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尔稳了稳情绪,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趁着正是一鼓作的时候,对张授说:“张授,抱歉我可能不能参加这个项目了,我自己本来也在实习,马上开学了学业也很紧张……”
张授愣了愣,再劝了几句,还是顾宜尔希望能尽量参与。毕竟是尚涵明提议的人,就这么当着人家的面拒绝,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
尚涵明这次倒是很爽快,还反着帮顾宜尔劝张授,一句“学业为重”,说得跟真的一样。
转角处,于飞和丁宁贴在墙边装隐形人,已经装了很久了。
于飞挤了挤眉毛,表情怪异地压低了声音跟丁宁说:“我怎么觉得老尚这么贱得慌啊,这把岁数了才恋爱脑是不是晚了点儿。”
丁宁看于飞一眼,眼里有光,但没接话。
于飞和老板是好哥们儿,有什么损话都能直说,她不一样,再多赞同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女人也是真可怕,我和宜尔妹妹见了好几面,硬是没看出来她在装……”于飞像是想起了什么,浑身一哆嗦看向丁宁,“小丁宁,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丁宁悄悄踮脚,又瞄了那边一眼。
张授背过身去,和学院办的老师说话。
站在张授背后的顾宜尔翻脸比翻书还快,对着老板指指点点,迎头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无声痛骂。
老板也不反驳,也不生,就那么笑着低头看她,眉眼舒展,包容的宽似海。
丁宁竟然觉得,老板似乎还挺乐在其中的……
毕竟自家老板自己清楚,没人闯祸的时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凡有人工作上出了一点纰漏,老板那暴烈性子,脏话国骂加max嘲讽,能直接让人怀疑人生。
丁宁不止一次见识过从办公室里砸出来的漫天飞纸,也曾撞见过好几回,公司里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儿被老板骂完出来,躲在消防通道里默默西装擦眼泪的场面。
但老板都被小妹妹耍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老板该不是有潜在M倾向吧?
嘶。
表面软萌内暴躁小辣椒X表面冷烈内抖|M霸道总裁
丁宁原本是不怎么看好老板和顾宜尔这一对CP的,突然,就又觉得还挺能磕的了。
真是世事无常。
“稿子我看过了,联系媒体明早发吧。”
丁宁里还在胡思乱想着,老板忽然从身边经过,还扔下了任务。
不挣钱的实习项目,做好事,图的不就是个名么?
丁宁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老板还惦记着发通告和企业形象,还没恋爱脑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
A大后巷的一家三流西餐厅内。
“就点这些吧,体育生不用忌口吗?”
顾宜尔被邵煜祺顺读菜单式的点菜方式惊到了,见他连主食都点了三份,捂着嘴笑着打断他。
邵煜祺啊一声,尴尬地将菜单递还给站在一旁的服务生,摇头说不用,“只是不喝碳酸饮料,戒烟酒。”
不抽烟不喝酒啊……
顾宜尔马上想起了某个烟酒不离手的臭男人。
她冷冷在心里哂笑一声,越看面前的弟弟越顺眼。
难怪弟弟看起来如此积极向上,活得就是健康。
顾宜尔往前倾身,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夸他“真乖。”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夸奖了的邵煜祺一脸懵,但还是很高兴。
顾宜尔起来坐下,错身的瞬间,邵煜祺看见了她身后的那一桌。
两男一女,穿得光鲜亮丽,满身的精英气质,和这家破破旧旧的小餐馆格格不入。
尤其是当中那个看似领头的男人,虽是面无表情,神情中却透露出令人不悦的傲慢。
不对,更令人如芒在背的,是其中不可忽视的敌意。
邵煜祺很肯定,那个男人在看顾宜尔,他的女朋友。
他尽量冷静地问顾宜尔:“姐姐,后面的那桌人,你认识吗?”
弟弟眼底的情绪丝毫不加掩饰,或者他以为他已经掩饰过了。
顾宜尔觉得这么直白的弟弟好可爱,很想笑,“不认识,可能是觉得我漂亮吧。”
她刚才在门口撞见那三人,头都大了,无奈斥道:“叔叔,你跟踪狂啊?”
尚涵明从她身边经过,眼神掠过她,语气淡然,“吃饭,不行?”
别说是这种价位的小破苍蝇小馆,即便菜单价码上再加个零,都不该是尚涵明该出现的地方。
“行,您随意。”顾宜尔只觉得头疼。
雄性天性里,关于誓死护领地的意识陡然觉醒。邵煜祺顿时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唇抿得死死的,防备地看向后面一桌。
顾宜尔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拍一拍椅面,“那你得保护好我,快来宣示宣示主权。”
邵煜祺依言起身,坐过去。
顾宜尔听见身后“嘶”的一口倒抽气,估计是来自于飞。
光靠想象,她就能猜到渣男之光现在的脸到底有多黑。
谁耐烦搭理他,嘁。
她亲亲热热地挽过弟弟的手臂,红唇贴上去,和弟弟低声咬耳朵,“你们C大,晚上查寝吗?”
