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A大校园还沉浸在难得的慵懒中，除了断断续续的鸟鸣声，四下里一片寂静。
“轰——”
无异于平地一声炸雷的巨大轰鸣声，伴随着一道闪电般的销魂光影，一辆银灰色跑车破开了A大宁静安谧的晨光。
在宏伟校园大门的衬托下，一抹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不知道小姑娘已经等了多久，正环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搓着地上的树叶。
尚涵明抬手看了眼手表，他已经提前半个小时了，顾宜尔竟然比他到得还早。
因为是个守时的老实孩子，还是对这次见面期待已久？
尚涵明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微笑。
小姑娘在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显得羸弱又无助。
她好像很偏爱这种会遮掩女性曲线的衣服。
不过没关系，到底有没有料，他早晚会知道。
妈的，对待这样的姑娘，脑子里尽是什么黄色废料。
尚涵明自嘲了一句，脱下外套，开门下车。
眼角的余光瞥见跑车的影子，顾宜尔稍微背过去几分，借着转身的动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死你爸爸我了，顾宜尔心想。
还有点冷，都怪这身衣服。
今天的打扮，是顾宜尔和三个臭皮匠室友一起参谋出来的结果，一切比照樱花妹的高中生制服来，水手服外搭米黄色针织衫、青蓝格纹JK裙、过膝袜和学院风小皮鞋。
要多青春就有多青春，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就是在晚春时分大清早的露个大腿，真是挺冻人的。
顾宜尔记得，第一回见面时，尚涵明就是被她类似的穿着吸引的，他应该很吃这一套。
耳听六路，顾宜尔根据声音判断了下，车子在大约十步外的位置停下了。
“尚学长。”
算好时机一回身，不过分的惊喜和雀跃眨眼间在眼中迸出，又迅速被羞涩感掩去。
她果然是期待的。
真他妈太可笑了。
尚涵明意识到自己眼角无可抑制溢出的笑容时，自啐了一声。
又不是什么青涩的毛头小伙，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的，竟然还会为这种事感到欢欣，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他绕到顾宜尔身后，把外套披上小姑娘冻得哆哆嗦嗦的肩头，“到这么早？”
“啊，也没有很早……”顾宜尔佯装讶然，对突然的亲密距离感到无所适从似的，猛然闭上了眼。
周身被暖意笼罩，羊毛纱支的面料质密顺帖。
鼻息中蓦然钻入男性的香水味道，略带辛辣的皮革味被木质香调浸润，成熟，冲击感极强。
渣男之光挑衣服和选香水的品味都还不赖嘛。
顾宜尔难能地在心底赞许了一次尚涵明，顺便怯怯地探出手来，把过于宽大的衣服攥紧。
纤细的白腿在宽摆下游荡，晃得人心旷神怡。
尚涵明移开视线，一手护在后肩处，绅士地替顾宜尔拉开了车门。
顾宜尔皱了皱眉。
糟糕，计划有变。
顾宜尔原本的打算是，先流露出要上后排座位的意图，等渣男之光出言邀请，她再忸怩一下坐上副驾驶。
可惜了，这跑车没啥后排座可言，让她不得不放弃一次展现完美演技的机会。
“谢谢学长。”
克制了一下大跨步跃上车座的本能，顾宜尔并拢双腿，手遮住裙摆下方，慢吞吞地蹭了进去。
尚涵明关上车门，小跑两步，从车前方绕回驾驶座。
车门关上，俩人顿时被隔绝在密闭的小空间中，亲密感顿时爆棚。
顾宜尔做出了精准的判断，她该开始感到不安了。
尚涵明侧头端详了她一会儿，慢慢靠了过来。
顾宜尔知道为什么。
她刚才故意没有系安全带。
仓促慌乱之下的结果，合情合理。
嘴唇要合得很紧，不然怎么表示得出她当下的呼吸停滞。
眼睛闭得很用力，背死死地抵住座椅靠背，手在裙摆处焦躁地捏紧。
她得让渣男之光近距离欣赏欣赏，早上花了四十五分钟才完工的妆容。
越是希望看起来像没化妆，就越考验化妆人的功底。眼妆的重要性被抹去，她今天连假睫毛都没戴，重点是粉嫩的饱满的Q弹的让人看了就想亲的嘴唇。
她甚至容忍元元往她脑袋上别了个胡萝卜发卡。
出门前，顾宜尔对上三位室友如同看女儿出嫁般的眼神，痛苦地扶额问道：“我看起来是不是特智障？”
室友们连连摇头，“那哪儿能哪？绝对的，特纯、特美。”
照了照门后的全身镜，顾宜尔放下心来，出乎意料的，竟然还挺搭。
果然人长得漂亮就是无所畏惧。
此刻，身前，特属于男性的气息越靠越近，即便是逢场作戏，顾宜尔还是难免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男人带着气流的轻笑声在耳畔响起。
耳朵发烫，这回是真的。
“咔哒。”安全带入扣。
“宜尔。”尚涵明温柔地叫她的名字，声音一如既往的苏。
“嗯？”顾宜尔闻言睁开眼，吓了一跳。
鼻尖和鼻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
她眼神躲闪，呼吸霎时间急促，一秒钟几个来回。
想起她的小鸡胆子到底有多小，尚涵明不再逗她，坐直了身子，一手扶上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往后一指，“后面，是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礼物？”顾宜尔连忙慌张地摆手，“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的。”
尚涵明专注地开车，“之前不是说好了？是感谢你的辛苦工作，这是你应得的。”
顾宜尔怔了怔，妥协地转过身，看见两个叠放在一起的礼盒。
上面是个浅灰色的长盒子，盒面中心缀了一朵雾霾蓝色的丝带花。
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简约大气的礼盒，光看盒面就知道物件价值不菲。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尚涵明点点下巴。
“哦。”顾宜尔小声咕囔。
