居接?了客户顾小姐主动打来的电话。

都快一个月联系不上顾小姐了,他隔三差五就打几个电话试试,对面无一例外地提示关机。

也不能怪他着急,忙活了大半年,就差收个尾款验收完成,这单就能做完了。

小陈喜气洋洋地接起电话,“喂?顾小姐吗?可算?您的电话了。我们的装修目前基本完工了,您看看最近有没有空,方便的话来现场实地看一?”

“可以。”男声清冷沉稳,不怒自威。

小陈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哎,不对啊……

顾小姐怎么变成男的了?

*

顾宜尔在四处看房的?,尚涵是知道的。

但他没想?,她什么时候自己买来了,还完成了装修这件大?。

她总笑称是她的秘密基地,不让他窥探。

在她离开一个月之后,尚涵得以进入了她成形的小基地。

从迈入大门的一刻开始,铺天盖地的既视气息就扑面而来。

简约的装修风格,拼接木地板,灰蓝色交叉的地毯,镂空的楼梯。

他在家里设了一个小型健身房,置办了椭圆机、划船机基本器械。顾宜尔头晕后要避免剧烈运动,从未跨进去一次。

但就连这个,她也照原??他搬来了,设备应该是照抄家里的品牌,房间格局都未作改变。

每一处,都几乎是他现在房子的原版再现。

栋他和顾宜尔一?起居,共度了一年的房子。

他在浮沉的扬落中,体会出一种微妙时空交错感,知道她没有在这里生活?,依感觉?她暗的虚影在相似的陈设里穿梭。

是一种能看见、能?见,甚至偶尔能碰?的,幻觉。

这栋房子里随处可见合照,小陈在照片里见?尚涵的?子,知道这位是家里的男主人,卖力地介绍着设计和装修上的卖点,走?二楼,发现尚涵没跟上来,忙转头退了两步,发现他还站在楼梯上,抱臂欣赏一幅挂画。

二楼楼梯的转角处墙上,挂了一副油画。

充满张力的构图,饱满?艳丽的配色,凌乱而充满想象力的笔触。

并不专业,却和周围的装潢意料之外的和谐。

落款是12,轻佻的黑字,被一枚环形戒指的图案圈在当中。

尚涵居从团歪七扭八的线条和色块里辨认出来,这是顾宜尔画的,他们俩的合照。

最上方渐变的蓝色色块是碧蓝的天空,中间橙色黄色肉色交杂的竖条是贴面相拥的两个人,底棕褐色的是大地。

两个人里,一团小一些的、被护在另一团粗犷线条怀里的,是她自己。

张扬恣意的脆弱和温馨,的确是她内心世界的映照。

她是怀着什么?的心情画这幅画的?

选色温暖而亮,在他怀里,她应该是感觉?安全、全身心的放松吧。

小陈也看了副画很久,说实话,他虽不是专业学美术的,毕竟在家装这行干了这么久,耳濡目染多了也能摸着点门道。

这幅画,无论是从笔触、构图、造型,都算不上好,要是出自名人之手,还能值点钱。

可要说画家,就更别提了啊,12,这算是个什么艺名?

闻所未闻。

当初顾小姐执意要把这幅画挂在这里,他就挺迷惑的了。

现在好了,位自打见面后就一直目光寡淡的男主人,怎么也就沉迷地望向副画久久不语了。

搞不好是有点什么特别意义的吧。

小陈上前两步,试探地唤了声“尚总?”

“走吧。”

他收回视线,面上毫无波澜,仿若无?发生。

如?不是他唇角一闪而?一抹苦涩无奈的笑,小陈可能就要信了。

这家人?底是怎么回?啊?

小陈刚才悄悄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不搜不知道,原来这位男主人不是长得好看,还是位名人,就是不知道他和顾小姐是什么关系。

现在这副?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常见的富豪和情人闹掰了的老套剧情。

该不会不?打尾款吧?