“不查!”邵煜祺浑身像过电,意识到答得太快太急,语气急转直下,试图弥补,“……的吧。”
“打扰了。”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过来。
牛排、意面、色拉,一碟碟热腾腾的食物上桌。
“哦。”顾宜尔慢慢抛出一枚重磅炸|弹,“那,要不要去我家?”
邵煜祺侧目看她,又惊又喜,还有独属于少年人的,难以控制的急切。
尚且滚烫的食物,囫囵嚼了嚼,几大口咽下,邵煜祺放下叉子,“姐姐,我吃好了。”
满桌的吃食,几乎没怎么动,顾宜尔不禁失笑,把弟弟摁住了,“那你得等等我。”
“嗯,好。”邵煜祺告诫了自己好几遍,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会像个变|态。但是他没忍住,得意地看了后桌的男人一眼。
尚涵明自觉不屑于回应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的挑衅。
他磨牙凿齿地嚼着嘴里的劣质拼接牛排,只觉得这牛排异常的难吃,连一丝肉纤维都尝不出,还比不过超市里的淀粉火腿肠。
对尚涵明来说,吃到后来,满嘴的卡拉胶和各种添加剂,无限等同于自虐。
他不禁怀疑,她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哦,她恐怕什么都尝不出,她一只想和那小屁孩调笑逗趣。
冲动的怒火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耳膜一鼓一鼓的发胀。
大脑嗡嗡的,他快要头脑一片空白。
他们站起来了,互相用纸巾擦拭了嘴角。
尚涵明将叉子扔回被烟头烫了个口子的红白格纹餐布上。
既然说他是跟踪狂,那他不把这跟踪狂坐实了,岂不是辜负了她的期望。
他的车默默跟在出租车后面,一直跟到他们手牵手上楼。
顾宜尔攀在邵煜祺的胳膊上,姿态妖娆,像深海里独自吟唱的海妖,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魅惑来往的水手。
电梯门合拢,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轿厢内。
酒店公寓一层的声控灯熄灭。
于飞敲了敲方向盘,长叹了一口气,“老尚,不是我说,你真的有病吧这是,看了里能好受吗?”
尚涵明隐没在黑暗中,神色阴晴不定。
若是怒火能有物理上的温度,他四周恐怕已经喷薄出了阵阵青烟。
不好受,岂止是不好受,他得整个肺都在燃烧,甚至能听见血管在烈火中噼啪爆裂声。
可这有什么办,是他亏欠她的,是他对不起她在先,是他没有资格去声讨她。
“不算白来,至少知道她住在哪里。”尚涵明声线平缓,一字一顿。
不像是在说服于飞,倒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于飞无奈地摇头,“得,病得不清了。”
月亮钻入了厚厚的云层中,声控路灯也暗了下来。
突然,尚涵明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
“会手的。”
语调过于阴冷,丁宁没来由地紧张一哆嗦。
于飞安抚似的给了丁宁一个眼神,转头问尚涵明道:“你这么肯定?”
尚涵明抬起眼,凝视不远处亮起灯的窗口,笑了,这回是货真价实的笑了,“玩玩就算了,她还能演一辈子?”
“什么意思?”于飞茫然地问。
“回公司。”尚涵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为了微不足道的一个破实习项目,耽误了他一下午的行程。
还有堆成山的工作等着他去完成。
愚蠢而冲动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躯体,绝对是疯了。
尚涵明不再说话,于飞和丁宁莫名地对视一眼,都没领悟老板的意思。
于飞启动了车。
刚开出去没两步,尚涵明毫无征兆地再度开口,又是另一个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题。尚涵明问:“Carlota这个名字,觉不觉得有点耳熟?”
于飞简单在脑中过了一遍,否认道:“没印象。”
丁宁也认真回想了一下,这是个比较特别的英文名,如?听过,应该不太会忘记,“我也没有听过。”
尚涵明食指点了点膝盖,重新恢复沉默。
红灯迎面,于飞踩下刹车,“哎,你等等,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在哪儿听到过……你等我打个电话问问老黄啊,娇姐肯定知道。”
黄鹏老婆叫张玲娇,年纪比尚涵明他们略长几岁,来往中大家都尊称一句娇姐。
张家从封建时期就是本地大族,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张玲娇不需要工作,每天的副业是和一众同是富贵花的小姐妹搓麻做SPA逛街,主业是嚼嚼名门望族里家长里短的舌根。
有八卦问娇姐,是他们这个小圈子的共识。
电话拨通,黄鹏听明来意,将电话转给了张玲娇。
很快,张玲娇略带疑虑的声音从汽车中控台的喇叭里传出,“ill家私奔被抓回来的那位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晚了,这章的2分评都有红包~到明晚九点止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