这个牌子的花她收到过很多回了，厄瓜多尔玫瑰嘛，这有啥喜不喜欢的。
偷瞄一眼旁边，渣男的表情，貌似还挺期待她的反应？
还……挺，渣萌渣萌的。
“噗。”顾宜尔被这个念头逗笑了，赶紧憋住。
那就惊喜加讶异呗。
顾宜尔捂住了嘴，“啊……这……”
尚涵明对她的回应很满意，“还有一样。”
顾宜尔再次抱过一个礼盒，掀开一层一层的包装纸。
是个包。
金属链条，菱形压花。
一模一样的包，尚涵明不知道送出去过多少个了。
他没空也没兴趣哄闹别扭的女友们，通常情况下，送包比打一百个电话来得都高效。
渣和大方不冲突。
同款的包，顾宜尔早就有了。
送花送包，她觉得真心很老套。
盯着包包发呆，顾宜尔红着憋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人声，“学长，对不起，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
尚涵明瞥了一眼小姑娘背的包，粗粗一扫，也是五位数的价格。
看来不是觉得价格太高，是关系还没进展到同等的价值罢了。
尚涵明也不勉强，“花也不行？”
顾宜尔摆头，摇晃得像一个拨浪鼓，“我……不、不能收的。”
尚涵明了然点点头，淡定地问：“假设一下，你过生日，同学送你一束花，你会不会收？”
“那、那怎么一样，那是有缘由的。”
继续吞吞吐吐，顾宜尔决定以后还是少这么演，可别装多了真成结巴。
“那就行。”尚涵明拿起手机点开搜索，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动两下，“就当庆祝国际生物多样性日，怎么样？”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话，他还特地点开了日历，递给她看。
顾宜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下能收了？”
终于把小姑娘逗笑了，尚涵明挑了挑眉。
脸还是红着的，她咬着下唇扭捏了一下，边笑边嘀咕了声“好。”
尚涵明看似不经意地跟她闲聊，“难得有个周末，不陪男朋友没关系吗？”
顾宜尔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是个有问题的发问，绝对的有图谋。
她愕然摇头，否认道：“我没有男朋友。”
果然，尚涵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顾宜尔冷漠地看着。
其实顾宜尔有没有男朋友，尚涵明都觉得无所谓，没有最好，有就撬墙角。对顾宜尔，他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作为一个资深玩咖，尚涵明没有、也不可能有处|女情结。
但是顾宜尔不一样，他看重的就是小姑娘那份独一无二的纯洁，被另一个男人捷足先登，和她拥抱、亲吻，甚至融为一体，光是想一想这件事，都让尚涵明觉得难以忍受。
尚涵明再次发问，声调连自己也没察觉的高了一度，“怎么会？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那自然是相当的多了。
顾宜尔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道：“学长呢？学长有女朋友吗？”
“没有。”言简意赅的回答。
顾宜尔当然知道他没有。
突然人间蒸发式的分手，是她最看不上的渣男行为top1。
她歪着脑袋，认真地问：“怎么会？追学长的人应该很多吧。”
尚涵明失笑，调侃她，“你学我说话啊。”
“真的很好奇。”顾宜尔眨巴眨巴，星星眼仰望着他。
他可以撒谎，但瞟过那湿漉漉的眼神，他忽然有点说不出谎话来。
“刚分手。”
小姑娘穷追猛打地追问：“为什么呀？”
看来该撒的谎还是得撒。
尚涵明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短促地叹了一口气，“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陪她，慢慢她就嫌闷了。”
顾宜尔为那声情真意切的叹息而感到震惊。
尚渣男，你骗傻小子哪？
姑娘给你连环call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你爷爷我在旁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宜尔两只食指指尖微弱地对了对，语气中充满了淡淡的怅然，“啊，这样啊……那很可惜哦。”
可惜个大头鬼！
姑娘终于脱离苦海了！简直是可喜可贺！
你爷爷我恨不得为姑娘放一百响大鞭炮庆祝！
尚涵明嗅到了危机的味道，这个问题不能再深入了，会影响他在小姑娘心中的形象。
他转了个话题，“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参谋参谋。”
不渣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顾宜尔忙着在心里谴责他，一时没顾上回话。
尚涵明将小姑娘突如其来的沉默看作是害羞，也不继续往下追问了。
他打开广播，舒缓的纯音乐在空气中轻快地流淌。
“睡一会儿吧，到了叫你。”
“嗯，学长开车辛苦了。”顾宜尔拍了一把马屁，然后侧了侧身装睡。
其实是在暗骂他。
相对无言地开了一段时间，车在出城的收费站遇上了警察临检。
一一将身份证递给警察。
尚涵明下车，配合警察开后备箱。
“感谢配合。”警察蜀黍查完身份证，先是敬了个标准的礼，将身份证还给顾宜尔。
顾宜尔接过身份证，偷瞄一眼。
照片上小伙儿精精神神的，那会儿理了个寸头，还挺帅。
往下看到出生年月，啧啧，都三十好几了，还可劲儿折腾，浪多了，也不怕再过几年身体不支……
“多谢配合。”尚涵明对警察点点头，转身拉开车门。
顾宜尔一秒变脸，立即绽开一个甜甜地笑，将身份证双手奉上，“喏，学长，给。”
不知为何，尚涵明后脖子突然有些发凉。
他刚才从小姑娘眼中捕捉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同情眼神，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