职责素养不允许他打探顾客隐私,小陈心里添了几分惴惴。

*

装修的收尾工作如火如荼的时候,尚涵也往新房跑得日渐频繁。

原因是,顾宜尔求婚准备的各种东西,该进场的都进场了。

他接手了顾宜尔的手机,所有的预约电话都拨?了他。

虽求婚本身是旧日早已戳破幻灭的泡沫,他依舍不得将她的心血尽数抛弃,也没让底人插手,??尽量亲力亲。

但是,次数多了之后,尚涵真的觉得,她的智商好像不是太高。

例如现在,他看着面前数量堪比沙海的气球,陷入了沉默。

这么多气球,得制造多?污染?

她想自己打气就是痴人说梦了,还竟买了一个脚踩打气筒,是打算踩?天荒地老?

宾客邀请函也是她自己画的,色彩选择一如既往的浮嚣。

尚涵揉了揉太阳穴,确认了,她在画画这件?上的天赋,可能的确不是么高。

最后一?送抵的物品是求婚戒指。

铂金戒指戴上无名指,大小虽正好。

但尚涵还是忍不住笑她,想当面嘲讽她,发自肺腑的笑声抑制不住,哈哈大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她的审美真的太土了,这么大颗的钻石,男人哪会戴这种婚戒招摇?市。

隐没在阴暗里,仰脖灌进一杯烈酒,将所有的笑意埋进腹胃。

昏昏沉沉时,摸出手机,找?一个原来存于顾宜尔旧手机里的视频,按播放键。

顾宜尔?求婚现场剪辑了一个视频,背景音乐是她自己配的声。

这还是尚涵第一次??她唱歌。

嗓音空灵磁性,像将暗未暗的入夜时分,在黑暗与火烧云的相接处,落于檐顶的鸟儿。

*

麻木的日子,时光像流水般飞逝,算一算,距离尚涵提着行李搬进顾宜尔的新居天,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他是被黄鹏接连不断的来电吵醒的。

今晚在应酬场合本就喝了不?,回来后接着小酌了几杯,借着酒意,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沉稳的觉,遽被吵醒,火气不小。

“喂喂老尚!”黄鹏语气焦急。

一片黑暗中,尚涵从地毯上撑着坐起来,手肘支在沙发边缘,不耐地揉着眉心,“放。”

有屁快放的简称。

黄鹏没心思计较他的臭德行,语速飞快,“老尚!你看宜尔妹妹微信了吗?”

宿醉后,头疼得像有电钻在大脑里边搅弄边燃烧。

尚涵一时意识失守,没再假装岁月静好,“她把我拉黑了,多谢提醒。”

“卧槽!所以是真的?你们分手了?什么时候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黄鹏经历了一场认知地震,握着电话狂吼。

电话头,黄鹏和他老婆张玲娇的惊讶声一道此起彼伏。

黄鹏和丁宁人都没有被顾宜尔拉黑,但朋友圈从她离开天就没有再更新,不知道是没发,还是分组了。

酒精还尚未全盘代谢掉,依旧在大脑机制中占据主宰地位,尚涵皱眉将电话拿远一些,完全凭本能地问道:“她发了什么?”

“我……唉,算了,你自己看吧。”黄鹏叹了口气。

手机震动两,尚涵很快收?黄鹏发来的照片。

点开,猝的光亮,让长久适应黑暗的双眼感?极不适。

尚涵眯着眼,垂头觑了眼照片。

呼吸不自主地停滞几秒,攥住手机的手指慢慢收拢。

照片里是满目媚融融的和煦春光。

顾宜尔穿着一身红白格纹的连身裙,光着脚,两条细长的腿惬意地伸展开来,悠悠闲闲地躺在草坪上,一柄宽叶树叶松松散散地遮住眼。

轻快俏皮的形象在照片中二度出现,线条和光影暗一?在纸张上勾勒出她的容颜。

金发蓝眼的执笔人,远远眺着他美好的模特,嘴角弯出了温柔的笑。

宛如一盆冰水当头浇,酒醒了,头也不疼了,一切音源都自感官中消失。

尚涵冷漠淡地盯着照片。

久久地盯着,一动不动。

就像是要将照片烧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