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初愈的周远鹤还没有完全休息好,但他没有选择,看着那么多奄奄一息的血奴,他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为他们输液和输水,城堡里的卫生情况十分堪忧,叶舟只能让雇员们在城堡旁边的街道上支起帐篷。
但即便所有雇员都动起来,每个人包括叶舟都忙得脚不沾地,一百二十六名血奴,也在被救出来的当天死得只剩下三十二名。
那些断气的血奴只能被送到城外焚烧后掩埋。
这些血奴在地下待的时间太长,他们身上有老鼠的咬痕,为了预防瘟疫,只能焚烧。
火葬的黑烟升起来的时候,又一波镇民准备逃离。
但这次叶舟让人去拦住了他们,混乱中草儿开了枪,伤了三人,死了六人。
不过这也确实吓住了镇民们,他们不再尝试逃离。
只能四散在镇子里,找地方躲起来。
陈舒不太明白,她在叶舟寻找地方“放置”超市的时候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镇子里人多反而会很麻烦,而且就算他们逃出去,也没有人会收留他们,他们找不到容身地,不用我们动手,他们就会实在路上。”
陈舒完全不同情镇民,他们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被逼迫的,被奴役的,想活命的。
但对她来说,这都不是他们为虎作伥的借口。
这样的人即便死了,都不值得有人为他们落一滴泪。
叶舟选好地方后把超市从背包里拿出来,他听出了陈舒语气里对镇民们的恶意,他只说:“他们没有容身地,就不会去抢吗?”
陈舒愣了愣。
叶舟按下开关后把超市放到了地上,退后了几步说:“那些农户和他们比起来,都算是身娇体弱的。”
很多人认为干农活的身体就比养尊处优的好,但那前提是干农活的能吃饱穿暖。
而这里的农户叶舟看到过,几乎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何况就算这里的农户力气大,打得赢,但镇民人数这么多,蚁多咬死象,农户们还算不上是象。
到时候这群镇民,哪怕不是土匪,也跟土匪差不多了。
叶舟并不想祸水东引,血奴没能全部救下来,还要把灾祸带到周围的农户身上。
陈舒很快明白过来,她赞叹道:“老板,怪不得你是老板。”
超市渐渐变大,马上就要恢复本来的大小,叶舟:“但是怎么安排他们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他们直接杀了人,或者攻击雇员们,那叶舟就能毫无负担的让邹鸣他们开火。
可他们实际上没有杀人,哪怕在现代,最多也就是个从犯,加上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吸血鬼手里,可能还能变成胁从犯。
陈舒义愤填膺:“他们这样的人才更可恶,不是好人,但好像又没有坏到底,你对他们下死手,你就成了杀人如麻的恶人,可你要是不动他们,他们下次还敢。”
“这里又没有监狱,不能让他们一边再造一边做苦力。”
陈舒翻了个白眼:“就算有监狱,对他们来说监狱说不定是个好地方,一天两顿有饭吃。”
叶舟轻声叹了口气:“等那些血奴恢复过来吧,让他们决定要怎么对待这些镇民。”
“血奴”们才是真正的苦主。
撑过来的血奴里只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矮人,一个地精。
可能是因为种族原因,这两个种族的身体相比人族和精灵更强壮,更不易生病。
所以哪怕他们身材矮小,力气也不大,依旧是奴隶市场里数量最多的种族。
剩下的则都是壮年人,老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大多数都没有坚持到叶舟找到他们。
还活着的血奴们现在都还没醒,只能等他们苏醒,恢复精神,理智回笼后才能处理镇民们。
在这期间,雇员得承担起巡逻的人物,不能让镇民翻墙出去。
“又要辛苦你们了。”叶舟踏上超市台阶,他转头对台阶下的陈舒说。
陈舒微微抬头,阳光洒在叶舟身上,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她朝叶舟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是我们的工作,工作哪有什么辛不辛苦的,除非你让我们加班。”
“但如果有加班费的话,也不辛苦。”
叶舟也笑:“你在我这儿工作,挣得肯定没有别的地方多。”
这是实话,但陈舒不在乎,她耸耸肩:“我在原本的位面也挺有钱的,毕竟在军营里,也没地方花钱,每个月的工资都在账上存着,我甚至不知道我有多少钱。”
叶舟调侃:“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富婆。”
陈舒得意的挑眉:“那是,说不定我退役的时候还能包个小白脸,每天让他拍我马屁。”
“仙人!天气太热了,中午吃凉面吧。”李姑从一旁小跑过来。
在救出血奴的第二天早上,叶舟和邹鸣就回了超市,把超市和员工宿舍缩小后,带着所有雇员来到了小镇里。
雇员们接受良好,他们习惯了到处奔波,因为不缺吃少穿,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所以不以为苦,反而品出了些许趣味。
叶舟也觉得热,他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额头也分泌出了汗珠,他冲李姑点点头:“大家胃口都不好,凉面里多放点醋吧,还有泡的糖醋蒜吗?”
李姑笑道:“有有有,我一直泡着呢!泡菜也有!”
叶舟:“那就好。”
以外镇民出逃,雇员们都是分批次吃饭,叶舟不和他们一起,他没什么胃口,特意跟李姑打了招呼,他过了一点再吃。
雇员们吃的也不错,虽然是凉面,但里面拌了鸡丝,现在李姑也舍得放油和调料,凉面里还会放点白糖,配着糖醋蒜,在炎热的天气里算是非常好的享受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叶舟就走进帐篷里看望“血奴”。
周远鹤已经累瘫了,哪怕有雇员帮忙,作为唯一的医生,他还是要承担大部分工作。
明明好了的病,似乎又要复发。
叶舟看到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时都有些良心不安。
觉得自己作为“资本|家”,似乎把周远鹤压榨的有些过于狠了。
“你休息休息,待会儿去吃饭吧,你跟我说说注意事项,我看着他们。”叶舟给坐在帐篷旁边的周远鹤递了瓶功能饮料。
周远鹤求之不得,说清注意事项后就立刻脚底抹油跑了,估计是害怕叶舟又把他叫回去,拖着病体,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架势。
“别听他的。”邹鸣走进帐篷,皱着眉说,“之前没事的时候,他最闲。”
“说和我一起进来,最后也什么事都没办成。”
邹鸣认为周远鹤偷懒偷成了习惯,还格外会卖惨。
叶舟检查了一下输液管,确定没有血液回流以后又看了眼尿袋,还没装满,于是转头带着邹鸣去另一个帐篷。
“他忙的时候确实不多,但忙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累。”叶舟转身的时候拍了拍邹鸣的肩膀,他想了想,忽然笑着问:“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邹鸣的耳朵瞬间红了,但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变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吃什么醋?谁的醋?”
叶舟笑了两声:“放心吧,你还是比周远鹤重要的。”
说完,叶舟还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保密,别和其他人说。”
邹鸣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有时间聊天闲谈。
叶舟:“走吧,去看看其他人。”
·
地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帐篷里留了一展小台灯,调成了昏黄的光线,可即便是这样的光,仍然让地精在见光的那一刻忍不住闭紧了眼睛。
他适应了一小会儿,才终于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
他死了吗?
这是天国吗?
地精的思绪很复杂,脑子里冒出杂七杂八的念头,最后全都归于虚无,他平躺在床上,觉得剩下很柔软,似乎只有在他还是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时候感受过这样的柔软。
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他来到这个镇子后发生的事了,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进的城,更不记得是谁“收留”了他。
只记得在近乎无光的牢笼中,他每天只能靠着一点发霉的食物果腹。
每到吃饭的时候,哪怕那些食物已经烂到令人作呕,他依旧不断的往嘴里塞,强迫自己咽下去。
他想活下去!
不然他也不会成为逃奴,他没有崇高的理想,他想当自由民的原因也不过是只有当了自由民,他才不会被奴隶主和平民贵族们随意打杀,他才能活下去。
无论遭受什么样的折磨,听见所有人的哀嚎,看到多少人放弃,他都坚持着每天吃饭睡觉。
活着,就是他唯一的信念,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让他无数次想放弃的时候又再次爬起来。
地精没有动,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好,身上没有黏腻的感觉,还能躺在柔软的床上。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因为他短暂的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所以他来到了天国。
地精闭上眼睛。
既然已经死了,就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